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他柔和的声音,我的心一寸一寸地收缩着。我开始后悔冒充总值班。我们真正的总值班生来具有三寸不烂之舌,能滔滔不绝地说个不停,直到病人和家属自己觉得不好意思而退让为止。我可是完全没有这种能力。另外,如果我真的是总值班,就有权力要求急诊护士照顾这个病人让他挂号。
我舔了舔发干的嘴唇:“那个,我自己是很想帮你。。。”
突然,门前挂的棉帘被骨科总值班风风火火地推开。他显然刚刚起床,一边用手指扒拉着头发根根竖着的头发,一边打着手机:“。。。知道了,知道了,这边马上就准备好。”他挂掉手机,走到我身边重重地在我头上拍了一下:“有活干了。318国道上两车相撞,有3个轻伤和一个重伤,急救中心正往这边送。我已经通知了郑主任,他马上就到。你跟我去,待会儿上台当助手。如果再有急诊病人就来让普外科的帮忙先看一下。你快点把准备工作做好,通知放射科和手术室,把清创室整理一下,拿几桶纱布和棉球出来。。。恩?这个人干什么?”他的目光落在那年轻男子身上。
我的脸早就红到脖子跟,这时结结巴巴地说:“他。。。他要挂号。”
“赶快把这个病人看了,待会儿就没空了。”总值班说,“救护车20分钟就到。我去给手术室打电话。”
他很机灵地迅速把一张十块钱和一张医保卡推到莉莉面前。莉莉接过钱,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丢出一张空白的门诊卡。他很快地填完,莉莉啪啪啪地往电脑里输入着信息。
“这个人什么病?”总值班一边拨电话一边问。
“前列腺炎。”他抢在我前面说。
“这个容易,做个肛指检查,查个尿常规,如果没有摸到肿块,给他开点抗生素让他明天看泌尿外科门诊。”总值班催促道,“抓紧时间,先检查病人,病历卡等会儿写,快点!”
“啊。。。知道了。”我嘟囔着。到处都是病人,连检查床都被人躺满了。我只好把他带进清创室,指着手术床,没好气地说:“上去吧。”说这话时我两眼死盯着白得刺眼的床单,老大不情愿看他的脸。不是因为他长得讨厌,恰恰相反,他漂亮到让人窒息的地步。我是害怕看到他鄙夷的表情。
他慢慢地开始宽衣解带。我戴上帽子口罩和橡胶手套,站到床右边。他很乖地曲起右膝,向左侧躺着,正是适合检查的位置。肯定不是第一次了。
“你这病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怎么现在才想着看?白天为什么不看门诊?”我一边蘸润滑剂一边问。
“我是演员。。。。。。”他咬住牙,顿了一顿,尽力地调整着呼吸。
“哦?演员也该有休息的时候。”
“我白天和晚上都要工作,非常忙。。。。。。哎呀,痛!”我插入手指的时候他反射性地绷紧了身体,双手无助地抓着枕头。
“放松!放松!”我空着的左手轻轻拍打他的臀部。
“哎呀!痛呀!”他的右手反过来抓住了我的手腕。
“喂!你这个样子我怎么检查!”我一下抽出手指,狠狠地说。
他痛得全身震了一下,把脸埋在枕头里抽泣起来。
我低头看到指套上有血迹。“你这哪里是前列腺病?你知不知道什么是前列腺?”我说,“就算是演员,也应该有基本的卫生知识。你们学校不上卫生课吗?”
