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罩’?
还来不及问清男孩的用词,男孩已经起身往不远处的一群男生中跑去。
“对了!”男孩突然停下步伐,“我叫方杰,东航小学五年级三班,你呢?”
“纪慕岚,东航小学五年级三班的转学生。”淡淡的话语听不出感情的波动,宛如一个深沉的年长学者。
“哥们,幸会了!”仿照着武侠片中的大侠,方杰调皮的一拱手,然后转身就走。
“幸会了。”纪慕岚原本冷淡的脸上浮现出让人倾倒的笑容,可惜除了蓝天白云外,没有人看到。
…………
“慕岚啊……兄弟啊……帮帮忙啦……”方杰十六岁的青涩脸庞上此刻挂满了可怜兮兮的表情,“这次再考不过关,我就死定了。”
“我帮你,晚上到我家来,我帮你补习。”纪慕岚优雅的叹了口气,对好友的乞求无可奈何。
“咋……就不能用简单点的方法吗?”听到补习两个字,方杰顿时头痛了起来,“我可是你的哥们啊,自从小学开始我就一直‘罩’你诶,想当年为了能在‘中学’继续‘罩’你,我还特地考和你同样的学校……”
“你能考近这所学校,你就不用担心过不了数学的期考。”熟知方杰那懒惰大于勤奋的性格,纪慕岚淡淡的回答,“要我帮你作弊,是不可能的。再不,你就留级吧。”
“呜……你好无情……”方杰立刻做出一副西子捧心的摸样,逗笑了全班的同学,但没能让纪慕岚让步半分。
…………
“岚,谁敢打伤你。”方杰暴怒的询问着,但手中上药的动作却轻柔至极。
“没关系的,”刚刚从打工的酒吧回到家里的途中被一群流氓围堵,虽然侥幸逃生,但身体上不可避免的留下不少伤痕,为了不让家人担心,纪慕岚才会到方杰的家来,他可不想让方杰又因为他出去闯祸,“只是一些皮外伤。”
“你……咳,算了。”知道从纪慕岚的嘴里问不出什么,方杰决定自己去查,对方反正是跑不了的,“以后不要再到那家酒吧去打工了,换一家吧。”
“我已经辞职了。”纪慕岚耸耸肩,当老板向自己表白的时候他就辞职了。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同性恋,但他知道温文尔雅的老板不是自己所渴求的另一半。
“那,我有个好朋友正在开酒吧……”
“不用了。我想休息一阵子,最近心好烦,也许到外面走走。”也许是老板的表白太突然,让原本隐藏在黑暗中的情绪波动不已,他需要时间,好好的理清自己的思绪。
“那好,我帮你办护照,你出去散散心。”方杰收起药箱,找来一张羽被,小心为纪慕岚盖上,“现在乖乖的睡一觉,让你脸上的青紫尽快的退掉,否则让你妹妹露华看到,我家的房顶都会被掀掉的。”
“你老惹露华……”疲惫的身体接触了温暖的羽被后,浓浓的睡意侵袭了纪慕岚所有的思绪。
“睡吧,我陪你。”随意的坐在床边,翻阅报纸,直到耳边传来有律的呼吸声,方杰才小心的穿上风衣,悄悄的走出门。
第二天早上,纪慕岚从睡梦中醒来时,看到的是妹妹无奈的眼神。
“哥,你交的‘好哥们’!”才上高中的露华翻着白眼,“居然跑到流氓窟里和人干架,现在待在警察局里,局里的吴叔叔让你去保释他,省的让方妈妈知道,又要气坏身体。”
“哦,我这就去。”纪慕岚起身穿起衣服,很快和妹妹赶到警局,将第N次被捕的方杰保释出来。露华因为赶着上课,所以先走一步,纪慕岚和满脸是伤的方杰回到家中。
昨天还是方杰为自己上药,今天就转了过来。
“我叫你不要去的。”纪慕岚轻叹着,他最不希望方杰老是代他出头。
