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看见我和骆扬,便挪了挪屁股,给我们让了点空间,并示意我们坐下。个子高高的头上打着水晶珠的男孩怯弱地看着骆扬,说:“骆老板……你帮帮晓风吧……他那么爱美,他可不能毁了啊,你知道,他骨子里是很喜欢唱戏的。”
骆扬紧紧抿着嘴唇,重重地点点头。另外那个穿粉色吊带背心的男孩则嘴角一扬,冷冷地说道:“得了吧,罗伊,你求他还不如去求暴牙龙呢!你不知道人家骆大老板跟咱老板是死对头啊,怪只怪晓风自己天生命贱,栽在了那个暴牙龙手里,偏偏又有这么一个师叔,夹在中间自然成了人家斗狠的棋子……”
叫罗伊的打水晶珠的男孩便截断他的话头,说:“行了,安琪,就你嘴贱,好好管管吧!骆老板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不像那个暴牙龙,心狠手辣,诡计多端。晓风是他师侄,他不会不管的。”
骆扬冲他淡淡一笑,说:“感谢你们两个送晓风来医院。暴牙龙绝情绝义,晓风为他卖命撑场子,到结果,他竟然如抛弃一件破旧衣服那样简单,真他妈不是人干的事!”
叫安琪的那个穿粉色吊带背心的男孩眉头一扬,轻蔑地说:“说得比唱的好听,谁不知道你们是蛇鼠一窝?晓风这次算是栽在里头了,没指望了。可是要五十万大洋呢,你会舍得么!”
听了安琪尖酸望薄的话,骆扬的脸重重一沉,神色变得相当难看。他腾地站起来,从衣兜里摸出那一把金卡,重重往安琪脸上一摔,怒吼道:“你他妈小麻花算个什么狗屁东西!你有什么资格在老子面前指手划脚,还不是烟花男子一个!这些卡里的钱是拿来给晓风做手术的,一分不差,要真担心晓风,就赶紧拿去刷卡付账吧!”
安琪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吃了这一顿闷亏,便嚣扬跋扈地说:“我是烟花男子又如何?至少我够直爽,不遮遮掩掩的!哪像你们,一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的模样,表面上风光气派,兰花指一翘,梨花步一踩,胡琴音一哼,就是高雅人士了啊?鬼知道背地里都珠胎暗结,都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去了!”
骆扬气得脸色铁青,那个成熟稳重的罗伊一直扯拉着安琪的衣角,示意他不要再说了。想不到安琪竟然得理不饶人,越说越来劲:“我说的是事实!晓风都跟我讲过了,就这位姓江的就跟他纠缠不清,早就通奸在床了!啧啧啧,真是看不出来,九岁的年纪竟然就有了这潜质,看来你踏入梨园行是入错行了,你就该投身青楼,保管混得成王牌……”
我只感到一阵羞辱,脸上烫得厉害。骆扬不等他说完,便紧握拳头,狠狠砸在安琪的脸上。安琪捂着鼻子惨叫了一声,殷红的鼻血便溢出指缝,腥得令我泛晕。他一看自己挂彩了,便大呼小叫地往洗手间跑去。罗伊拾起地上的那堆金卡和骆扬的身份证,紧随安琪而去。
骆扬气得青筋暴起,气喘如牛。我搀扶着他,劝慰道:“你就不要跟这种人动气了。你看你这模样,动不动就发脾气,哪还有点名师风范啊!”
骆扬愤懑地说:“我就是不让那死兔崽子侮辱你!狗日的,吃的米还没我吃的盐多,就敢跟我骆扬叫嚣,真是不知死活!”
他正啐骂着,急诊室的门让人打开,一位穿白袍的男医生走出来,耳朵上还挂着一只听诊器。他摘下帽子,擦了擦满头的大汗,说:“你们是伤者的家属?在里面就听到你们在外面吵闹了,有什么不能回家去吵的?偏偏要在医院静地大声嚷嚷,还让不让我们做医生的专心给病人看病了?”