他稍微缓过一点劲来,正色说:“我是歌舞演员,在艺校里上课。。。以前也有过这种情况,老师说是前列腺病,吃了消炎药就好了。”
“我知道了。”我说,“我看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吃消炎药吃好了只是瞎猫碰上死老鼠。我给你开些药,你先用着,明天无论如何要看一下普外科门诊,做一些必要的检查。”
“可是我忙得很,演出的档次排到几个月以后,演出经纪人整天盯着我,演出一排出来,票就卖光了,不去不行。人家请我吃饭我都没空。白天根本没时间看病。请你给我多开点药吧。”
“你要怎么样随便你。”我板着脸说,“反正我提醒过你了。听着,你还年轻,身体要紧。钱以后可以慢慢赚。”
“我知道。。。唉,你不知道我的苦处,不能理解我啦。”
“我会给你开药,你既要吃药也要打针,”我脱下手套,“我劝你的话只说一遍,因为我也很忙,不可能和你在这里磨嘴皮子。要给你开药把你打发走是最省力的事。不过我劝你最好还是白天去看一次门诊。你自己看着办吧。反正该说的我都给你说啦。”
我先走出清创室,拿了他的病史卡开始写。难得稍微空了一点下来的护士们在护士台边窃窃私语:“哎!你看到没有?刚才那个病人病卡上写的职业是演员。”“是吗?人呢?在哪里?长得怎么样?”“很‘灵’呀!”“真的?有多‘灵’?我也要看!”“说不清楚,反正就是很‘灵’的那种。”“嘻嘻嘻。。。”
我右手写着病史,拍过他臀部的左手,开始习惯性地按着病史卡的左上角,后来不知怎么地僵硬起来。先是手指,然后是手掌,接着整只手都开始感觉异样,发冷,发热,指腹上似乎有润滑细腻的东西,无影无形却挥之不去。我自己看着自己的手,感觉越来越奇怪,好象不是自己的身体的一部分。越想便越脸红。
当他走出来的时候,我低头大笔一挥开好了处方塞到他手里。这时救护车已经到了。
这个晚上剩余的时间我都忙着抢救病人,完全没有注意到他后来打了针后怎样了。不过我记住了他的名字,一个读来似乎飘着淡淡幽香的名字--季泰雅。
几个星期过去了。一个周末的夜晚,我第N次被相亲对象拒绝后,茫然地走在幽静的马路上,梧桐的枯枝在路灯下交错地投影在地面,划出一片随风摇摆的迷宫。她们拒绝我的原因通常是说我不够热情。虽然我也不反感看杂志上美女的照片,可是对交往中的女孩子实在没什么兴趣,只是服从家里的安排,一次次去完成任务。象我这样的人想不被拒绝也难。
不过,今天那个女孩子说的话确实有点刺到我了--她居然问我:你是同性恋吧?我在医学院毕业,当然知道这个词的确切含义。但是,要把它套在自己身上,确实心有不甘。我从各方面来讲都是一个正常的人,在功能和结构都完整的家庭长大,青春期也没有受到任何特殊刺激。我怎么会是同性恋呢?冷风吹过,我竖起衣领,打了个寒颤。
路边有一块精致的招牌,指出弄堂里有一个叫“BLUE
MOON”的酒吧。望着暗夜中微微闪烁的小小霓虹灯招牌,我非常想喝一杯。
我刚踏进这家酒吧的时候,并没有感到异常。门面虽然不大,里面的空间却相当宽阔。黑漆漆的屋子里飘荡着优雅轻柔的音乐。吧台后立着面目模糊不清的侍者。我要了一杯青岛啤酒,坐在吧台前慢慢地喝着。
酒吧的生意似乎正在进入高潮。二十分钟不到的时间,陆续来了许多人。这时,宣告着某个时刻到来的钟声敲响了。吧台旁边的灯光稍微亮了一点。周围传来兴奋的低语声。我发现,这个不小的酒吧所有的顾客都是男性。很多人明显是结伴而来。
接下来,古怪的事情发生了。侍者把酒柜推到一边,后面露出一辐黑色绒布帘子。侍者把厚厚的木板一头放在吧台上,另一头搁在后面绒布帘子下面的台子上。周围的人开始向吧台集中,把我挤在了最前面,动弹不得。这时我才意识到这个吧台可以变成一个舞台,而我无意中成了最前排的观众。有人拍拍我的肩膀说:“老兄,我跟你预定了,你走开的话这个位子让给我。”我糊里糊涂地问:“什么位子?这里演什么戏?”那人“吃吃”地笑起来,隐没在人群中不见了。
“先生们!同志们!大家晚上好!”一个低沉的男声在音响中宣告,“今夜,我们都是幸运者,让我们再次领略SAM的巨星风采!掌声鼓励!”电子音乐骤然响起。布帘掀开,一个年轻男子踏着激烈的节拍闪亮登场。他穿着山地靴,勉强包住紧小臀部的黑色皮短裤,扣着带金属钉装饰的阔皮带,上身套仅遮住胸胁部的皮背心,金属的扣子银光闪闪。他大腿修长,肩膀结实,留着短发,皮肤黝黑,舞姿热力十足,怎一个酷字了得。
人群中爆发出激烈的呼喊,无数只手越过我往舞台上伸,我被夹在吧台和人群之间,挤得呲牙咧嘴。
“先生们,同志们!大家欢迎,首次给登台大家献艺的!魅力无比的!青春逼人的!TACHAN--!”
