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国达一口气吸了半根烟。又忍不住赞道:“日产3万到4万桶,一天就是100万美元。哈哈,这么大的油田,就算是填海也划算呀。苏城给咱们油田立下大功了。有了埕岛油田,咱们明年的任务就好完成了。”
“不能填海。”苏城低声说了一句。
“不填不填,滴油不下海。我们听你的。”瞿国达笑道:“经过这件事,咱们就看出来了,那些专家教授什么的。就和大院里下象棋的老头子一样,吹牛行,真让他干点什么,走两步路就要拉稀。”
何根生就喜欢在家属院下象棋。最善“卧槽马”。对于这一点特长,他不止一次的在人前吹嘘。
瞿国达指桑骂槐的手段。在这间会议室里,不啻于指名道姓的辱骂了。
可何根生只能生受下来。他搞的乌龙太大了。哪好意思再争辩。
而且,两人都是采油厂的厂长,互不统属,互不畏惧,他也没把握让瞿国达闭嘴。
他不说话,林永贵却不准备放过他,他还记着这老货前面的做派,经过长时间的思考,此时敲敲杯子,道:“瞿厂长刚说到开采……埕岛油田,是咱们第一片浅海油田,如何开采,咱们议一议,苏城,你有什么想法?”
“是。”苏城早就想过了,道:“我觉得,作为中国第一个浅海大油田,应该发挥它的优势,不仅要组织力量进行开发,而且要向总公司求援,让他们从其他油田,抽调精干力量,帮助我们进行浅海油田的技术攻关……”
“嗯,这个建议好,刘书记,向总公司求援的事,你要抓起来,要把我们油田的价值和前景说出来。”林永贵恢复了一把手的威严。
刘书记只得答应这个求人的活。
又点了几个人的名,再让常委们依次发言,林永贵笑道:“我也有个想法,从现在的生产检测来看,埕岛油田的规模已经相当于一家采油厂了,由于它的特殊性,我觉得,应当把它**出来。”
何根生猛的抬起头来。
埕岛油田是在采油四场的地盘上,林永贵的话,等于生生把它们从何根生手上抢走。
这几乎是必然的,林永贵怎么可能让何根生舒服了。若非他的组织关系在石油总公司,他会直接让这厮退休。
不过,现在也好不到哪里去。
林永贵不容何根生分辨,接着就决定道:“在原采油四厂的基础上,要组建一个新的海洋采油厂。陶书记,你先把这个事肩起来,除了四厂的人员设备之外,还可以抽调其他单位部门的人手。老何,你积极配合陶书记的工作,把四厂的日常事务负责起来。”
何根生以前是四厂的厂长,全面负责工作。现在,林永贵把陶书记派到了四厂,等于替了他的职务。
何根生又气又急,说不出话来。
林永贵转头又道:“这次勘探出埕岛油田,有赖于苏城排除万难,坚持不懈。这也说明了一个问题,像是这种具有主动性的干部,应该给他更大的空间。对于海洋采油技术,不光我们胜利油田,我想全中国的油田,都不熟悉,这个时候,我觉得,应该引入新鲜的血液。让外面有能力的公司,参与进来……”
苏城听的眼前一亮。林永贵没有直说,但是,假如能够组建**公司,参与到海洋采掘业中去,那可不仅仅是一本万利所能形容的。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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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章 善良的总公司
晚间。
相隔埕岛数里,就能看到一条喷涌出的火龙,映红海面。那是出于油井安全考虑,用以燃烧石油衍生气的“放空火炬”。
看着这条活灵活现的火龙,苏城忽然觉得很安心。
提前半年发现埕岛油田并不是主要的,提前10年开采埕岛油田,才是他所期望的。
火光掩映下,傍晚的海水露出难得的蓝绿色,犹如晶莹的珠宝。座落在潮汐中的井架线条硬朗,由泡沫似的建筑材料围拢,像是孤岛灯塔一般。
林永贵穿着厚厚的衣服,脚上套着雨鞋下船,看着微光下的海岸,赞道:“嗯,咱们要是像陆上一样采掘石油,这个海滩就没法看了。”
“这道风景可贵啊。”陶书记向来秉承中立的态度,没有林永贵那么开放,也没有刘书记那么保守。基本上,他属于比较完美的中国式干部,有极强的执行力,但受限于人生经历和教育背景,总是有些放不开。
