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时,为了能多攒些给妻子买药的钱,易庆林出去打零工了,药方里那些蝎子蜈蚣什么的,每一味的价钱都不低。
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易庆林跟人刮大白,年关时蹬着三轮车帮人送年货。
这天,易庆林帮人送货回来,耳朵被冻得又红又肿,原来他的帽子丢了,又舍不得买新的,就在冷风中硬挺了一天,见状,白冉心疼得直掉泪。
第二天,易庆林又光着脑袋去蹬车了,没有消肿的耳朵红的透亮,白冉抿了抿唇,从衣柜中取出压箱底的兔皮围脖,铰了给易庆林缝了个耳包,剩下的给易涵做了双小鞋。
易庆林回家后,见白冉把她母亲的遗物剪了,一句话也没有说,把带回来的两条带鱼清洗了一下,切成一寸长的小块,用面糊裹了煎熟,趁热端给白冉吃。
“你也吃啊。”见易庆林不动筷,白冉把盘子向他那边推了推。
“我不喜欢吃海鱼。”易庆林笑了笑,夹了面前的腌萝卜,就着饭里的白米饭一口口吃着。
见状,白冉也不再劝他,默默的夹起鱼细细的品着,低垂的眼中渐渐盈满泪花,自己真没用,什么都做不了,还要易庆林费心关照着,受风的大半年以来,易庆林每日操劳,人已经瘦了一大圈。
易庆林一家的困窘被赵卫国看在眼里,心疼易庆林的同时,也不由得为白冉叹息,好好的人变成了现在这付样子,真是作孽啊……按理说,像白冉那样细心的人,一定会注意门窗有没有关好的,怎么会无缘无故受风呢,一定是有人故意使坏吧,会是谁呢?
在脑中努力搜索着不待见白冉的人,思来想去也只找出刘丽君一人,联想到村里人曾说,那天两人间还吵过架,难不成是她?
见赵卫国一脸疑虑的看着自己,刘丽君皱了皱眉,“干嘛?”
“我在想,白冉月子里受风那件事。”赵卫国盯着刘丽君的眼睛,一字一顿的道。
刘丽君的心咯噔一下,脸色也有一瞬间苍白,呼的一下站起身,矢口否认道:“不是我做的!”
虽然只有一瞬,但赵卫国还是看清了,妻子的脸色变了,瞳孔也收缩了一下,再加上她躲闪的眼神,“我又没说是你做的。”了然的垂下眼睑,赵卫国的心一点点冷了下来,本以为妻子只是个被惯坏、被宠坏的女子,却不想,她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魔鬼。
了解到刘丽君的本质后,赵卫国对她的最后一点怜惜也耗尽了,只余下深深懊悔和失望,如果当年自己再慎重一点,事情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虽然知道了白冉产后风的原因,赵卫国却不敢告诉易庆林,知道说了也是于事无补,只能暗中对他好一点,比如考职称时故意放水,让易庆林率先进级。
刘丽君冷眼看着赵卫国的举动,心里也对他失望透顶,这个男人心中没有自己,他眼中的爱意只为那个姓易的男人盛放,而易庆林也是喜欢他的,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吧。当自己快要爱上赵卫国时,易庆林与新婚妻子搬到了小院中,然后,丈夫的眼光就一直追随着他,而不是放在自己身上了……
这两个傻冒,明明相互喜欢,却不自知,还有白冉那个笨女人,哼!三个笨蛋。暗骂一句后,刘丽君叹了口气,自己也是输家,彻头彻尾的输家,身上还背负着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看赵卫国的样子,他似乎是有所察觉了,这一认知让刘丽君心中更加不安,又开始频频做恶梦。
