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自习课的铃已经打过了,但没有老妖人在,大家都在肆无忌惮的传条,一张张小纸条雪片似的飞来,很快就占领了易涵的书桌近一半的空间。易涵心情不太好,懒得拆阅,好奇心重的赵雅婻就动手把纸条打开了,大家说的话,都差不多,无非是夸奖易涵刚刚的“壮举”,谁都没有想到,易涵竟然敢顶撞班主任,而且还把他反驳的说不出话来。
“小涵真行,要是我的信被拆了,我一定会光顾着生气,根本想不到要告人侵犯隐私权这茬。”宫美娟回头冲易涵笑道。易涵头也不抬的闷哼一声,算是回应了她的话。
还没等宫美娟转回身,教室的门忽然被大力打开了,老妖人一脸怒气的道:“宫美娟,出来!”
宫美娟的笑容立刻僵住,这老妖人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这下完了……
认命的长叹一声后,宫美娟低头走了出去,邹欣在其身后低声念道:“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过了近半小时后,宫美娟顶着一头一脸的唾沫星子回到教室,刚坐到座位上,下课铃就响了,“唉,失算了,浪费了半小时生命。”
邹欣呵呵笑了两声,“失算了,那有没有失葱(聪)啊?”老妖人那破锣嗓子,绝对够宫美娟喝一壶的。
“失聪可不行。失明更不行,不过当时我真想失明又失聪来着。老妖人扯着破锣嗓子说了大半节课,他又是坐着的,一张嘴我就能看到他嘴里的烂牙……”宫美娟皱了皱眉,半吐着舌做恶心状,生动的表情让邹欣的胃也一阵阵泛酸,暗暗庆幸自己从没被老妖人抓到过把柄。
宫美娟又发了一阵牢骚,最后还不解恨的诅咒道:“哼,出门让车撞死算了,少个老妖人,这世上还能清静些。”
“这话狠了点……”邹欣干笑了两声,其它人则是耸了耸肩,不一会儿就把宫美娟怨毒的诅咒抛到脑后,聚在一起继续讨论过怎么过周末。
在家开心的过了一周中唯一的假期后,周一时,众人又重新坐在教室里上课,由于第一节就是老妖人的课,大家都显得没精打彩的,宫美娟趴在桌上嘟嚷着,“真是晦气啊,不想看到老妖人……”
宫美娟话音刚落,教室门就被打开了,进来的却不是老妖人,而是理科班的政治老师,有名的粗口小老头。小老头冲大家笑了笑,道:“由于母浩宇老师出了车祸,不能上班,接下来的一个月,学校派我来给大家代课,希望各位同学能配合我的工作。”语毕,小老头还微微躬了躬身。
闻言,班里人先是一愣,随即,雷鸣般的掌声差点把天花板掀翻,老妖人出车祸,这可真是大快人心的消息。宫美娟附近的一小片人,一边鼓掌一边调侃道:“娟姐真是金口玉言啊,佩服,佩服!”
