焰子哥哥像听了一个死讯一样,两眼无光,搂住我肩的手也松开了,踉跄着后退了两步,半晌才说:“那……那该怎么办?晓风他不是出国去了么?”
我安慰他道:“你先别急。怎么说骆扬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不会逊色他那瘪三师兄多少。况且晓风又是他师侄,他自然是不会隔岸观火的。以我们的力量,根本就斗不过龙罡,他势力强大着呢。”
焰子哥哥一屁股瘫坐在床上,双手猛捶着自己的脑袋。我知道焰子哥哥听了这个消息会很难过,可我真的不想再瞒着他了,我一直觉得心里不安,也许让他知道了,我才能减除心理上的歉疚。毕竟,晓风喜欢焰子哥哥。
正在我们为难的时候,妈妈噔噔跑上来,看到我便责骂:“你昨晚去哪了?你卢老师一直打电话催你赶紧收拾行李呢,说是浙大那边催得紧。”
我闷闷地说:“我不去了!你们不是一直希望我当老师的吗,现在我在西师上得好好的,好端端的去什么浙大,那浙大也真是的,声名赫赫,还在乎我这种不入流的学生啊?”
妈妈表情略显古怪,然后极不自然地笑道:“呃……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嘛,你看这浙大仅仅是名气都比西师响亮多了,录取专业又是工商管理,现在时代进步了,谁还去当老师赚那点死钱嘛,焰子你说是不是?”
焰子哥哥半天才回过神来,简单哦了一声,算是应付妈妈。
妈妈对焰子哥哥说:“那你就帮着劝劝小韵啊。”
焰子哥哥魂不守舍地象征性地说了一句:“你就去吧,去了前途好。”
妈妈才笑道:“你看,连焰子都这样说,你呀,就别傻了,赶紧去见你小卢老师一趟,她让你走之前去见见她。”
我便极不情愿地拿着那封牛皮书信去了北碚西师。小卢老师在电话里说在办公室里等我,直接去办公室找她就好了。
我走到小卢老师办公室门口,她正在里面接电话,我也就没有敲门打扰。我本无心听她讲电话,但电话那边的声音显得特别大,我站在门外都能清晰地听见,而且谈话的内容似乎还与我有关。
我听见电话那边是一个嘶哑的男子的声音:“我说表妹,你那是给我介绍的一什么清高学生啊?等这么多天了连个影儿都不见,难不成还要我抬一大红花轿亲自去接他不成?”
小卢老师不耐烦地回道:“哎哟,表哥,你急个啥,这又不是娶媳妇啥的,你抬一大红花轿做啥啊?主要是那孩子太倔,整一犟牛脾气,得花点时间说服他呀!我也实在是不想要他了,倒不是说他人品不好,相反,他人品好呀!可是好得也太离谱了,原则是一套一套的,这样下去迟早会把我给拖垮的!”
我的心重重一悬,觉得不太对劲。电话那头又响起:“那你就忍心把这样一个不识时务的主儿,当烫手山芋一样推挡给你表哥啦?”
小卢老师打着哈哈道:“你就别把话说这么难听嘛,那傻小子其实是个可塑之材呢。他在这边给我惹了很大麻烦,他间接害死一女同学,让我来背负狼藉声名,都怪他这个人太感性了,就不适合在教育学院待!所以让他去你那里学工商管理嘛,用条条款款灌他脑袋就成了!你不知道,我费了多大周章才想出这个计划的,我先是跟他MA妈一起商量,好说歹说才说服他MA妈同意让他去浙大,现在就剩下他自己这个环节了,你放心,我会好好说服他的。”
霎时间我感觉五雷轰顶!我想,从他们的对话中,我大概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我早就应该想到了,哪有天上掉馅饼这样的好事等着我,哪有免费的午餐?原来一切都是小卢老师一手抄控,我不过是她手中的一枚棋子,她想怎么摆布我就怎么摆布,她也太神通广大了!
我推开门,小卢老师已经挂了电话,看我一脸怒气冲冲的样子,便佯装笑道:“哟,这么快就到啦,坐啊。那个,通知书领到了吧,真对不住你,是我自私,把你浙大的录取通知书克扣下来了,现在还给你了,当是赔罪吧,你呀,就别生你小卢老师的气啦。”
我把那封牛皮信唏里哗啦撕成碎片,扬起手扔出去,那纸屑就像纷纷扬扬的雪花,凄然地飘落而下。
小卢老师显然对我的行为感到奇怪,怔怔地看着我,说:“江韵!你做什么?你是不是疯了?”
我蔑视她一眼,说:“你这是一什么狗屁老师啊?绞尽脑汁、费尽心机去跟一学生较什么劲啊?你不就是想把我和邱焰拆开吗?你犯得着这么处心积虑的吗?就算你把我们拆开了又能怎么样?邱焰就喜欢你啦?你少在这里一枕黄粱梦了!”
小卢老师自知理亏,一副无计可施的样子:“那你这是一什么学生啊?有你这样跟老师大声嚷嚷的吗?我耍什么心机啦?我是打击你了还是陷害你了?让你去浙大有什么不好啊?好多人还干巴巴地伸长了脖子巴望着去呢!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我绝不退壁三舍:“你那是什么好心啊!我看你是恬不知耻!”
小卢老师气得脸色乌青,羞愤地骂道:“你别他MA给你脸不要脸!你简直就是不要脸!这么想给男人抄,下辈子投胎做女人去呀,你这辈子犯个什么贱?你以为你往男人床上一躺,你就女人啦?呸,少恶心了!”