易涵满周时,易庆林本不想办抓周,却又拗不过母亲,最后,易涵在一大堆什物中挑中了一面镜子,众人面面相觑,都找不到好的解释,最后只好理解为小孩子好奇,看到镜子能照出东西,就拿来玩了,一辈子只有一次的抓周仪式就这样草草收尾了,后来,易庆林回想起时,才顿悟,镜子,那是玻璃做的啊……
又过了一个月,赵卫国的女儿赵雅婻抓周,小丫头一被放到桌上,就紧紧抓住一根笔,众人看了纷纷笑道:“不错,长大后一定是搞文学工作的。”“说不定能成作家呢。”
见女儿表现好,刘丽君自然也高兴,高兴之余还不忘奚落白冉,“多好的儿子啊,抓周时选镜子,哈……女人的玩意他也选,长大了一定也是个吃软饭的。”
“有闲心说别人坏话,还不如顾好自己,免得到时被人踹了,还不知道是因为什么。”白冉瞥了刘丽君一眼,不冷不热的回了一句,立即气得她直跳脚,叫嚣着总有一天易庆林会受不了现在的日子,提出离婚。
“这事还用不着你来操心。”白冉慢条斯理的整理着柜台里的杂货,尽管语气平淡的没有一丝波动,心中却已有暗涡形成,现在的自己是个累赘,刘丽君说的话,也不是不会成真……
见自己的话似乎无法对白冉造成影响,刘丽君冷哼一声走了,而她不知道的是,这一夜,白冉失眠了……
又过了两个月,易涵断奶了,白冉开始吃药。听说药对神精有一定的刺激作用,服药时人不能受刺激,易庆林想要暂时关了小店,带白冉回父母家去住。白冉本不想去打扰公婆,但想到那个烦人的刘丽君,还是同意了。
然而,悠闲的日子只过了两天,白冉就呆不住了,闹着要回家去,见她闹的厉害,易庆林只好依她,再次把她包了个严实,用自行车跎回了家。
“刘丽君要是再说什么,你就当她是在排放废气。”易庆林在叮嘱白冉的同时,还不忘注意自己的用词。
“嗯,知道了。”白冉抿唇笑了笑,抱紧了怀中的易涵。
七
虽然知道刘丽君的话都是在故意刺激自己,但白冉无法做到真的不在意,虽然表面上装做不在意,心里还是如针刺一般痛,但这些,她都没敢告诉易庆林。
易庆林每日下班回来,白冉总是笑脸相迎,见她心情不错,易庆林心里也高兴,却不知,她这一切都是装出来的。
见刺激白冉不成,刘丽君又换了战术,开始在其他人面前诽谤她,说她不但产后风,其实还患有结核病。在那个时候,结核病虽然已经不是不治之症,但人们还是会闻之色变,那是有名的富贵病,得病的人不能干重活、累活,这对务农为生的人来说是绝对的恶梦,而更加恐怖的是,结核病还是传染病。
开始时,村里人都不信,大家都知道刘丽君和易庆林一家不对盘,但是,在贾三儿到白冉买了两个面包,吃后上吐下泄还发了三天高烧后,一些和易庆林一家关系一般的人,开始信了,并把消息传播开来。
渐渐的,除了与易庆林一家关系不错的人,其他人都不敢到白冉那买东西了,尽管贾三儿后来解释说,当时他除了面包,还吃了自制的臭豆腐,生病完全是因为食物中毒,但大家还是不敢靠近易家,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谈论这些事时,大家都本能的避开了易庆林和赵卫国,而他们整日忙于工作,也没察觉到周围人的异样,而白冉又一直忍着没说,待易庆林从旁人那里了解到情况时,白冉已经有轻度的神经分裂了。
易庆林得知实情,是由于学生的一个小动作。这天中午,易庆林吃过饭就在办公室看书,刚看了一会儿,班里的学生林宝生就来请他帮忙讲题,讲题时,见学生一直掩着口鼻,他就好奇的问了句,“怎么了?”
“啊?没……没怎么。”林宝生吓了一跳,忙收起了手,想了想,又用另一只手掩了口鼻小心翼翼的问道:“老师,我听人说,师母有结核病,是真的吗?”
