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万,难不成你都没在别的地方工作过吗?〃当两个人合力搬运长方形大箱时,阿牧单刀直入的问起。
〃我是从信浓拿给老爷叫来的,没在其他地方做过。〃阿万老实的回答。
因为她听说过帮佣的人当中,有些是在哪儿都做不久,一家换过一家,没有一处可以做的长久的,这种人最后给老板的评价会越来越糟糕,只会落个悲惨的下场,阿万一直这样认为。
所以自己到吉野屋工作已经是第三个年头了,阿万从来就没想过要另谋高就的事,她这么告诉阿牧。
〃这个呀,阿万,那是少夫人人好,很好共事对吧?唉,虽然也有些很顽固的地方,不过那跟我压根儿没关系,我呀,曾经在那种小姐娇蛮任性的让人受不了的店里呆过,所以这里的少夫人那种反复情绪还算不上什么,更何况……〃
阿牧在小地方转不过脑筋的阿万耳边,咬起舌根子:
〃少夫人,是不是有喜欢的男人?〃
阿万被这句话给吓住了,不由得吞了一口口水,看着比自己小二、三岁,却显得精明干练多了的阿牧。
〃你、你、你怎么会这样想?〃
阿万这副狼狈样,等于是不打自招,阿牧皱起鼻头哼了一声。
〃谁都看得出来嘛!光是看少夫人对大爷的态度就知道了嘛,那可不是对待丈夫的态度,从主屋那儿看不见这个仓库,在这里和心上人幽会,可比外头那些茶坊要放心多啦,再怎么说,她可也是这种大字号的少夫人,总不好到那些不入流的地方去……〃
的却,后院新盖了新婚夫妇用的屋子,挡住了仓库,更是偏远隐晦的从主屋那儿压根儿瞧不见。
〃我越想越觉得可怕哩……〃
〃傻瓜,大字号的老爷夫人哪个不是这样的?多的是将私通演员、怀孕生下的孩子当作是自家老爷的孩子来继承家产。〃
阿万可不能接受这样的事情,她说:〃真可怕,就算骗得了人,举头三尺也还有神看着哪!〃
看阿万吓得发抖,阿牧笑了起来。
〃说的也是呀,但是,就是因为做了亏心事才要求神拜佛的嘛,神明也是这样才多起来的呀,有啥不好的?再说,如果老爷在外面养了小妾,每年中元、年关时候,少夫人还不是得送必需品过去,面面俱到的照顾人家的起居,这才是大字号女主人的气度,不过,咱们老爷和大爷都是入费的,这方面怎样就不清楚喽……〃
阿牧说着又笑了起来。
拿着抹布将地板擦过一遍又一遍,等牢房整个收拾干净了之后,两人回到零那里。
〃辛苦了,听着,不准对任何人提起我要你们打扫仓库房间的事情。〃
说着,零在两人手里塞进令人舒服的重量。
〃是、是,我绝不会说出去的,小姐。〃
相较起战战兢兢称是的阿万,带着经历过酸甜苦涩个中滋味的精明干练、以及识大体明世故的阿牧,语调倒是干干脆脆。
〃少夫人,放心吧!〃阿牧打了包票。
其实,零并不担心这两人,因为她明白,就算被太吉知道了,也没啥好怕的。
只是,只有面对宗左卫门时,她才会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于是她等着从静病了以后,就一直陪在病榻边一起吃晚饭的父亲回到内宅来。
〃父亲……〃在昏暗的走廊里给零叫住的宗左卫门回过头来。
可能是夜间的视力也很好,宗左卫门两只眼睛眯也不眯的直直锁定了零所在的位置。就象他所经销的油一样,平常是个稳重温和的大富商,但是,当油点上火时,平日沉淀的沉静表面上便会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变成具有烧毁一切的力量。宗左卫门就是这样的男人。
〃零吗?大爷那边的晚饭准备好了吗?〃宗左卫门是第一个称呼自己女婿太吉作大爷的,为的是要让他在佣人、以及顾客面前有所自觉。
〃大爷的事,我已经吩咐过阿牧了,比起这个,父亲,我有件事想求您……〃
零还没将话说完,宗左卫门已经用沉稳的口气截口道:
〃仓库的事吗?〃
〃咦〃的惊呼了一声,零看着父亲。
〃您怎么知道?〃
〃家里面有哪个地方更动时,我自然会知道,我不知道你要拿来做什么用途,但那仓库里放的是你的东西、和祖先们的东西,只要小心火烛,我都不过问。〃
宗左卫们很爽利的应承之后,象是要改变话题,也或许是看透了零的心意,他接着说:
〃零,老实说,你母亲的情况不太好,所以你也该早些让母亲安心……〃
〃是。〃回答过后,零拜辞过宗左卫门,转身走回自己的住屋,她回想起每次过去主屋探病,母亲总是叨叨絮絮的问着:〃有孩子没有?还没有怀孕吗?〃那时候,零和太吉结婚也还不满三个月。
静哪里晓得寝室内的主导权是掌握在零手上?
