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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琥珀泪- 第5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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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假期,我的时间就充分了,于是把绝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剧院舞台上。现在想想,幸亏当时选择了留下来给骆扬唱戏,不但可以挣点钱,减轻妈妈的负担,还可以全心投入,忘记那些悲伤的往事。我想我真的再也经不起折腾了,生命竟然如此孱弱,说走就走了。



  今晚的台戏是《蝴蝶记》,本来是商定由小姑和骆扬这对老搭档来搭台,但小姑硬是说要把这个机会留给我,要好好锻造我。说实话,想要演好祝英台这个角色还是挺难的,虽然我之前都有演过女角比如青蛇,但祝英台,我还是很有畏难情绪。



  其实纵观中国的古典戏剧,有哪几折不是讲痴男怨女勇敢冲破世俗的束缚,去寻找真爱呢?人们总是这样,希望自由,却又编织出一大堆道德逻辑来框住自己,末了只能在戏里对自由狠狠意淫一把。我得好笑,又觉得可悲。



  第一幕戏是书生装出场,讲述在私塾里跟骆扬饰演的梁山伯成为同窗的情节。小姑就像一颗耀眼的明星,坐在浩如烟海的观众里,我一眼就认出她来。我略带紧张,有几处都快出纰漏,好在骆扬一直为我护场,第一幕总算顺利完成。



  然后我们趁串场时间赶紧下场换服装准备下一幕戏。下一段情节就是梁山伯识破祝英台的女儿身,然后以豪华宫装出场。这场戏,我狠狠出了一把丑。



  按照改编的情节,应该是梁山伯在与祝英台牵扯的过程中不慎拉掉祝英台的外袍,露出一部分肚兜。前段戏都进行得相当顺利,台下的掌声不绝于耳,小姑也连连跟我使出赞赏的眼色。就在那个关键情节,骆扬扯开我的束带的时候,不知道是怎么搞的,水红色的外袍竟然从衣领到屁股破了道大大的口子,哗的一下就掉了下来。由于天气炎热,演员们里面都不再衬有衣物,我看到自己的身体暴露在外,不惊黯然失色。台下传来一片哗然声,接下来便是沸沸扬扬的议论声,骆扬见状,立刻用身体挡住我,把我扶到后场,然后使人上台跟观众解释解释,让下一台戏出场。



  后台的工作人员们看到我这副狼狈模样,都问这是怎么了。骆扬一边给我披上外衣,一边大声呵斥:“服装人员给我过来!”



  那个负责服装的瘦瘦的小女生便快跑过来,一脸迷惑地问:“骆老板,咋啦?”



  骆扬指着我身上那件破戏服问道:“你自己看看,这是怎么回事?啊?我希望这不是恶作剧!这是正式出台,虽然行里有句话说得好,宁穿破衣,不穿错衣,可你也不能给我这样整啊!衣服破了你不知道换啊?”



  那小女生正在发懵,显然还没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一副百口莫辩的样子。



  正在这时,两个年轻男子不急不缓地从外面走进来,一身西装革履,衬衣领带。我见过他们的,还是一年之前,骆扬从国外回来,我们在渝香子火锅店巧遇骆扬,跟他同桌吃饭的时候,当时坐在骆扬身边的那两个年轻男子就是他们了。



  那个眼眸大大的男子笑道:“哟,师傅,您就别怪人家服装师啦!她哪儿敢砸您场子啊?”



  骆扬的脸色变得乌青,愤愤地说:“你们两个孽畜来做什么?”



  另外一个瓜子脸的笑道:“啊哟哟,师傅,真是太憋屈啦!您可是从来没跟我们兄弟俩动过大气儿,这可让徒儿伤心了啊。”



  骆扬也没理他,对那个满脸无辜的小女生服装师说了句“去吧”,就回过头来给我整理服装。



  眼睛大大的男子阴阳怪气地说:“哟,敢情眼前这娇怜怜的祝英台可就是我们的新师弟?唉哟,这年头,可真的是风水轮流转呐,想不到我安迪也有失宠的时候呢。师傅,敢情您可也是像当年培养咱哥俩那样栽培小师弟的?”



