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拒绝多想,更不允许自己去回忆以前的时光,向前看,是她眼下唯一的出路。
周一刚到办公室,杜悦就看见自己桌上放了盒费列罗巧克力,饱满的拱形盒子上方还扎了一朵金灿灿的布花,在一堆办公用品之间,格外温馨显眼。
她拿起来看了看,复又放下,不用多想,也知道是谁送的。
果然,没多久江浩然就兴冲冲跑来。
“昨晚去超市买的,这个简直是巧克力中的极品,我很爱吃,你喜欢吗?”杜悦笑着点头:“喜欢。”她其实不爱吃太甜腻的东西。
江浩然的脸上立刻绽放出一朵摧灿耀眼的花。
他可真像个孩子,杜悦暗想。
江浩然的确像孩子一样黏人,只要有空,他都会晃荡在杜悦眼前,帮她做些琐事,哪怕只是坐着说说话也是好的。
如果不是因为杜悦担心影响不好,几次三番央求他该干吗干吗去,他俩的“恋情”大概能在一天之内就传遍公司。
临下班时分,江浩然又暗示想去杜悦家看看,被她找了个理由推掉了。
江浩然很失望,杜悦也没办法。面对江浩然来势汹汹的热情,她心里总有些说不湥С恼习盟苣蚜⒖叹徒邮芩
说一声“重新开始”是如此简单,可真要做到,却如抽丝般缓慢麻烦。
杜悦独自坐在回家的班车上等发车,这班车上没有她熟识的同事,*无聊地把玩着背包带子,时而左右看看。
视线漠然扫过大巴车的后视镜时,她忽然怔住。
离班车十来米远的地方停着一辆银灰色轿车。
那辆车的流线她太熟悉了,以至于不需要看车牌就能把它认出来。
那是许晖的车。
刚才她到处找回家的班车时,她一点都没注意到这辆车的存在。但她相信他肯定看见自己了。
他不知道她的新家地址,她的手机号也换了,他想找到她,似乎也只有这一个办法。
而且,以他的性格,他当然不会登堂入室找到杜悦的办公室去,而是默默地守在这里等她。
他为什么要找她?道歉?反悔?求她回去?
杜悦狂跳的心逐渐缓慢下来,她低下头,不再去注意那辆车,也不再思考任何可能性。
她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她不想见他。
杜悦没有猜错,许晖出现在这里不是巧合,他就是冲着她来的。大巴车一开,他也发动车子跟上,不紧不慢,保持一定车距。
当杜悦注意到他的车跟在大巴后面时,她又紧张又恼怒。她绝不想让许晖得逞,更不允许他继续介入自己的生活。
她在第五站商士路提前下车。
这里是老城区,弄堂林立交错,别说轿车开进去费劲,就是行人在里面走,如果不是熟悉地形的话,很容易就会绕晕头。
她跟着两个下车的同事一起钻进某条弄堂,头也不敢冋,只知道个劲往 前走,越走越快,垴后超过同亊,拐进了一条偏巷。
两边逼仄的旧房,昏暗的光线,即使在大白天都显出几分阴森,她一刻不停地走,直到巷子尽头。
豁然开朗的视野和人喧车鸣的热闹让她长舒了口气。左右四顾,哪里还有许晖的踪迹。
放松之际,一丝淡淡的惆怅也在心头蔓延开来。
她站在路边,押手招了辆的士,一路到家。
一连数天,许晖都像个影子似的跟踪杜悦,她则选择不同的站点下车,有时 候甚至连班车都换着坐,无非是向许晖暗示,她已经发现他了,同时也没有任何和解的打算。
杜悦认为,按照许晖的智商和他们过去的默契,他完全能够明白自己的意思,但他还是准点出现,仿佛热衷于这场游戏。
随着每天固定的秘密“约定”,杜悦的心境也开始发生转变,从一开始的错愕震动到逐渐转为怅然的无奈,最后她突然觉得这一切是多么可笑,也在一瞬间明白,许晖这么做,或许并非真的对她另存袭击,他不过是在用他自己的方式跟过去告别罢了 ?
