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悠闲地喝自己的酒,欣赏身边来来往往的俊男美女。
许晖渐渐清醒过来,周遭的景物也悉数重返眼底,他深深吸了口气,再度看向戴高阳时,他第一次觉得对方也有可爱的一面。
“David;谢谢你告诉我。”
戴高阳的酒杯已经沾到唇,闻言顿住,回头打量许晖,从他的神情里,戴高阳读出了些许微妙的变化,不再是漫不经心的敷衍,此刻的许晖,感激得真诚。
他把酒杯高高举起,会心一笑:“Cheers! ”
母亲几次三番打电话来盘问杜悦请保姆的事有没有落实,她知道女儿的脾气,因此反复劝说她:“既然决定了,就别怕人家说三道四,该做的事就得做,该请的人也得请,否则出了事怎么办?你现在都这么大的肚子了……”
杜悦本来没觉得什么,被妈妈这么一危言耸听,也认真考虑起来,到了这个份上,确实是孩子为大,其他的诸如面子等问题只能暂搁一旁,再说,等宝宝生下来,难道她真的要当隐形人?
以杜悦现在的身体状况,自己亲自出面找保姆确实困难,她在W市唯一还能说得上体己话的也就剩小林一个了。
自打辞职以后,她就一直深居简出,和周围的人都断了联系,包括小林。
起初小林还给她打过几次电话,她含糊敷衍,再后来她又把号码换了—次,耳根就完全清静了。
杜悦明知自己打过去准得被小林劈头盖脸骂一顿,还是没奈何,硬着头皮 拨通她的号码。
“你这死人,玩什么人间蒸发啊?又是辞职又是搬家,怎么隔了几个月又出 现啦?你到底在玩什么?”jooyoo小林果然气得够戗,一张利嘴丝毫没肯轻饶杜悦。
杜悦听在耳朵里反而觉得心情舒畅,至少这表明小林没有真的生她气。
“小林,对不起,是我不好。我,我这里出了点状况……”杜悦老老实实地道歉,“我……杯孕了。”
小林本还攒了一肚皮的抱怨,听到这句话之后,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当天一下班,小林就火烧火燎地赶来见杜悦,看着杜悦大腹便便的模样,她瞠目结舌。
“什么时候的事啊?你也太突然了吧?他,他是……”小林一边接过杜悦递过来的茶水,一边语无伦次地问。
“是许晖的。”杜悦直截了当告诉了小林,免得她抓耳挠腮徒费心思。
小林吭哧了半天,才傻傻追问一句:“那他人呢? ”
她环顾室内,陈旧简陋,如果杜悦是跟金枪鱼在一起的话,绝不可能住在这种破地方。
“早回国了呀。”杜悦觉得她的样子有点好笑,她吃力地坐进桌边的一张圈手藤椅里,那是妈妈在的时候给她添置的,因为天冷,藤椅的底部还特地铺了块毡毛垫子。
小林瞪起眼睛盯着她:“你的意思是,jooyoo他根本不知道你怀孕的事? ”
“我没告诉他。”杜悦低头喝了口水。
“你想当单身妈妈? ? ”小林拍案而起,把杜悦吓了一跳。
“你干吗呀?吓死我了。”杜悦嘟哝着捡起桌上的小毛巾擦了擦手背上的水。
“杜悦,你傻啊? ”小林整个人都愤慨了,“你为什么不告诉金枪鱼你替他养了个孩子?你以为当单身妈妈很浪漫啊?告诉你吧,根本没那回事!我一 同学的姐姐,也是未婚生子,先别提被人当怪物看了,她光为小孩子户口的问题就烦得头都大!你要知道,没户口的孩子,那就是黑市孩子,以后上学都成问题,除非你很有钱。我同学说,她姐姐现在已经在后悔了,要解决的麻烦太多,压力又大,远非当初想的那么简单。而且,她儿子一天天在长大,回来问的很多问题都让她心惊肉跳!如果将来你的宝宝问你,他为什么没爸爸,你想好怎么回答了吗? ”
