“现在,我想听你的解释。”
他先坐了沙发,只这一个简单动作,便逼得我面临选择:
很显然,我不可能坐到他对面的总裁座位上去。所以,我要么放软身段,以好友身份坐到他旁边,要么放低姿态,以下属身份站着回答他的问题。
前者,我此刻做来有点尴尬;后者,我又实在不甘不愿。
我站在门口,手里还握着门把——突然发觉,自己的位置和第一次来面试时差不多,但眼前这个19岁的总裁,却在短短半年之间,从莽撞的男孩成长为真正的强者。
面前的常扬,身体语言很放松,眼神却格外凝重,正等待我的决定。
轻轻把门掩上,我转身走到饮水机前,倒了两杯水。
“先喝点水,下午累了吧。”我微笑着把杯子递到常扬面前,他的目光在我脸上逡巡,终于伸手接了过去。
然后,我才坐到他的身边。
“想什么呢,怎么不说话,嗯?”常扬终于忍不住。
我温和地说:
“想你。”
常扬身体似乎微微一震。
“我正在想,你需要我解释的,到底是什么?”我叹了口气,“半年前,我走进这间办公室,你还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毛孩子,我们也算同甘共苦过,跟讨债公司周旋,和台林谈判,到广西找加工厂,在十万大山里差点丢了性命,又回上海一起应付明枪暗箭……一路以来,自问无论作为你的朋友还是下属,我所做的一切都问心无愧。常扬,我以为到今时今日,我们应该对彼此已经足够了解和信任,如果你还因为别人几句闲话,指着我的鼻子要我解释,嘿……那我无话可说……”
这一番话之后,我注意到,常扬的眼神果然渐渐软化。
察觉我的目光,他却有点别扭地转开脸,默不作声地喝水,转眼水杯就见了底。
我拿走他手里的空杯,又去蓄满了水。
这时,身后终于还是传来一句:
“林涛,我不要忆苦思甜。今天你绕不开的,我相信你的为人,但更了解你的个性。”
我在饮水机前站住了,感觉那个仿佛下定了决心的人,正步步走近。
“你一直需要钱,需要东山再起的机会,我知道,我只求给我半年时间……半年就够了,我就能有足够强大的力量,照顾我爱的人,”沉沉的声音,就在我耳边,“为什么,就差这么一点点??你连这么最后一点时间也不能再等?”
僵硬地回过身来,对上那双逼人的眼睛,我心头顿时剧颤,再也说不出话来——里面满是我一直小心翼翼回避,此刻却再也无法无视的强烈情感。
我再退一步,背心微凉,原来已不觉抵住了墙面。
“没想到,我揭穿伍健的爱好,倒成全了你……那一晚的代价是多少?要开支票,金额应该不小吧。嘿嘿嘿,一直拼了命保护着的东西,结果就在一转身,落到别人手里!我就不信,你真的不明白我希望你解释的是什么!”
见我沉默,常扬咬着牙,眼角渐渐发红。
“我明白……”
我静静地看着他,终于开口:
“但是常扬,你不能要求我扮演你生命中所有需要的角色,师长、朋友、兄弟、下属,甚至还有……爱人。”
22
“好……好……好……我不能……那伍健凭什么能!!”
常扬似乎已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一拳砸在我耳侧的墙壁上。
那只捏得骨节毕现的拳头仍然撑在墙上,一动不动,常扬的面孔已经离我近在咫尺。
在他的瞳孔中,我清晰地看到自己苍白的脸色。
我们并不是第一次近距离地注视对方,在危险来袭击的时候、在最困窘无力的时候,我们都曾经坦然地靠近对方,努力给彼此鼓励和安慰,然而此刻,常扬温热的呼吸喷在我脸上,却带给我前所未有的紧张和惶恐。
一定要冷静。
我必须冷静。
现在无论是常扬还是我,都站在最危险的地方,微微错步,就会失陷。
握着水杯的手心已微微出汗,脑海里也一片混乱,但我仍挣扎着,想要保持我的理智。
也许19岁的常扬可以因为爱失去控制,但我却不能——35岁,早已不是爱情大于一切的年纪,何况,这还是一段无论如何不应该发生的感情,会将常扬本应拥有的正常人生绞得粉碎,甚至对我们身边更多人的生活产生毁灭性的后果。
我必须考虑的事情,远比他要多。
“我确实不满足仅仅是师长、朋友,但是也从不敢奢求你会当我的爱人!我以为……我以为,嘿,只要我能强大到足以保护你照顾你,让你和你的家庭好好生活,让你一辈子当我是好兄弟,也就够了……可是我没想到,真没想到……既然这样,你说,我这么久的忍耐,又有什么意义???”
常扬燃烧着强烈感情火焰的目光,痛苦、迷惘、几近绝望,烧灼得我无法对视。
“……”
嘴张了张,我还没说出话来,毫无预兆地,常扬竟一口咬了下去!