他一定能从杜悦的行为中参透她的意思,但他没有因此放弃,更没有找机会跟杜悦见上一面,道明心意——如果他决心要做,这也不是什么难事,守在公司门口守株待兔就行了,然而他没有。
杜悦发现自己又陷入到过去所熟悉的那种无聊的臆测中去了,她有些恼恨,为什么摆脱不了那段跟许晖在一起的日子?
但她更加痛恨的是许晖。
因为他用这样一种莫名其妙的方式搅乱了她的方寸,让她的心思再次为他而旋转、奔忙。
既然他给不了她要的,为什么就不能把宁静归还给她?难道他还在期待她主动向他投怀送抱不成?
第四天,杜悦架不住江浩然的盛情,答应和他…起吃晚饭,顺便去市里逛逛。跟江浩然一起走出来的时候,她忽然开了窍,主动挽住他的手,虽然动作幅度很小,不至于引起旁人的注意,但她相信。离他们不远处的一双眼睛,一定能看得见。
江浩然对她的主动先是一愣,再是一喜,他低头对她温柔地笑笑,紧握住她的手,两人相偕上了前往市区的班车。
坐在车上,江浩然起劲地给她描绘网上淘到的趣事,杜悦也应思地附和, 却始终意兴阑珊,她的心思还在后面的那辆车上,但她始终没回头去看一眼,她对江浩然很突兀地笑了笑,这才是她该把握的现实。
她没有镜子,不知道自己的那个笑容其实一点都不美,反而有点惨淡的凄惶,江浩然盯着她笑容的那一刻,忽然忘记自己刚才都说了些什么。
第五天傍晚,杜悦从厂区出来,目光习惯性地向某个熟悉的位置瞟去——那里空空如也,许晖没有来。
到了下一个周一,那个本该泊着银色轿车的位置依然空着,周二、周三无不如此。
许晖终于彻底从杜悦的生活中销声匿迹了。
杜悦没有再给自己伤春悲秋的机会,是哪个人说过的,要想遗忘过去的恋情,最有效的方式是开始另一段感情。
她与江浩然的恋情因为后者的不加掩饰很快就公之于众了。
办公室恋情的禁忌其实也因职位而异,杜悦和江浩然在KF都是基层普通职员,他们俩谈恋爱,根本谈不上对工作产生负面影响,上司林罗杰甚至还和江浩然开玩笑:“杜悦比你艰得多,以后你要是做事不积极,我不找你了,直接找杜悦,让她管着你。”
江浩然自然又是脸红又是笑。
杜悦努力尝试接受江浩然,只要有时间,就和他约会;她密切关注着江浩然汀的喜好,并对此做相应的了解,以期两人能够有比较多的共同话题。
比如他喜欢看球赛,杜悦就花了一个星期的时间去了解足球比赛的评判规则,当今最着名的几大球星是谁。
她像对待一个项目一样认真地对待她的恋爱。然而,她对江浩然那要命的陌生感依旧如鬼魅一般挥之不去。
有时候,她正在电脑前专心做事,会被江浩然突然凑近的那张笑眯眯的脸吓一跳,然后才意识到面前这个人是自己的男朋友。
这种迟滞现象如同癌细胞一样深深植入杜悦的骨髓,无论她怎么努力,似乎都于事无补。
交往一个月后,杜悦终于正式邀请江浩然去自己的新居。
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星期天,江浩然提着两个厚重的马甲袋从出租车里下来,一口气爬上五楼,旋即敲开了杜悦家的门,今天他们说好了在家做饭。
社悦笑盈盈地将他迎进门,以为这会是愉快的—天,结果事与愿违。
起因是江浩然自告奋勇要掌勺下厨,杜悦没说的,自是欣然同意,把菜洗干净,把米架上了锅后,她就将厨房这块阵地整个儿留给江浩然去开辟。