宫美娟干笑了两声,“巧合,巧合而已……”
事后,赵雅婻把这件事说给赵煜宁,赵煜宁笑过之后,对她道:“你不知道,宫美娟初中时,可是班里有名的乌鸦嘴,说话永远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看来绝对不能惹到她……”赵雅婻和易涵齐齐缩了缩脖子,此后一直对宫美娟恭敬有佳……
老妖人一个月后拄着拐杖上班,脸色竟出人意料的好,见状,袁暮紫直呼邪门,说老妖人一定是被车撞坏了脑子,后来,听了解内情的历史说,老妖人是因为得了数目可观的赔偿金,再加上与妻子离婚时,法院把儿子判给了他,他这才心情好转的。
老妖人心情好转,班里人也跟着高兴,总算不用再受他刁难了。
后来,期末考时,文科二班的平均成绩比一班高出了五分,老妖人一高兴,竟然还破天荒的请班里的前十五名吃饭,不过,大家基本都推说有事,没有赴约,最后只有包括沈月在内的四个人去了。这四人里,只有沈月是欣然前往,另外三人则是太老实了,不会说谎,而被迫去的。
赵煜宁听说这件事后,不由得大笑,“母老师算是把你们班的人得罪光了,请吃个饭,都没人愿意赏脸。”
“我有点后悔了。”赵雅婻打了个哈欠,“难得老妖人肯放血,我们当时应该去才对,挑最贵的菜点,吃哭他。”
“嗯,有道理。”赵煜宁点了点头,把书推到赵雅婻眼前,“好了,看书吧,不提那老妖人了。”
开学返校时,楚信然与易涵他们一起到了学校,见封存了一年的倒计时牌又挂在了大厅里,楚信然打了个哈欠,“明年这个时候,这大牌子就该为我们而挂了。”
“这牌子做的真难看……”赵雅婻晃了晃脑袋,据说父亲那牌子的年纪比她还要大,也算是学校里的古董了。
“反正也不是要时刻看着,以后在大厅里走快点就好了。”易涵耸了耸肩,倒计时牌好不好看无所谓,他关注的是高二下学期的会考,这学期过后,总是考不及格的生物就要结业了,这对他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二十七
似乎是为了印证内蒙草原沙漠化的新闻,这个离内蒙很近的小城,在春天里刮起了特大沙尘暴,漫天的黄沙飞舞,遮天蔽日的,让所有人都睡过了头,好在刮沙尘暴这天是周日,学生们和上班族都不用上课。
漫天的沙尘反射了太阳光,把天空映衬的赤红一片,有胆小迷信的人说这是凶兆,楚信然听后不由得冷笑,凶兆?不过是人类自食恶果而已,不过……小城的位置不太好呢,处在风口上,被迫受了牵连。
看了看时钟,已经九点了,也不知易涵醒了没有,一个电话打过去后,不一会儿,易涵带着浓重睡意的声音响起,“谁啊……怎么天没亮就打电话来……”
“噗……”楚信然没忍住,笑出了声,“你个小迷糊,已经九点了,不早了。”
“啊?”易涵打了个哈欠,捧着电话跑到窗边一看,大叫一声后,差点把电话扔在地上,“外边怎么了?天怎么变红了……”
“外星人袭击地球了,小涵你快躲起来吧。”楚信然忍笑调侃道。
易涵刚醒,反应明显照平时慢了半拍,愣了一下后,才不满的道:“信然哥,我不是小孩子了,别拿唬小孩那套唬我……外边到底怎么了?”
“刮沙尘暴了,现在外边又热又闷,空气也干燥,你今天最好不要出门,不然又要流鼻血了。”楚信然边说边用手指叩击着桌面,心里知道自己的提醒是多此一举,却还是想说,起码能让易涵知道,他很关心他。
闻言,易涵笑了笑,“嗯,我知道了,谢谢信然哥。”原来他还记得自己的小毛病,真是个细心体贴的人,易涵心中泛起一丝甜蜜,依依不舍的与楚信然道别后,挂断了电话。
沙尘暴整整刮了两日,把所有人都吹的灰头土脸的,随后的一场大雨,雨水混着空中飞舞的尘土一齐落地,正值下班、放学的时间,路上的行人身上都挂满了泥点子,看起来甚是狼狈。
虽然衣服脏的一塌糊涂,但大家都很欣慰,下雨了,就表示接下来不会再刮沙尘暴了,正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虽说脏了件衣服,但没了漫天飞舞的恼人沙尘,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沙尘暴事件已过去许久,高三生们已经开始准备第一次模拟考了。