  骆扬一脸羞愤:“你们给我滚!谁是你师傅?少在这里拿脸贴老子屁股。”



  瓜子脸做出一副无辜的样子,腔调怪得可以:“看来师傅是全忘了。那我小周就给您拾掇拾掇吧,您说,我们哥俩打七八岁,就把童子身献您老人家了,可到头来拾到什么好了?还不是遭冷遇?”



  “滚!”骆扬像发威的狮子。



  那两个小人得志的家伙便浑身抖索了一下,笑盈盈地转身走了。



  我吃吃地望着骆扬,以前那些灰暗的记忆又不可压制地涌到脑海。他满是哀怜的望着我,我淡淡地问:“你的辉煌,到底是用多少孩子的纯真换来的?”



  他定定地看了看我,然后转过身去化妆,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后面的演出我是不想再继续下去了,接下来的戏,就让小姑来替我顶场吧。我简单地收拾好服装,卸掉妆,便匆匆离去。



  走出剧院的时候,我突然想起晓风,经过我们这么久的努力,还是没能说服他摆脱那个魔窟般的圈子。想到他,我就一阵揪心,到现在我们还瞒着焰子哥哥,要是让他知道了,一定会发疯。



  这样想着,我的脚步就不知不觉又踏过那座木造的月亮桥,走进那灯红酒绿的仙池舞厅。我想再去看看晓风,顺便劝劝他,看他愿不愿意跟我走。



  舞厅里依然人山人海,疯狂程度丝毫不比对面的剧院差。人们的品味随着社会的发展而发生着巨大的变化,可是走进这样时尚前卫的舞厅,我却只会反胃。



  那T台上的晓风让我感到眩晕。无论如何我都不敢想象,那竟然是晓风!那个瘦弱不堪的身子,头戴虞姬冠,内穿黄色小古装衣,肩罩湖蓝色虎头鱼鳞甲,外披彩绣明黄地凤戏牡丹女斗篷,颇有一番柔情媚骨。



  可是,身着虞姬戏服的晓风并不是在台上唱那出《霸王别姬》,而是嘴咬一只翎角,双手扶着钢管跳着艳舞,待台下一阵欢呼之后,他便就地旋转,大概转了几十个一百八十度,他便步调踉跄地像喝醉酒似的倒在一个中年男人的怀里。几个大款模样的人凑上去,像剥洋葱一样,一件一件剥下晓风身上的戏服,而晓风也听之任之,没有半点不从。最后,晓风被他们脱得只剩下一条白色丁字裤,极其暴露地展示在众人眼前,那几个猥琐男人在他身上又啃又咬,寻欢作乐一番才肯作罢,把一张张红色钞票塞进他内裤里面。



  我知道,就算现在我上去拉他,他也不会跟我走的。我只好走到后场的走廊上候着。大概等到十二点,晓风才下场,他简单地披了一件不知道是谁的西服,下面还是只穿了丁字裤,跟其他几个装扮差不多的男孩子一起走进来。看他的神态,应该很是疲劳,倦容满面。



  他看到我,微微有些吃惊,把那几个同伴打发走,才抄着手站在我面前,尖声尖气地说:“又想来说教是吧,要说什么快点说,说完赶紧走人。”



  我抓住他的手,哀求道:“晓风,你跟韵哥哥走好吗?咱们回去上学好吗?你不能再在这里混下去了啊!这样会毁了你的!”



  他轻佻地看了我一眼,把脸别向一边,说:“我靠自己的身体挣钱,这是我的本事,不像某些人,白长这么大了还靠家里人吃饭。”



  晓风的话里还带着孩子气,看来他的习性并没我想象中那样差,于是我极力规劝:“你不是喜欢唱戏吗?那你跟我回去学戏好吗?你这算什么啊?你不是一直崇尚艺术,上次我跟你分享你爷爷留下的杂记,你都很生气的吗?你是一个有原则性的孩子啊,可你为什么要在这里亵渎戏剧,穿着戏服在外面跳那种舞呢?”