“不关你的事,”虽然被酒精刺激的伤口痛的方杰直呲牙,但方杰还是努力摆出一副‘你不了解’的样子,试图回避纪慕岚的叹息。
“你啊……”纪慕岚也不点破方杰‘此地无银三百两’表象,只是努力的修补那张看起来满惨的脸颊。
顿时方杰夸张且凄惨的痛叫声回荡在屋中。
…………
“我在荷兰结婚了,和我结婚的人叫左竞伯,是个男人。”坐在路边的咖啡馆里,纪慕岚平静的向回国后第一次见面的好友宣布这几乎荒唐的消息。
“……”方杰先是一愣,然后将手中的咖啡喝下一半,“这里的咖啡不好喝,下次到其他地方去,我知道一个咖啡馆的咖啡味道不错。最好把你的那个叫‘左什么’的一起带出来。”
“竞伯会来的。”纪慕岚的脸上露出安慰的笑容。
“我是你的哥们!从今天开始,我会好好的帮你看着你那个情人,你放心好了。”方杰阿沙力的拍拍纪慕岚的肩膀,非常自然的接受这场出人意料的婚姻。
“谢了。”
“先别谢我,你还欠我一顿酒席。”方杰贼笑着,“当然如果你愿意多欠一桌,我就帮你摆平你那个死脑筋的老爸。”
…………
“岚……我看见你老公在外面和个女人勾勾搭搭……”
…………
“岚,你不用担心的,我会好好教训那个花心的左竞伯……”
…………
“岚,……左竞伯又换女人了,你真的不伤心吗?说实话,只要你难过,我这个死党就帮你……”
…………
“岚,不要再说了,我都快被我妈的催婚给逼的发疯了……”
…………
“岚……”
方杰那充满着活力的声音依旧在耳边回响,充满着友谊的日子仿佛不曾走远就在眼前。
但,为什么自己面前却只有冰冷的石碑和神父的祈祷声。
阿杰,你不是说过,你是我的哥们,你要‘罩’我一辈子的吗?
阿杰,你不是答应过我,你要帮我注意竞伯的一举一动,防止他绿叶爬墙吗?
阿杰,你不是向我发过誓,一定要找一个比竞伯更加好的情人吗?
为什么要违背我们之间的约定?
难道,你忘了我们是好朋友吗?是死党吗?是哥们吗?
为什么要独自一个去天堂?
难道天堂里有美丽的美眉等着你去泡吗?还是天堂里有你最喜欢的裸女?
“主啊!请收容无罪的羔羊,让他在天堂里获得幸福。”
漫长而肃穆的葬礼结束了。所有人都带着悲哀的心情缓缓离去。
只有远处,一席刺目的白色,依旧站在风中,默默注视着那墓碑上带着笑颜的照片。
他就这样静静的注视着,目光的深处却是无人可以探知的空洞。
手中的白色百合,不知何时,被大风吹落花朵,只剩下光秃秃的花茎,依旧被紧紧的握着……
远远的看着站在方杰墓前的爱人,那原本就纤细的背影在蒙蒙细雨中,更显得异常的脆弱。
左竞伯没有上前,只是默默的站在远处。看惯了世事无常的他,明白此刻纪慕岚正和他的好友做着最后的道别,虽然心痛爱人那萧索的身影,但他还是决定把安静留给慕岚和他最好的朋友。
“有消息说,方杰得罪了暴虎门的少门主。”狄彦钦悄悄的在左竞伯身边报告着刚刚查到的线索。
“毁掉所有与‘这件事有关系的人’。”左竞伯淡然的话语下达的却是‘死神’不得违抗的旨意。
“是的,我马上去办。”虽然早就知道老大的决定,狄彦钦还是为那些被卷进来的‘人’感到无限的同情,那些人也不去好好查查方杰的后台是谁就冒然的下死手,最后还是把‘死神’招来了。
“准备机票,今晚我要带慕岚离开。”看到在风中有些摇晃的爱人,左竞伯皱了皱眉,抬步走向雨中,等走到纪慕岚的身后,正好接住爱人失去意识的身体。
“方杰,我不可惜你。”左竞伯抱起昏迷的纪慕岚,注视着雨中的墓碑,“甚至我觉得你死掉是一件好事,毕竟你和慕岚走的太近了。”
“但是,你活着,慕岚会觉得更加幸福一点。”