零脑中浮起太吉那张说起来没啥缺点,可是就缺少精悍、稳重的脸孔。
〃哎呀!讨厌。〃
要离开长长的走廊时,零抖了一下身体,喃喃的自言自语。
〃啊啊!真讨厌。〃这一次,更是夹带了嫌恶感。
在这春寒料峭,花苞待放的早春夜里…
她的声音柔柔的沉入黑暗中。
十二
到了樱花开始散落的时候,零终于找到可以离开屋邸,往念佛寺去的借口了。
打定主意,将牢房内部做了一番整顿,请人擦拭清扫干净、通风和去除霉味后,零将自己少女时代用过的寝具搬了进去。
还有一份全新的盥洗用具。
仓库的钥匙由零带着,这样就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得来回往返了。
打扫仓库牢房,是因为她打算将弁天带进来,让他在这里修养身体,但是,仓库的房间准备好之后,零却一直无法出门。
因为静的病情恶化了,幸好经过一阵时日的调养,还是度过了危险期,零又可以自由外出了。
阿万好像还心有余悸的样子,说什么也不肯陪零到念佛寺去,她只好一个人去了。
念佛寺路上的两旁已经开始散落的樱花,缓缓飘散在零的身上。
〃……雪?〃零喃喃的说着,猛然的,她想起铁口中那个大雪纷飞的地方。
在母亲生病的这段时间里,若狭堂的阿驹偶尔会来走动探访。
除了给零带来喜欢的读本、绘卷等之外,阿驹也会带来不会让人感到无聊的话题。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她从阿驹口中听说了有关信浓一带传说中雪女的故事,和山中会涌出臭水的同时,阿驹也多次提起了有关松代藩的传闻。
据消息灵通的阿驹说,是幕府极尽心机的强取豪夺松带藩的封地。
富裕之名远播的松带藩,不仅财力雄厚,武力更是充实的事,对幕府来说是一大威胁,特别是这几年内,将军之位一直悬宕着,政治也不安定,其中最大的问题便是幕府本身的大量财政赤字。
因此便借口对富裕的大名家进行改革,大行采取没收其财产充公的手段,为此,不知是真是假,还传出派遣公仪秘探潜入城中的手段……
终于,看见了念佛寺外那崩坍的外门,零以小跑步登上一百零八阶的阶梯。
春天以飘远去的现在,念佛寺境内的樱花,却正满枝满盈的绽放着,开的不合季节的樱花,有时反而让人产生一种凄凉的感觉。
零穿过樱花树丛间,进入了念佛寺破落的正殿。走过风吹日晒的走廊,进到内部。
〃我是零……〃她以澄澈响亮的声音向里面高喊。
及腰高的门栏对面没有传来相应,零再一次出声呼唤,顺手将门打开。
屋子里头静悄悄的。
零的胸口奇妙的骚动不止,进入屋内,来到内宅的寝室,但那里的被褥已给收拾起来,感觉不到有人在的气息。
〃难道?〃不想的念头打乱了她的心绪,零小声的叫了出来。
她匆匆的跑到厨房、浴室,仔细的搜寻了一遍,但还是看不到半个人影。
他们都到那儿去了?一边压抑着惊慌失措的心神,从寝室走到走廊上的零,看到更让人吃惊的一幕。
〃啊!〃的一声,她失声叫了出来。
内庭里,现在正校验盛开着的樱花树上,正挂着一个人影。
只穿着红绢襦绊,双手被高高扣在一起,绑在头顶的上方,那颗姣好的脸蛋正无力的垂挂在两手中间,弁天就以如此狼狈的模样,落入零的眼中。