  晓风看了看四周,好多人都望着我们。他拉着我的手,一边往里走,一边说:“进来说话。”



  晓风把我拉到一间化妆室里,里面全是乱七八糟的舞男的服饰,说不出来的奇怪,唤也唤不出名称来,输液管一样的橡胶绳、渔网一样的袜子、千奇百怪的内裤,让我看着就作呕。



  还没等我看完,晓风就嗖的一声唾了我一口。我感到极度羞怒,没等我开口,他便厉声喝道:“我呸!你有什么资格来教训我?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跟骆扬的丑事!八九岁就学会跟男人上床通奸了,现在却装出一副卫道士的模样来跟我说教,你真他MA虚伪!”



  我被晓风的话惊得瞠目结舌。一时间我又是愤怒又是羞辱,两颗泪花在眼里直打转。但我极力忍住内心的委屈,平和地说:“晓风,你怎么骂我都可以,只要你答应跟我回去……”



  “装,你继续装!”晓风狰狞得像一只小兽,“我求你别演戏了好不好?你小时候在爷爷面前演,在骆扬面前演,在邱焰面前演,现在又在我面前演!你不累吗?你什么时候才肯揭下你脸上的面具?”



  “够了!”我愤怒地吼道,“我若不是看在吴二爷厚爱于我,赠我杂记的份上,我才懒得来管你!你现在说也说够了,骂也骂够了,总该跟我回去了吧?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你不就是喜欢邱焰吗,好啊,你跟我回去,我就把他让给你啊!你不是喜欢争强好胜吗,你来跟我抢啊!你窝在这里自甘堕落算什么!”



  晓风不但不为所动,反而用仇视的眼光看着我,突然摔门而去,把我反锁在化妆间里面。



  我在化妆间里面扯破了喉咙嘶喊,都没人给我开门。一阵恐慌涌上我的心头,外面明明有那么多人,他们为什么像听不见似的?



  我想给小姑打电话,才发现电话也没带,可能是落在了剧院的化妆室里面。我在里面把嗓子都喊哑了,都没有人理我。我绝望地坐在墙角,晓风骂我的那些话又在耳畔响起,不禁一阵心酸,泪水哗地流下来。



  哭累了,我便坐在化妆间里打盹。不知道过了多久,门被人撞开,外面一片漆黑,模糊中有两个黑影闪了进来,其中一人手持电筒,直射到我脸上,晃得我睁不开眼睛;另外一个拿了只黑黑的东西,还没等我来得及看清,我已经被人用东西套住脑袋,我像一只恐慌的小鹿,扯开喉咙叫嚷着,却猛地被人抽了一闷棍,就没知觉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有人把一盆水浇到我头上,我才逐渐苏醒过来。我只感觉一阵头疼,缓缓睁开眼睛,我被自己所处的情形吓懵了:我被人脱光衣服,只剩下一条底裤,像犯人一样给人用铁链死死捆住手脚,拴在一只木架上。我再看看周围的环境,是一房太平间一样幽静的房子,水泥地板,空无一物,就像一间空洞的仓库,又暗又潮,唯一的窗户也给人用木板钉住了,几缕光线通过木板缝隙倔强地钻进来。墙角放着一只电线凌乱的白炽灯,发出微弱的灯光。



  给我泼水的是个长得一副痞子相的年轻男子,染得黄黄的刺猬头型,穿一袭黑色T恤、黑色皮革靴裤,戴着一只墨镜,整个人带着一股神秘的气息。



  站在他身边的那个胖墩墩的丑陋男人便是暴牙龙了。他见我醒来,嘴角挂着邪邪的笑,挤弄着一对难看的斗鸡眼,摸了摸额顶的地中海,阴阳怪气地说:“小宝贝儿,你醒啦?”



  我厌憎地看着他,紧闭着双唇不说话。



  他走过来,捏着我的下巴,轻佻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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