布帘再次掀开,又一个年轻男子踏着鼓点走出,加入舞蹈。他在舞步控制方面好象有点问题,一出场就差点撞到SAM,还好SAM灵活地转身避开。两人并排站在舞台的一端,随着激烈的电子音乐起舞。我的胃部离TACHAN的山地靴不到15CM。我尽力地往后缩,生怕他会踢到我的脸。但是身后的人一个劲儿往前挤,叫着“帅哥”,伸手去抓捏他的腿。我双臂交叉抱着肚子,缩着脖子。抬起眼睛向前看,眼前的一双光裸的小腿卖力地踏跳着,可以想见他如何努力地舞蹈。只是,和我眼角瞥到的SAM的舞步总是不完全合一。我心里默默地数着拍子,暗想:“跳错啦!小子哎!”这样美丽的腿,却跳错舞步,我开始感觉难过起来。
眼前的两双脚踩着舞步,交换了位置。尖叫的人群向我这边蜂拥而来,把我推挤到墙角,压得我几乎窒息。我扬起头,努力寻找能够呼吸的空间,仿佛夏天暴风雨来临前池塘里的一条鱼。SAM准确地把一连串魅眼抛向人群,所到之处呼叫声震耳欲聋。他诱人地扭动肩膀,缓缓敞开皮背心,露出胸前两点,突然地一收双臂,穿上皮背心,拧身背对人群走到布帘前,来了一串急速的旋转。“啊!酷毙了!”人群的激动达到最高点。
我这才有幸观赏新人的全貌。他比SAM略矮一点,头发柔软而飘逸,身材瘦得象个少年,动作带一点点孩子气的拙。在灯光下,他的肌肤如精雕细琢的白玉,泛着隐隐的柔光。
“脱呀!脱呀!脱!”离舞台最近的人有节奏地朝TACHAN喊着。不幸的事情发生了--TACHAN的背心扣子解不开。他尴尬地踏着僵硬的横步,两手慌乱地扒拉着。从我这边看去,他的头发披散下来,恰好遮住了脸,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见汗水顺着他的腰腹往下流。
人群激动的叫喊换成了尖哨、嘘声和哄笑。他越着急,皮背心的金属钮扣就越不听话。
可怜的菜鸟!
SAM老练地贴到TACHAN背后,一手的中指沿着他的脖颈摸进皮背心里去,另一手搂住他的腰,抱着他随着音乐节奏摇摆。人群中嘘声低了。终于SAM的手指出现在钮扣眼里,他的手灵活地在TACHAN身上游走,把皮背心沿着他的肩背褪下,露出他光滑的肩膀,精致的锁骨,淡褐色的小小的乳头。人群尖叫声又起。SAM用膝盖顶着他的腿弯迫使他跪下来,双手在他胸前变换出种种诱人遐想的姿态。
我呆呆地看着,不知怎么的,身体竟然有了反应。我尴尬地推着吧台的一角,扭头向后寻找可能的退路。这个地方越来越让我不安。然而目力所及处,只见一张张欲望涌动的脸。我开始猜到这是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