我实在不想跟这个疯女人争吵下去,丢了一句“神经病”,便扬长而去,留下一脸羞愤的小卢老师,任她抄着手恨得咬牙切齿。
我坐在回家的车上,心里满是愤懑。我原以为自从奶奶去世之后,我就可以努力寻找自由,摆脱被别人抄控的命运,想不到我依然只是徒劳挣扎罢了。我觉得自己就像一只案上的羔羊,任人烹炒煎炸,自己完全没有说不的权利。
正在我气愤不已的时候,一个电话把我从恍惚中惊醒。车里的乘客都愤愤地看着我,那凌厉的眼光仿佛就是在说,你他MA的上车开着什么手机啊,开手机咋还开什么声音啊,还让不让人安静了,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我没理他们的眼光,看看电话,是白亮打来的。这小子一放暑假就跟康乃文腻到一块儿去了,哪还顾及我的死活啊,如果不是小梅冒死相救的话,我可是只差一点就见不着他了。
我接通电话,本想怒骂他一顿,不料那边传来他惊慌失措的声音:“小韵!小韵,你快来医院,小梅出事了!好多以前玩得好的老同学都到了,就差你了。”
我感到一阵心悸,刚刚还想着她呢,怎么突然之间就听说她出事了,于是我悬着心问道:“小梅她怎么了?”
白亮颤抖着声音:“她快要流产了!电话里也说不清楚,你先来医院就是了,第一人民医院,三楼妇产科!”
我想我要崩溃了。早上她还是好好的,把我从暴牙龙的手里解救出来,送我逃离那个魔窟一般的平房,怎么现在就出事了?
我的心里像塞了一团乱麻,随便到了个站就下车,再打车去第一人民医院。
当我忐忑不安地赶到医院的时候,正看到一大群护士推着小梅从妇产科手术室出来,又急匆匆地推往抢救室。好多以前的同学都在,个个都焦灼不堪。白亮看到我,就跑了过来,语无伦次地说:“你总算是来了,小梅一直都哭着念叨着你呢……”
我也来不及解释太多,只想立刻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问白亮:“这到底怎么回事?小梅她怎么样了?”
白亮叹了口气,拍拍我的肩,说:“送她来医院的是两个保镖模样的男子,送来之后就走了,就再没人来管他了,我也是听小梅爸爸说的,小梅爸爸都怄得晕倒了。刚才在产科室里面抢救孩子无效,现在连小梅的生命都有危险……”
我哐当一声软在了走廊的椅子里。同学们都一干围到抢救室外面去了,只有白亮在这边陪着我。我双手抱着脑袋,狠狠地抽泣起来。白亮看我哭得厉害,一个劲地安慰我,我哭诉道:“准是那个暴牙龙害的!他MA的就不是人!是我害了小梅,是我害了小梅!”
白亮也听不懂我说什么,只顾揽着我的肩安慰我。
忽然,一个女护士从抢救室探出脑袋,在走廊上扫视了一眼,喊道:“江韵!谁是江韵?”
我腾地站起来,跌跌撞撞地跑过去,抓着护士的手问:“我是江韵!请问她怎么样了?会不会有危险?”
女护士看了我一眼,又摇了摇头,说:“你是怎么做人家老公的?怎么能这样殴打孕妇?真是没心没肺,快进去见你老婆最后一面吧!”
我一头扎进抢救室,扑过去跪在病床边,几个护士正在收拾大条大条的染着鲜血的纱布以及一些手术刀、手术钳、消毒水之类的手术用具,唉声叹气地看了小梅一眼,就走出去了。
小梅整个人都浸泡在鲜血里。看着浑身是血的她,我感到一阵惊悸。我紧紧抓住她的手,轻声呼唤她的名字。
处于弥留状态的小梅艰难地睁开眼睛,一双漂亮的眼眸已经散焦,她像看不到我似的转动着眼珠,焦灼地在四处寻找着我的影子。我哀泣着将脸凑到她眼前,把她的手放在我脸上,轻轻抽咽着:“小梅……我在这儿,我在这儿……”
她的嘴唇一张一翕,想要说什么,可是已经说不出口了。我的眼泪像冲破闸门的洪水,无可阻挡地倾泻下来。
她已经听不到我的呼唤了,眼睛死死地盯着天花板,像搁浅的鱼儿一样张大了嘴巴孱弱地呼吸。突然,咕咚一声,她咽气了,眼睛缓缓闭上,嘴巴也缓缓合上。小梅,她走了。
我紧紧抱着她,已经没有力气哀嚎,只是不断地打着泪嗝。小梅啊,我的小梅啊!老天怎么可以这样残忍,连这样善良无辜的女孩都要夺走!难道真的是人善被天欺吗!
白亮和几个同学看到我极度失态,就过来拖我。他们费力地将我拖开,两个护士便用白色殓布缓缓将小梅的脸盖住,将她推走了。
我瘫倒在地上,像失去了精神支柱一般。我眼睁睁看着小梅就这样走了,却无能为力。是我害死了小梅,如果不是她来救我,她就不会被暴牙龙殴打,也就不会流产,更不会失去生命!我不能原谅自己,我不能原谅自己!
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我从睡梦中醒来。焰子哥哥坐在床前,笑着看我,轻轻地问我:“你醒啦?你这一觉睡得可久啊。”
我看了看从窗外射进来的明晃晃的阳光,仿佛失忆了一般,头脑里是一片空白。我张了张嘴,觉得口渴得紧。体贴的焰子哥哥就像知道我的需要似的,送过一杯白开水,笑道:“喝了吧。你都躺了三天了。”
我吃吃地看着他,问:“我真的睡了有三天?”
他笑着点点头。“是白亮送你回来的,他说你在医院晕倒了。”
之前的记忆便像逐渐浮出水面的真相一样逐渐清晰。我嘶哑着说:“小梅死了。我的同桌。那次唱《好心分手》的那个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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