“没有啊,你听谁说的?”易庆林愣了一下,随即便想到了,一定是有人散播假消息,“是不是刘丽君说的?”
“我也不清楚是谁最先说的。”林宝生垂下头,偷偷观察着易庆林的脸色,见他脸色越来越青,便找借口溜了。
下午,易庆林向校长请了假,到话剧团去找刘丽君,见到她就开门见山的道:“如果你再散播假消息,我就要告你诽谤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刘丽君白了易庆林一眼,别过头不看他。
“我在说什么,你心里清楚,你若是再欺负小冉,别指望我会因为你是女人而放过你。”易庆林咬牙切齿的警告着刘丽君,随后又马上赶回家看白冉,抱着她不住的道歉,自责自己的粗心。
“没事,我没在意。”白冉依偎在易庆林怀中,声音有些发颤。
易庆林拍了拍白冉的背,“明天,搬到爸妈那住吧。”见小店现在也没什么人光顾了,白冉便点头应了。
搬到易庆林父母那以后,白天有两个老人陪着说话,白冉的情况有所好转,谁料,却在这时传来了白明遇害的噩耗。
白明死的那天,正好是发工资的日子,回出租房的路上,他因帮人买烟而落了单,结果被两个流氓盯上了。流氓用刀逼着他,要他交出全部的钱,白明不从,与他们扭打起来,情急之下,其中一人把手里的刀刺进了白明的小腹。
由于伤热过重、失血过多,白明死在了去医院的路上。惊闻噩耗,白冉两眼一翻昏死过去,醒来后又不吃不喝的守着白明的遗物,短短三天,就瘦的不成人形。更要命的是,这时来了个算命的神婆。
听说神婆算命很准,白冉也强撑着身子去找她算命,哪知她只是个骗吃骗喝的主。由于白冉的事近日在村子里传的沸沸扬扬,神婆也因此而听说了不少她的事,见她来找自己算命,就信口胡诌了一通,说白冉是煞星,命克父母、克兄弟、克夫克子……凡是沾亲带故的,几乎都是被克的对象。
白冉上过高中,换作从前,她是决不会信神婆的话的,但这一次,她却信了,想到惨死的父母和哥哥,不由得抱头痛哭,觉得是自己害死了他们。
看了神婆回来后,白冉的精神一直不太好,易庆林本以为那神婆是刘丽君找人扮的,查问了一下才知道,原来她只是个普通的骗子,和刘丽君没有半点关系。
虽然易庆林不再怀疑刘丽君,但赵卫国却还是认为这事也是刘丽君做的,妻子诽谤白冉的事,他已经从同村的学生林宝生那里得知了,由于她一直与白冉作对,这次的事一出,他便怀疑是她做的。
赵卫国质问刘丽君时,尽管她一再的强调这事和她无关,但他就是不信,一来二去,两人吵了起来,而且战况愈演愈烈,闻讯赶来调停的众人,隔得老远就能听到他们的声音,这一次,白冉也披了衣服来看,看想知道,那神婆到底是不是骗子。
“你都害她得了产后风了,还有什么事是你不敢干的?”赵卫国的声音传入白冉耳中,刚一听清两人的吵架内容,就得知了自己产后风的真相,白冉怒火中烧,拔开人群走到屋内,劈手给了刘丽君一耳光。
刘丽君下意识的躲了一下,却还是被白冉打中,下巴还被她的指甲划出一道长长血痕。叫到血,刘丽君尖叫一声,随即破口大骂:“你个贱女人,竟然敢伤我的脸!没错,那天是我开的门,我就是看不上你,看你活的不人不鬼的我才开心。”见白冉的脸色越来越白,刘丽君又狞笑着补充道:“不过,那个神婆的确不是我找来的,你就是一个克父母、克兄弟又克夫克子的扫把星!”
“不,我不是……”白冉捂着耳朵,尖声叫着跑了出去,见状,赵卫国扬起手,颤抖了半天又缓缓放下,狠狠瞪了刘丽君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