在满开的樱花树上,象个罪人般的被绑着、吊挂着的姿态,和身上的红绢颜色相互映衬,看起来就象一朵正娇美,妖艳的开放的花朵。
那朵红花此刻正一直颤抖着,扭动身体。
每次的扭动,都惹得满开的樱花散落,花瓣漫天纷飞。
〃弁天!〃
无暇去穿鞋子,零从走廊边快步走下内庭,奔近被吊起来的弁天。
弁天垂敛的面容微微抬起,看见站在眼前的零。
他的双眼眸光迷离,雾气氤氲。
上自发梢、秀丽的脸蛋、颈子,到脚底,全身上下每一寸肌肤的神经都绷紧着,被吊着的身躯也不定的扭动着,模样看来很痛苦。
零想伸手去碰触他,弁天紧闭的美目却突然大睁,激烈的摇着头。
〃……别过来……〃
急吐出来的声音,象呜咽抽泣般的拉着尾音,嘴唇也在微颤发抖。看似透明般白皙的肌肤,红染了颜色,更显得妖异绝艳,与纷飞舞落的樱花花瓣映染了相同的颜色。
〃是谁,做这样残忍的事,……是铁吧?〃
不理会弁天的拒绝,零伸长手臂,想去解开高高绑缚住他的绳子。
但是,在手指碰触到身体的瞬间,弁天又是难过又是恼恨的扭动着身体。
零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唔……〃象是这样的轻触给他带来巨大的痛苦似的,弁天发出一声呻吟,张开的嘴唇不断的喘息微颤。
平时,端正到几近冷裂的轮廓,总是紧紧抿着的嘴唇,现在正淫媚的微微开启着,飘散着诱人一亲芳泽的色香。
他的肉体内处很可能是被下了〃青媚〃,否则,绝不可能一个人这样淫乱的摆扭着身子,经过这么一想,零的身体深处突然滋……的窜升起一股冲动。
零并不是爱上了弁天。
她深深倾慕着沙门小次郎,早把女人的全心全意都献上了。
但是,沙门却糟踏、辜负了零。
虽然从没有在言词上表达出来过,但沙门小次郎对现在被高高绑着、在零面前因为媚毒而娇喘呻吟的美丽男子的执著,却是始终全无掩饰。
换句话说,弁天对零而言该算是情敌的。
但是零对这个让沙门拥抱、一心所系的弁天虽然感到嫉妒,却并非全然的恼恨。
让她奉上处女之身的也不是沙门,而是弁天。
但是,这绝对不是恋爱的心情。
难以理解,女人心难以捉摸的复杂曲折,就这样矛盾的驱动运转着。
就因为他是沙门的情人,令零兴起了夺取他的心意。
〃真可怜,是给人涂了媚药绑着吧?〃
零凝视着弁天羞耻的紧咬住嘴唇的模样,不知怎的,竟感觉到内心深处渐渐酥软麻痒起来。
弁天的身体仍然持续着细细颤抖。
零的手指从绳结处往下挪移,爬到弁天的肌肤上,微微的轻触弁天的手腕,就这么一丁点儿的刺激,就叫弁天完全无法忍受的扯动背筋往后仰起。
身形一扭动,樱花又片片散落下来。
连飞扬舞动的花瓣轻触到身体,对弁天都是一种苦刑。
秀丽的双眉因痛苦而紧紧蹙起,唇舌也失去平日的灵敏,唾沫渐渐濡湿唇角,简直象是……在引诱邀约的对方似的……
突然的,一股几近疯狂迷乱的爱怜流窜至零的胸口。
〃我来让你轻松,让我来……〃怀抱着热切的口吻,零不由自主的脱口而出。
〃住、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