新的一周,易涵那一组又换到了靠窗的一侧,这一次,楚信然和他换了座位,他坐到了最里边,一抬手就能摸到窗台。由于教室在一楼,窗外加了护拦,按楚信然的话来说,“看起来像是班房的窗户……”
这天下午,大家都在安静的上自习,易涵看书看的累,转头望着窗外,想缓缓眼睛,忽然,从楼上落下个不知什么东西,拖着残影飞快的坠下,随即,一声闷响传入他耳中。易涵下意识的起身看了一眼,不禁发些短促的惊叫。
“啊!”易涵惊恐的睁大了双眼,被窗外血腥的场面骇得说不出话来,身子下意识的颤抖着。
同组的其它人,见了易涵的异状,都纷纷站起身看向窗外,而她们的反应,也都和易涵差不多,有的人甚至捂住嘴跑出去,似乎想要呕吐的似的。
楚信然别过头,把掂着脚,想要努力看向窗外的赵雅婻按回椅子上,“别看……”
“到底怎么了啊?”赵雅婻不满的嘟起嘴,对于好奇心重的她来说,看不到想看的东西,对她来说是种煎熬,趁楚信然回身安慰易涵的功夫,赵雅婻偷偷跳上桌,随即被眼前的影像吓得尖叫起来。
楚信然无奈的叹了口气,“所以才叫你别看的啊。”
赵雅婻委屈的扁了扁嘴,眼中蓄满了泪水,颤声道:“可是我不看一眼的话,会睡不好觉……”
“看了之后更睡不好觉。”楚信然打了个寒战,一手轻拍着赵雅婻的背,一手拽易涵坐好,试图安抚他,“不怕,不怕……”
“红的……白的……人……”易涵的身子不住的颤抖,断断续续说着不成句的单词,但在场的人都知道他在说什么,同时也被那场面吓得两股战战。
看课的历史老师早已跑出去报警了,此刻,偏僻的拐角一侧,从一楼到五楼都乱哄哄的,看班的老师怎么压都压不住。
想起窗外的惨象,楚信然又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战,努力晃了晃脑袋,想要把那血淋淋的场面甩出脑子,这种记忆,不该保留……
易涵先前看到的,那个拖着残影坠下的,是一个人,确切的说,是一个女学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她毅然决然的从楼顶跃下,血肉之躯在水泥地上开出一朵绝望的红花。
“红的……白的……”易涵仍在不停颤抖,他是第一个看到那个女生的,看到她时,她的身子尚在无意识的颤动,红色的血混着白色的脑浆涔涔溢出,面积在水泥地上越铺越大,两眼的眼珠由于受到强烈撞击,已经脱眶而出,两个眼球血淋淋的挂在黑洞洞的眼眶下,那情景,对任何一个人来说,就是恶梦……
“小涵,不怕,不怕……”楚信然一手揽住易涵,把他的头按在胸前,一边不停的摸着他的头,或是轻拍他的背,柔声安慰着,一边还不忘顾及一下同样受了惊的赵雅婻。
易涵紧贴在楚信然胸口,听着他有力的心跳,易涵渐渐静下心来,身子却还是下意识的抖着,班里其它人的情况也都好不到哪去,明明天气已经一天天变暖了,但刚刚,她们都感觉,自己又经历了一次寒冬。
很快,110的人来了,拉开警戒线封锁了现场,随后赶到的是120,车上下来的人用白布盖住了女生摔的支离破碎的身体……
“把窗帘都拉上。”历史老师回来后,吩咐道。
其实,即使不拉上窗帘,也没有人愿意再看了,她们都是正常人,没有自虐倾向,刚刚只看了一眼,就没有心情吃晚饭了,若是再看,只怕到第二天还会反胃。
靠窗坐着的人,不甘不愿的起身拉窗帘,眼睛死死的闭着,生怕会再看到那血淋淋的场面。楚信然按住易涵,帮他拉上窗帘,双眉微蹙着,眼中满含歉意的道:“我不该和你换座位的……”
“你不用自责……”易涵虚弱的道,死人并不是没见过,但是,死相如此惨的,却是头一次见。想起前两天吃的白肉血肠,易涵又不由得打了个寒战,暗想:以后再也不要吃白肉血肠了……
那个女生的跳楼的原因,很快被知情者透露出来,不到一天,就传遍了整个教学楼。
原来,那女生是高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