疼痛感觉传来之前,我手里的水已全部淋在他头上。
常扬猛地甩头,飞溅而来的水使我忍不住闭上眼睛,只觉手腕一紧,便被常扬按往墙壁,力道出奇地大。
随即,火热的嘴唇又再度侵略过来,被年轻男人结实的硬梆梆的身体紧紧压迫着胸腔,以至于我接近呼吸困难。
常扬的吻毫无技巧可言,或许甚至不能称之为一个吻,他只是用尽力气把我压在墙上,狠狠地噬咬,仿佛一只受伤的愤怒的小兽。
脸上的水珠慢慢淌下来,滑过我们的嘴唇,混合着一丝丝血的甜腥味道,流进口中。
多年练就的自制能力还是发挥了作用。
我睁开眼睛,既不挣扎,但也毫无回应,连身体的微微颤抖都被压制在一个无法察觉的范围。
常扬似乎也有所感觉,松开了我,带着些喘息,抬起头来。
看着他的眼睛,我突然浮起一个自嘲的笑容:
“你不想再忍耐了是吗,那么,我也不想再忍……”
话音未落,我便挥拳击中了常扬的小腹。
他完全没有思想准备,甚至丝毫躲闪都没来得及,我那一拳结结实实命中目标——腹部传来突然的剧痛使常扬闷哼一声,顿时踉跄地后退了两步。
我其实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打这一拳,但是心里有种复杂汹涌的感觉,似乎再也忍耐不下,一拳挥出,只觉得浑身都处在一种豁出去了的冲动之中,所谓理智、所谓沟通,这瞬间全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TMD有地方发泄的感觉确实太爽!
而常扬红着眼睛,默不做声再次扑来,凶猛地把我撞倒。
我们仿佛两只的雄兽,在地上翻滚。
很快地,我便哭笑不得地发现,我们之间的搏斗已经变了味道。
常扬打起架来全然一副街头小子不要命的架势,很快就骑在了我身上,正急切地想要固定我的肢体,寻找空隙撕开我的衣服,但是因为他并不熟练的动作和我强硬的不合作态度,使他一切的努力都达不到预期效果。
“靠……”
常扬越发烦躁起来,低声咆哮着,干脆扯住我衣服下摆用力一撕!
几颗扣子飞蹦,衬衣顿时被他生硬地向两边扯开。
面对我陡然裸露出来的身体,常扬反倒好象吓了一跳,胸膛起伏,直勾勾地瞪着我,脸色涨红。
一时间,我也怔住了。
常扬微颤的手,向我伸来。
眼镜被摘下,我仿佛着了魔一般,有短暂的失神:一片模糊之中,那饱含欲望和激情的目光却仍清晰可辨。
他终于俯向我。
我能感觉他的衣服已经轻轻摩挲着我的胸膛,透过衣料,他滚烫的体温清晰可辨。
当常扬慢慢地地把手按在我皮肤上,接触的那一刹,我忍不住打了个冷战,突然清醒过来。
“闹够了吗……你这样做,和老何他们有什么区别?”
这句话,声音不大,语气不重,却很残酷——我知道。
伏在我身上的常扬,所有失去理智的动作顿时冻结。他迅速抬头望向我,眼神里出现一丝惊惶和痛悔,下一秒,我便得到了自由,而常扬则颓然抽身,坐倒在地。
我活动一下几乎被压麻的手臂,撑起身体,把敞开的衬衣拢一拢,然后转头看常扬。
这小子把头埋在自己臂弯里,身体仍在微微颤抖。
“对不起……我大概是疯了……我不知道为什么就……就……”
突然,嗡声嗡气的道歉传了出来。
我长叹一声,站了起来,腿脚竟然有点发软:
“把刚才的事忘掉吧,常扬。”
23(上)
坐进车里,伍健踩下油门,我身体晃动,只觉胃突然抽搐,呕出一些清水。
“……你怎么了?!”
伍健吃了一惊,急刹车,忙找出纸巾给我。
我低着头,看着沾上污点的车座,喃喃道:
“没……事……刚才撞了风,弄脏你的车了,不好意思……”
“你跟常扬怎么了?我从老王那里听说你们回了公司,本想等你出来说点事……没想到看见你们……出来时都失魂落魄的……”
“没什么……是朋友的话,这事你就别问了……”
我惨淡地笑了笑,便靠在座位上,闭起眼睛。
伍健果然不再多问,把我拉到他家里,等我洗过澡换上整洁衣服,精神总算恢复了一点。
走出浴室,他的私人医生已经在房里等候。
医生让我坐到床上,先给我受伤的嘴唇做了点处理,然后,礼貌地请我躺下,我有点莫名其妙,便回答说:
“谢谢,这样就可以了。”
医生一怔,以询问的眼神看向伍健。
伍健眉头微皱,犹豫了一下,低声问我:
“林涛,你……身上还有别的伤么,让医生检查一下比较好,我可以回避……我的医生是信得过的,你不要担心。”
我花了几秒钟消化他们的意思,终于恍然大悟。
“呵呵呵呵呵……”我笑得声音都有点颤抖,“我没受什么伤……伍健……谢谢你的好意,呵呵呵……”
头一次看到,伍健闹了个大红脸。
医生走后,他坐到我面前,仍有些汗颜。
“看来,是我想太多了,”他以研究的目光打量我嘴唇上的伤,忽地一笑,“那小子,就算他能在商场上叱咤风云,到处理感情时,也不过是个愣头青。”
“不需要担心,他还年轻,他……总会明白的,也总会忘记的……”收了笑容,我有点无奈地说。
“你以后打算怎么办?”他又问我。
“以后……常扬以为我还需要自己的事业,实际上,我不需要。经历过那么多,我已经累了……我只要让家人能平静安乐地生活,就心满意足。至于其他的,我不会考虑。”
避开他隐含深意的眼神,又静静想了一想,我轻轻回答:
“但我答应过常扬,有生之年都不会离开……如果他还需要,我会继续帮他,以一个朋友兼下属的身份。”
这答案显然对伍健颇具震撼,他停了好一会才说:
“你……难道你对他也……怎么会?”
嘿,怎么会?
想到这个问题,我头疼起来,竭力整理着自己的思绪——
我对常扬……有亦师亦友的情谊,有朝夕相处的默契,有共患难的恩义,甚至,也许还有类似兄长对弟弟的爱护和期望……就是如此……而已吧。
我的家庭、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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