骆扬便连连向医生道歉,并询问晓风的情况怎么样了。
医生说:“伤口已经处理好了。你们可要好好考虑要不要给他做皮肤移植,不过越快越好,拖久了效果可就不好了。现在进去探望伤者吧,别再大声喧哗啊。”
我们便轻轻走进急诊室。铁架上的玻璃瓶正一点一滴输送着葡萄糖液,晓风整个头部都包扎着绷带,只露出眼睛、鼻孔和嘴巴。他孱弱地呼吸着,温柔得像一只小猫。看到晓风这个样子,我心里一酸,眼睛涩涩的。晓风的脸是那么漂亮干净,那是我见过最精致的一张脸蛋。莫非天妒容颜,非要毁灭了它才甘心?
晓风缓缓睁开眼睛,眼里满是晶莹的泪花和无尽的委屈幽怨。他看到我们,便倔强地扭过头去,尽量让自己的面孔消失在我们视线之内。骆扬说:“晓风,你不要乱动,免得扯破伤口了。”
晓风哽咽着,声音嘶哑:“你们走啊!我不需要你们假惺惺地来看我!”
骆扬说:“晓风,到现在你还没看清到底谁是好人谁是坏人吗?你视暴牙龙为救世主,可是他现在呢?还不一样把你当绊脚石踢开了?师叔劝过你那么多次,叫你离开他,你偏不听!”
晓风依然别着脸,艰涩地说:“怎么,现在看我的笑话来了?笑吧,你们就笑吧,我的脸毁了,永远留下笑柄了,你们就只管来看老天对我的惩罚,看老天把我变成什么样的怪物吧!”
看到晓风这个样子,我心都碎了。我了解晓风此时的心情,他将戏剧表演视若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而现在发生了这样的事,他一定是非常痛苦的。所以,我选择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陪在他身边,如果他发泄发泄能顺心一点的话,就任他发泄吧,我绝无怨言。
我坐在床沿上,轻轻抓起他的手,低语道:“晓风,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我最能体会你此时的心情,因为,我跟你一样万念俱灰。也许你失去的只是一张脸而已,可我失去的,却是爱。我受到一个可怕而又无奈的诅咒,此生都不能再拥有爱的权利,否则身边的人都会死去。如果让我选择,我却宁愿放弃自己的脸,而重新拥有爱的权利。”
他便缓缓转过头来看着我,泪眼淋漓。他呜咽着说:“毁容的不是你,你当然这么说!没有了这张脸,我以后还怎么登台演出啊?我这么多年的努力不都白费了吗?”
我宽慰他道:“你放心,你骆扬师叔已经替你交了手术费,你就可以进行皮肤移植了。现在的医学很发达,过不了多久,你就可以恢复原样啦。”
晓风便用充满希望的眼神看了看骆扬,骆扬冲他微笑。忽然他站起来,说:“哎呀,那些金卡和身份证还在那个罗伊手里呢,不知道他们有没有下去刷卡交费,我下去看看,小韵,你在这里陪着晓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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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骆扬便小跑出去。我看着受苦受难的晓风,实在不忍心再将报纸上那条消息告诉他,他现在已经接近崩溃的边缘,不能再受到半点刺激。何况焰子哥哥是生是死还是一个谜,事情总会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一切都听天由命吧,晓风现在需要安下心来接受皮肤移植的手术。
晓风的眼里满是歉疚,他喃喃说道:“我以前那样对你,还把你关在化妆间里面,陷害你,让暴牙龙把你……你为什么还对我这么好?难道你一点儿也不恨我吗?”
