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定甚至是全日本。”
叫做赤冢的男人以沉重的口气说。听了这句话,和尚头男人耸了耸肩。
“说不定啊,这个沙漠化只有一个区域而已。这里被作为‘放射能污染区域’而被隔离开了,而邻近的县里和我们差不多岁数的家伙们却不是准备考试,就是过着平时一样的生活。那样的话可真不是一般的火大啊。”
大家发出一片笑声。
“不管是什么样的状况,我们都要感谢能够幸存下来的事实度过每一天。大家一起努力,一直坚持到救援到达的那一刻。”
即使田村用漂亮的话做了总结,伊吹一样是一副不悦的样子。
“田村先生,你的神仙大人……”
唐突地开了口的伊吹指了指天花板。
“说不定是在那里没错。可是我的神仙就在我自己身体里面。所以我只做我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
“你还在说这话啊。”
伊吹以蒙着血丝的眼睛瞪着很容易就进入临战状态的赤冢。
“不管怎么说,我们说到底都是动物。在这种状态下,只有强大又有智慧的家伙会活下来,弱小的家伙就会被淘汰掉,这根本就是自然而然的。所谓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这是自然界的常理。”
伊吹激烈地挥动着摊开的双手。
“强大的吃掉弱小的而活下来,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所以我们不是老虎狮子,也一样吃掉牛和猪不是吗?吃比自己弱小的东西到底有什么不对的?以他们为食而活下来又有什么错?”
听到伊吹的话,亮介终于理解了为什么自己会受到这样残酷的对待了。不管是那个被伊吹杀死的“眼睛看不见的男人”,还是自己,对伊吹来说恐怕都是“该被淘汰掉的”和“弱小的存在”吧。
残留着讨厌的感觉,会议结束了。大家解散。虽然会议中被伊吹的言行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但两人独处的时候忍的事情就占据了整个头脑。这小子真是个笨蛋。如果换了是自己的话,一定一辈子都不会说的。
从茶店回鞋店的路上,亮介决定了自己的态度,虽然那也许不该用态度来形容。
“喂,忍。”
一回到鞋店,在店里的空间中坐下来的同时就叫着他的名字。一直都垂着头的男人抬起了头来。
“除了借你的肩膀走路的时候,绝对不许你碰我。”
忍露出了哭泣一样的表情。
“我可以碰你,你绝对不能碰我。你敢碰我一点我就揍你。我没说把你赶出去你就该感谢我了。”
颤抖着的嘴角稍稍地动了。
“我、我还没有听到阿亮的回答……”
由于根本没有把那当成认真的告白,亮介听到他要求回答的时候吃了一惊。
“不用问也知道了吧。我才不会撒谎呢。”
对面的男人紧紧地握住了放在膝盖上的双手。
“说得清楚点,我觉得很恶心。虽然我不是否定同性恋,可我还是不能理解那种心情。话就说到这里。”
忍什么也没有说。然后就按宣言说的,亮介从这一天开始和忍分开睡觉,不过仓库总共就只有两叠的大小,距离也只能拉开五十公分而已,只要翻个身就能碰到了。
忍的告白让亮介重新考虑了忍至今为止的行动。最初的吻是在家里的地下室。如果那个时候就发现他不对劲就好了,可是总觉得因为处身于不普通的状态,所以做出不普通的事情也是正常的,没有想得太深。
亮介有性的经验。最初是在初中三年级的时候,有了个交往的女孩子,感觉也不错,为了什么时候把她邀到家里而烦恼着,像个笨蛋一样在那前后都只想着这一件事情。
至今为止都在一起,忍就没有那种冲动吗?既然说了喜欢,那也想发展到接吻以上的地步的吧。和忍做……在觉得恶心之前,和那个忍赤裸着身体互相拥抱什么的根本就是想都没法想象的事。
“阿亮……”
亮介在黑暗中,他呼叫着自己的名字。
“手……能不能拉着手呢。”
“开什么玩笑。”
干脆地拒绝掉他。在听到告白之前,还以为那只是单纯的寂寞而已,现在才知道那是撒娇了。
“我好怕,做了可怕的梦。”
“少撒谎。”
在黑暗中愤愤地说道。
“就因为想缠着我,你才装寂寞装害怕的吧。真是讨厌的家伙。”
“不、不是的。我、我没有阿亮在的话真的睡不着的啊。”
说个没完的男人越来越烦人了,亮介向他怒吼:
“吵什么吵!快点睡觉!”
哭泣声传了过来,亮介塞住了耳朵。
“真的,是真的睡不着……”
“如果你再罗嗦我就把你赶出这个房间!”
他知道忍是不会出去的。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如果他真的出去自己也会困扰。如果没有一个人在身边,弄得不好会被杀掉的。毕竟自己是被伊吹认定为“该淘汰”的存在。
既然是总有一天要淘汰的存在那就杀掉,或者不给食物饿死掉。无论变成哪一种都是最糟糕的事态。没有光明的未来。而这种最糟糕的人生上又加上更糟糕的附赠,那就是忍的告白。自己面对的连一件好事也没有。
“不许哭!烦死了!”