“所以,我惋惜你的死亡。”
左竞伯的身影消失在墓园中,只留下消失在雨中的轻语。
雨依旧在下…………
机场,飞往法国的客机正停泊在跑道上,准备起飞。
机场的大厅里,纪慕岚正和自己的家人做最后的告别。
“慕岚啊,到法国去,记得要当心自己的身体,小心别生病了。”虽然慕岚不是第一次出国,但纪父还是强硬的要求送机,说到底,方杰的突然亡故,给所有人的心头都蒙上了一层阴影。
“爸,放心吧,又不是第一次出去,再说也只是一次旅行而已,最多两三个月就回来的。”纪慕岚微笑,但纪父却清晰的看到儿子消瘦的脸颊上一闪而逝的苦涩。
不再多说什么,纪父只是轻轻拍了拍儿子单薄的肩膀,但那却比任何安慰都来的温暖。
“岚,我们该上机了。”左竞伯看了看手表提醒慕岚。
“好的。”纪慕岚点点头。
“那爸,我走了,你自己小心身体啊。”
“知道、知道,”纪父笑着拍拍胸膛,“你忘了,爸爸我的身体一向棒的能把老虎打趴下。”
“是啊,只怕是只纸老虎吧。”左竞伯不屑的话语突然加杂了进来,成功的挑起纪父的怒火。
“左小子,你又想搞什么鬼!”对于这个站在儿子身边的男人,纪父相当的感冒。
“我只是在说实话罢了。”左竞伯摆出一副不痛不痒的样子,这恰恰是纪父最讨厌的。
“你……敢这么说!”
“做长辈要有接受实话的度量……”
“……”
“……”
你来我往的对话中,火药味不可避免的逐渐浓重了起来。
“好了,好了,竞伯你就少说两句吧。我们该上机了。”也许爸爸前辈子和竞伯是冤家吧。纪慕岚无奈的排解着眼前的两个男人,人家是丈人看女婿,越看越有趣,而自己的父亲与爱人哪里是越看越有趣,简直是越看越有气麻……
“哥……”妹妹露华的呼唤,打断了两位无聊男士的对话。
“露华?你怎么来了?不是说今天有会议吗?”纪慕岚有些吃惊一向以工作为重的妹妹怎么会突然跑来机场。
“喏,是这个。”露华从皮包里拿出一块男表,“这是方姨让我送给你的……”
银灰色的手表,平凡的设计,玻璃表面也因为使用不当,被划了好几道划痕。
纪慕岚太熟悉这块表了,这是他十年前亲手买给方杰的,后来听方杰说弄丢了,没想到居然会出现在这里。
“这是方姨在整理杰哥的东西时,从杰哥的抽屉里找到的,”露华将手表放在纪慕岚的手中,“方姨说,把这个留给你,当做纪念。”
“是吗?”将手表接过,冰冷的金属表面接触温热的皮肤,纪慕岚的眼中有着一抹淡淡的伤感。
“该走了。”左竞伯拍拍纪慕岚的肩膀,有意的打断爱人的哀伤。
“噢。”纪慕岚将悲哀轻轻隐藏在温柔的表情下,他不想让父亲和露华为他担心。
“那我走了,爸、露华,你们多多保重。”
“哥,你也保重啊!”
“慕岚,当心身体啊!”
飞机缓缓的滑入跑道,飞向天空。
纪慕岚默默的望着窗外的逐渐变小的机场,修长的手指却留恋的抚摩着手中的旧表。
“想哭,就哭吧。”左竞伯的话语在耳边响起,“这里是头等舱,除了我,不会有第二个人看到你流泪的。”
轻轻转身看着左竞伯的淡然,话语虽然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但其中包含的柔情却深深的震撼着悲痛的内心。
纪慕岚将脸埋进左竞伯的怀中,积蓄太久的伤感眼泪,在温暖的怀抱中,彻底决堤……
( 四 ) 暗 涌 (上)
能在开放的国度里和爱人相携漫步在大街上,共同欣赏巴黎的美丽,这无疑是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