我冲他笑笑,说:“傻孩子,在我心中,你永远是那个活蹦乱跳,跟在我们屁股后面甩也甩不掉的晓风。我知道,你命苦,这场城市变迁,或许本来就是个错误,它让你失去太多太多的东西。你已经深受命运的毒害,我怎么还会怪你呢?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就不要再去想它了,最重要的是将来。”
晓风泪眼蒙蒙地说:“都怪我自己!如果当初我听了你的话,跟你离开仙池舞厅那个淫乱场所的话,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我正要安慰他,骆扬急匆匆地跑进来,把我拉到急诊室外面,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不好了!那个叫安琪的狗崽子,竟然趁罗伊上洗手间的时候,携带着那笔手术费用逃跑了!现在罗伊正在四处找他……”
骆扬的话像一支锋利的锉子,锉得我心里难受极了。我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出这么大的问题,骆扬也太疏忽大意了,竟然让别人把自己的金卡和身份证拿走!
骆扬急得在走廊上来回踱步,激愤地说:“真是人算不如天算,想不到我骆扬竟然栽在一个黄毛小子手里!他妈的,我就不该相信那只死鸭子!风月场里的娼妓,没有一个是信得过的!”
我劝慰道:“你别这么急,罗伊不是找他去了么,他没这么容易就逃脱的。”
骆扬一屁股坐到塑料椅里,一边掏出电话拨号,一边说:“那小子敢跑路,就说明他心里有底,不会那么轻易再被人追回来。我得重新凑齐晓风的手术费用,看看能不能先向朋友们借一点。”
接着骆扬就打了好几个电话,可他的表情一直沮丧不堪,看来是借钱的确是一件很棘手的事。末了,骆扬猛地把手机摔到对面的墙壁上,那款黑色的翻盖手机便破成两块。骆扬愤愤地说:“他妈的都是些什么酒肉朋友,他们有事的时候,个个都像狗一样对我摇尾乞怜,现在轮到我求他们,一个个都拽了,推三阻四!”
我看着烦躁不安的骆扬,心里特别不是滋味。不知道什么时候,身后传来晓风虚弱的声音:“你们不要再为我的事抄心了!这就是我的命。就算做了皮肤移植,也会留下痕迹,回不到原来的模样的。你就不要再为我筹款了。”
晓风整个人斜倚在门框上,仿佛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让他倒下。我连忙跑过去扶他,骆扬则暴躁地说:“你瞎胡说什么!就算是看在师傅的份上,我骆扬也得砸锅卖铁,给你凑齐做手术的钱!”
我将晓风扶回床上,告诫他好好养病,不要动气。等他睡着了,我才走出急诊室,骆扬正坐在椅子里抽闷烟。突然他将烟头甩出老远,在空中划下一道漂亮的火弧。他哐地站起来,便匆匆往楼下跑。我预感到有什么不好的事情会发生,便紧随其后,急急地问他:“你干嘛去?你不是要把剧院卖了给晓风凑钱吧?”
骆扬只是一股脑往外跑,一头钻进车里。我张开双臂挡在车前,说:“我绝对不允许你这样做!剧院是你的心血,是你的梦想,这你样做,就等于是在毁灭自己的梦想!”
骆扬在车里面咆哮道:“我卖别墅,以后住剧院总可以吧!你让开!”
我依然挡在路上,说:“你先不要这么冲动,动不动就卖房子什么的,你先想想其他办法,问题总会有解决的方法啊!”
骆扬也不管我的劝说,一踩油门,双手灵活地打着方向盘,那黑色奥迪便漂亮地打了个转,从我身边利索地绕过去。我看着骆扬的车很快就淹没在高速道路上茫茫的车海里面,心急如焚。
我慢悠悠地走回晓风的病房,他仍在沉睡中,像一个安静的婴儿。我把脸捂在手里面,想想最近发生的一连串事情,足以令我崩溃。姐姐尾随妈妈而去,焰子哥哥和大熊哥又生死未卜,现在,晓风原本一张英俊漂亮的脸又不慎烧毁,他们到底犯了什么罪啊,老天要这样惩罚他们?还是这一切都只是杀鸡儆猴,是做给我看的,要逼我悬崖勒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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