杜悦无言以对。
“我以前还老觉得你挺精明的。”小林长叹了口气,“没想到你发起傻来真的让全世界震惊。”
她看了眼杜悦,觉得自己再谴责下去就有点落井下石了,想了想才又道:
“杜悦,现实毕竟是现实,你还是告诉许晖吧。不管你们以前是因为什么分的手,但现在有了孩子,就另当别论。他得负责,不能让你一个人扛! ”
“可是……”杜悦面露难色,“这个孩子是我自己要的,跟他没关 系……”
“哈! ”小林怪笑一声,“跟他没关系?你说得多有意思,没有金枪鱼, 你一个人能怀孕? ! ”
杜悦的脸一下子红了个通透 :“我不是那个意思 ,其实,我本来……本来是可以把孩子……打,打掉的……”
“那你干吗又想生? ”小林大惑不解。
“我……”杜悦嗫嚅着说不出话来,她实在没脸告诉小林自己对许晖“余情未了”。
小林大概也猜出来了,没再追问下去,只是坚持让杜悦去找许晖。
“如果他结婚了呢? ”杜悦黯然假设。
“那就让他离婚,跟你结婚呗! ”jooyoo小林大言不惭。
“这怎么可能? ”杜悦闭上眼睛。
“杜悦,我跟你说,你这种伟大一点意义都没有。”小林语重心长地劝她,“你是不是想等孩子满十八岁了才去领他认爹?晚啦!到时候人家有老婆
有孩子的,对你也早就没感情了,除了把你们当累赘就没第二条路可走。
八十年代的琼瑶剧才这么演!你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尽快把许晖争取回来,给你的孩子找个爸爸!现实一点吧,杜悦! ”
小林的开导犹如一根伸向地基的撬棒,实实在在动摇了杜悦的心理建设,在现实面前,她意识到自己之前的想法的确太天真了。
可是,真的要拉下脸去找许晖吗?她摸着庞大的肚子,犹豫不决。
“你现在这个样子,谁照顾你呀? ”小林忽然想到。
“暂 时一个人住。”
“你胆子可真够大的。”小林直摇头。
杜悦说:“差点忘了,我找你来就是想请你帮忙物色个保姆,本来是我妈照顾我,前一阵我爸在家摔伤了腿,我妈就回去照顾我爸了,一时半会儿过不来。”
小林皱眉:“真不巧,刚好年底了,很多人都不高兴出来接活儿。我只能试着帮你问问看。这几天你在家万一有什么事,记得给我打电话。”
“哎。”杜悦棘面,心里淌过一阵暖流,又感激地笑道 ,“让你费心了。”
小林白了她一眼:“我真不知道是该佩服你勇气可嘉还是该骂你头脑简单,算了,不说了。”
说了半天话,小林肚子也饿了,就在杜悦这里随便吃了点东西。
冰箱里已经不剩什么了,小林咂着嘴道:“连我这正常人都比你吃得好, 你这么俭省,营养能够吗?我跟你说,要想孩子又聪明又漂亮,得多吃水果。我们公司一同事,就是吃苹果吃多了,小宝宝生下来那脸蛋活脱脱就是个大苹果,白里透红,可好看了。”
“我喜欢瓜子脸,看来得多嗑瓜子才行。”杜悦笑着说,能跟朋友畅快地交流,她的心情一下子好了很多。
小林斜她一眼:“神经! ”
她本来还打算替杜悦去超市跑趟腿,补充些食品的,结果人还没走,公司 突然来了电话,有急事召她回去。
小林无奈地一摊手:“看来只能明天过来陪你去超市了。”
临走,她再三叮嘱杜悦要小心身子,又正儿八经地劝她:“记得一定要去找许晖,知道吗?虽然现在的后爸也不少,但既然能给你孩子找个原装的,为什么要舍近求远,去搞个连自己都不满意的组装呢?替你孩子好好想想。”
杜悦一晚上没睡好,想了很多,但直到天亮,也没能下定决心,她不知道该怎么跟许晖说,更加料不定他的态度。
即使他曾经说过爱她,但那又怎样?他还不是一转身就跟别人谈婚论嫁去了?