五分钟后,碗碎了—只;八分钟后,水龙头关不上,老漏水;十五分钟后,盐洒了—地:二十分钟后,油被翻溅到墙上;最后,江浩然切姜时不慎切到了手指……
杜悦从江浩然进厨房开始就一刻没闲着,基本上,她毎隔三分钟都要冲入厨房救场一次,厨房里传出来的任何声响都让她心惊肉跳。
当她找出创可贴给江浩然包扎时,实在憋不问了他一句:“你在家做过饭吗? ”
“那还用说! ”江浩然对自己的慨然“负伤”也觉得没面子,看看低头给 自己处理伤口的杜悦,嘟哝道,“杜悦,其实??……你这儿住着很不方便,要不要考虑还是去我……”
“不考虑。”杜悦头也没抬,直接把他下面的话掐灭。
饭最后还是杜悦做的。
江浩然举着受伤的手指坦然地坐在沙发里看碟片的时候,杜悦则在狼藉一片的厨房里长吁短叹,她算看出来了,客厅里坐着的那位其实是个眼高手低的主儿,在家里别说做饭了,估计连做普通家务都够戗。
不过话说回来,现在上哪儿去找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男人啊?长得不赖,工作体面,光这两条能够兼收并蓄就已经不错了。
至少,他对她足真诚的。
更尴尬的事发生在饭后。
杜悦泡了壶菊花茶,两人坐在沙发里边喝边看碟片。
江浩然的心思逐渐由电视屏幕转移到她身上,他…点一点朝她挨近。
杜悦觉察到了他的醉翁之意,尽管她不提特别期待,但也没有拒绝的打算,她知道这是男女朋友之间必须经历的一个过程,如同某种约定俗成的仪式。
江浩然应该也是第一。次,他很紧张,把杜悦搂进怀里时,脸已涨得通红。
他的紧张感染了杜悦,她也跟着紧张起来,腰板挺得直直地,身体僵硬得不得了。江浩然无论怎么调整,都无法顺利地与她贴近,他有点急了,仿佛下了决心的,呼啦一下就把她压在了沙发靠背,头也像个火球似的朝她俯冲过来。
仅仅是数秒的时间,杜悦的感觉却全然不对。他的强硬激醒了她内心深处沉睡着的一幕记忆,一股怒气从脚底擢升而起,她猛力一推,把江浩然甩在一旁。
跌在沙发上的江浩然一脸错愕,半天没搞明白这是什么状况,心里布满沮丧,尤其是当他看到杜悦那张冷若冰霜的脸时。
这场莫名其妙的“争斗”以江浩然的失利告终,他实在鼓不起勇气重来一次,此后很长一段时间里,两人谁也没说话,只是沉默地喝茶、看片子。
但杜悦能感受到江浩然那隐藏着的、闪闪烁烁的疑惑,在他的心里,各种疑团一定像雨天水塘里泛起的泡泡那样层出不穷,没完没了。
她知道,他对她的热情迟早会黯淡下来,或者已经黯淡下来了。
杜悦忽然觉得很难过。
杜悦的工作不算忙,客户投诉总是一阵一阵的,有时候成群结队地来,有时候却一连几天没什么动静。
空闲时,杜悦就去公司内网上找些培训资料看看,这就是进大公司的好处,只要你愿意,可以有看不完的资料供你研究,至于对实际的职业生涯有无帮助,这个就见仁见智了。
她偶尔也会在网络上和小林扯几句,不过跟从前相比要收敛得多了,KF的规矩不少。
小林比她更务实,听了她的感情变故也没流露出过多惊讶,只是让杜悦提 、供了现任男友的几项关键数据,逐一浏览后,给她发了个用橡皮图章敲出来的 字图“同意发展”。
杜悦啼笑皆非:“我也没请你审批啊。”
小林最近春风得意,跟着上司去东京开了趟会,拍了一组“游街”相片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