向着哭声发出的地方怒吼一句,在抽噎声的伴奏下,亮介……睡着了。
忍倒下是在那之后三天的事情。泷来通知的时候,亮介正在鞋店的仓库里就着蜡烛光读着从附近书店里拣来的文库书。他的一天总是在上了锁的家里发着呆度过的。最初被交给的帮助整理物品的工作被伊吹给回绝了。想着还是做点什么的好,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实在太无聊了,就整理了鞋店里面,把所有男鞋按尺寸分了类,可这三天里一个说要鞋的人也没有。而且亮介一天基本也都窝在仓库里像鼹鼠一样度过,就是有人上门也可能根本听不到。
也曾经到挖掘现场去露过一次面,可是向只能坐着的自己投过来的,都是冰冷的视线。而且正在这时,挖出了一具腐烂的尸体,那个味道让亮介吐了出来,结果弄得周围的人还要多费一道手清理这里。那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出去过挖掘现场了。
第一次参加集会的时候,就发觉到自己根本没有融进这里的气氛。如果不是有什么缘由的话,就与这里的人完全没有接点。不能像忍一样参加“挖掘”作业,也不能去帮伊吹的忙。伊吹的事情也就罢……可是想做什么都被自己的脚阻碍了。
现在还能用“那家伙受了伤”做自己的免罪符。可是这种宽容也是不可能一直持续下去的。而且在这段时间里就会因为什么都做不到而被疏远。这很明显。亮介也强迫着还在疼的右脚练过好几次走路,可是总是在迈出第一步的时候就遭到了挫折。那种仿佛让背冻起来了一样的激烈疼痛到什么时候都不会消失。他通过愤怒地把身边的鞋子到处乱扔来泄愤,可是很快又重新想着,就是不被这里的人喜欢也没什么,就算他们不喜欢自己,食物还是每天送过来的,没什么麻烦的地方。
得出了这个结论之后,亮介也就放弃了勉强自己的努力。并且转换了思想想道,能够免除挖出尸体的讨厌工作,这说不定是值得喜悦的事情呢。这样一来,虽然还残留着微微的芥蒂,但心情已经轻松了许多。
听说忍倒下的事情的时候,最初闪过亮介脑海的,就是上厕所的时候自己该借谁的肩膀才好。还有每早每晚的打水,如果没有人做了的话就不能洗脸刷牙了,那么生活马上就产生了困难。
“他们两个人搬运瓦砾碎块,然后他就突然把抱着的东西全都掉到了地上。正说着‘你小心点啊’的时候,他就倒了下去。摇他他也不睁开眼睛,大家都吓了一大跳。赤冢先生的家就在最近的地方,他们赶快把他送到了那里,但是……只是睡着了而已。”
泷坐在亮介的旁边,手脚并用地表现着那个时候的状况。
“本人也说只是想睡,问了他才知道他三天来一直睡眠不足。我去看了看情况,多半他现在还在赤冢先生家里呼呼大睡着吧。那家伙换了枕头就睡不着,其实很意外地是个纤细的家伙啊?”
纤细?这个词是个与忍差了很远的词语。倒是也发现了这两天来忍的眼睛都是血丝,可是不想去问是为什么,也不知道他都没有睡的事情。一直以来先睡着的都是自己,自己起来的时候忍也已经起来了。
“田村先生说让他好好地睡一会儿就没问题了,不过还是让亮介知道的好,所以我就过来通知了。”
这是出于对亮介与忍的关系的体贴。忍发生了什么,田村一定会告诉亮介。本来不用做到这个地步的,可是他仍然做得那么慎重。虽然觉得他真够罗嗦的,但也不能说出“够了”之类的话来。
话已经说完了,但泷迟迟没有要走的意思。心里觉得他是想要偷懒,但泷的表情很是阴暗,一点也没有放松的感觉。
“我啊,现在是很认真地在困扰。”
他搔着后脑勺,叹了口气。
“你要跟我约好,对谁也不能说出去。”
看了那认真的表情,亮介说着“啊啊”点了点头。
“在这两天之前,伊吹找我谈了话。那个人性格尖刻,所以在这里关系好些的只有田村先生而已。我去分配食品,他说有点话要和我说。然后昨天就说‘有认真的事情要找你谈’,把我叫了出去。劈头就对我说‘做我的同伴’。那个人是真的打算袭击松井超市的地下街哟。他打算在袭击之前为了达到减少对方人口的目的在水里下毒,所以让我一起跟他去。”
听了这句话,吓得混身一震。亮介想起了伊吹蒙着血丝的眼睛和激烈的言行。是他的话,也许真的会干得出来的。
“……我,我好害怕。因为伊吹先生,他是认真的。我看着就知道了。再这样下去,我就要成为杀人犯的同犯了。”
泷说着说着眼睛湿了。伊吹像是口头禅一样一再重复着的“淘汰”,那就是让他肯定无差别地杀人的理由吧……不然的话,谁又会想到杀死很多人的方面去呢。
“去和田村先生说吧。”
亮介的脑海中首先出现的答案就是这个。
“就是伊吹也不能无视田村先生。如果田村先生说过他的话,他也会重新考虑的吧。”
本以为泷会赞成,但他苍白着脸连连摇头。
“这、这么做了的话,不就暴露了是我说出去的吗?那时候就惨了。他一定会对我怀恨在心,一直恨我下去。弄、弄得不好的话,我也许会被杀掉的。”
亮介很理解泷的恐惧,他所害怕的事情,正是至今为止自己所害怕的。
“要违背伊吹先生很恐怖,要跟从他也还是很恐怖。我两种都不要。我该怎么做才好啊……”
他哭了起来,亮介也束手无策了。自己也被伊吹盯上,如果帮他帮得不好的话,反而会使自己的处境更加糟糕的。明知道放着他不管才会轻松点,可是也不能对这里唯一称得上是熟人的男人见死不救。
“总之先考虑一下,好好考虑。”
“可虽然这么说,我的脑子从昨天起就一直混乱极了……”
两个人沉默了下来。好点子也不是轻易就能够马上想出来的,泷的眼睛里流下更多的眼泪。
“后天,还要去松井的地下街一次。田村先生说再进行一次外交,听说也要把我带去。我已经逃不了了。不要啊,杀人什么的,我绝对是不要的啊。”
再想不出什么逃走的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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