她觉得自己从来没这么软弱过,忽然很希望有个可以依靠的臂膀,能替她拿主意,能扶着她走一段。
她于是更加期待小林的到来。
如果真的要告诉许晖真相,她想跟小林好好商量一下对策。
下午,她头脑昏沉地躺在床上补眠,没睡多久,小林就给她打来电话,万分抱歉地告诉她,她临时接到个出差任务,晚上来不了了。
杜悦大失所望,但转念想想,人家也没义务照顾自己,只得强按下失落的心情,接受这个事实。
小林给了杜悦一个手机号码,jooyoo是她一个挺要好的同事的:“你有什么事可以找她,她人很热心的,我都跟她交代过了。保姆的事,她也在帮你打听着, 一有消息就会告诉你。”
道了谢,又闲聊了几句,小林就匆匆挂断了,她是在机场给杜悦打的电话,马上就要登机了。
杜悦睡意全无,黯然失色,为什么关键时候总是她一个人面对,难道这就是她的宿命?
她换了衣服,准备自己跑一趟超市,没人陪,饭还得吃。
工作日的下午,街上冷冷清清,幸亏阳光不错,杜悦的心情稍稍挽回了几分。
超市和她居住的小区仅隔两条街,步行过去也就七八来分钟路,杜悦身子不便,走得极慢,不时打量街道两边,以避开疾驰而过的车辆。
圣诞节刚过去没几天,很多店铺玻璃门上的圣诞老人头像还张贴着,颇有几分节日的喜气。
杜悦采购了一些必须品,她不敢多买,生怕一会儿爬楼梯受罪。经过水果货架时,蓦地想起小林的那番嘱咐,不觉驻足挑选。
冰糖橙不错,一只只油光锃亮的,她拣了六只,称完重就扔进小推车里。 吃苹果会长苹果脸蛋,那吃甜橙呢?
孤孤单单拎着两袋子食物走出超市。
才一会儿功夫,天居然就阴下来,沿街的彩旗被风刮得扑哧作响。杜悦抬头看看天空,一朵朵灰色的云正急急赶来,覆盖住了整片天空。
也许要下雨。她不无忧虑地想,脚下稍稍走快了些。
“哧”的一声响,右手上拎着的马甲袋一下子轻了不少,杜悦低头,发现 袋子破了,圆滚滚的甜橙争先恐后朝四面八方散去。
该死!她气恼地低骂一声,想要弯腰去拾。却哪里够得着,只能眼睁睁地 看着它们欢快地越滚越远……
她咬着唇杵在原地,一动不动,静默中,她的眼前逐渐雾气朦胧,眼眶中的泪水越聚越多,最终承受不住重量,顺着脸颊滚落下去。
一瞬间,她想到了很多,自己走过的弯弯曲曲的路,经历过的各种挫折,承受过的各种压力,明明都已成过去,jooyoo现在却像过电影似的在她脑海里一一闪 现,那些艰涩的情绪扑回来紧紧攥住她,让她感到彷徨无助。
往后还有那么长的路要走,可她陡然失去前行的勇气,仿佛被遗弃在一片苍茫的大地中,前不见头后不见尾,浑身寒透。
她像个孩子似的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世界在她的泪眼中婆娑摇晃着。透过模糊的视野,有个男人的身影从路边的汽车里走下来,站在远处朝她望了好一会儿,然后弯腰去拾地上的甜橙。
那身形和举止似曾相识,她不敢相信,一下子忘记哭泣,用手背揉了揉眼睛,想看清楚。
他直起腰,臂弯里捧着甜橙,慢慢向她走来。脸上是温润从容的笑意,熟悉得让杜悦心悸。
他在她面前止步,杜悦仰头望着他,梦幻终于变成现实。
她很想朝他洒脱地笑笑,可是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