如今,陶书记负责筹备海洋采油厂,苏城免不了要与之多打交道,于是笑着解释道:“滴油不下海,不光是为了保护我们的环境,也是为了多赚钱。”
“怎么赚?”陶书记想起技改成本就觉得头痛。
苏城组织了一下语言,道:“咱们国内的工业发展,有点倾向于先污染后治理,这个是外国人走过的路,也没有错。但是,世界其他的发展中国家,不一定都走这条路,像是委内瑞拉,尼日利亚等国家,他们都是传统的产油国,有钱,因此宁愿走清洁工业的路子,再一方面,这些小国也不求全面工业,咱们若是想在他们的海边挖石油,‘滴油不下海,是必须攻关的技术。”
陶书记觉得苏城有点吹大气,但是,面前就是他坚持勘探出来的油井,也只能呵呵的笑道:“这是一系列的技术呀。我估计等不到那一天了,咱们油田,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去国外开采石油。”
“开采国外的油田,肯定不是现在就能做的事。不过,好处现在就能得到。”
“哦?”听说立刻就有好处,陶书记总算来了兴趣。
苏城嘴角笑了一下,道:“总公司肯定有开采海外油田的兴趣,就以增强国际竞争力为名,写一个报告上去,要是没有资金和技术倾斜,咱就不陪他玩了。”
林永贵莞尔,道:“增强国际竞争力,的确是总公司想搞的东西。这两年,咱们胜利油田的储量告急,大庆最多也就是10年高产期了……现在看来,也就是新疆的油田还有潜力。做几年准备工作,时间刚刚好。”
只有做过一把手的人,才能猜到一把手想什么。林永贵初登管理局局长宝座,希望开采浅海油田,扩大胜利油田的储量。总公司新成立,自然也希望有一个新气象,开采国外油田几乎是必然选择。
陶书记一边听一边想,不时的点一下头,要是有补助,他也不介意滴油不下海。高科技谁不喜欢,就看有没有资本来玩了。
想到这里,他不禁看向苏城,觉得:这小家伙,头脑清楚,人也大胆,竟然真的揽下了浅海勘探的活,难得的是,竟让他给做成了。
搞石油勘探,三年不出成果是很平常的事情,苏城虽然只用了三个月时间,但这份辛苦,却不是短短三个月所能涵盖的。
陶书记想起几天前的井喷,当时听到消息,自己都吓坏了,衣服没穿好,就从房间里冲了出去,……在那种情况下,苏城还敢往前冲,并且成功翻盘,真的颇有几分虎性。
做事不顾后果,只知道往前冲的人,是(野)猪性。勇往直前并能做成事的人,才是虎性。
作为纪检书记,陶书记见过不少有虎性的人,也欣赏有虎性的人,此时看向苏城的表情,就相对温润了。
当然,陶书记的温润,不过是没有棱角的冰块模样罢了。
沙呜印拎着两个手电筒,跑过来接人了。
林陶两位书记分别和他握手,说几句表彰的话,沙鸣印配合的笑两声,就算完成了迎接仪式。
苏城却是紧紧握住沙鸣印的手,只是抿着嘴点头。
如果不是这位朴实的勘探队长,他的一切坚持与奋斗都有可能化为乌有……也许,十年以后,会有人给他翻案,但到了那个时候,又有什么意义呢。
沙鸣印理解他的心情,有意岔开道:“你没见到出油,当时地面都在震,还有呜呜的轰鸣声,把我惊出了一身汗呀。从来没见过动静这么大的油田,咱老沙也是打过万桶井的人了。”
苏城感慨的迈步,失笑道:“你要是晚一刻钟,情况就不一样了。”
“黑就是黑,白就是白,能有什么不一样。”沙鸣印满不在乎的仰着脸。
苏城搂着他的肩膀,没有再多说什么。
林书记和陶书记特意走快了两步,先慰问勘探队员们去了。
数月以来的野外工作,连续经历井喷和出油,令所有人身心俱疲。林永贵见他们站的辛苦,干脆自己坐在地上,然后请大家围坐起来。
随行的记者们打开灯光,调整镜头,或蹲或卧,一会儿拍照,一会儿记录,忙的不亦乐乎。
队员们安心享受着来之不易的荣誉。对于这些工作条件无比艰苦的男人们来说,唯有授勋之日,方是享受之日。
除此之外,就是一次又一次的奋斗与奉献。
苏城坐的远了一些,此时此刻,是勘探队员们的荣耀之时。
参观即将结束的时候,前方亮起了串串大灯。
仔细听,还有清晰的油门轰鸣声穿刺而来。
几个地方上来的记者,都跑到土丘上看,一个个惊叹不已。数十辆工程车绝尘而来,气势磅礴,除了部队之外,估计只有油田,才能看到这种重型卡车在野外长途奔驰的景象了。
胜利油田虽然叫做管理局了,但会战体制锻炼出来的能力尚在,一声令下,几十辆工程车奔赴前线的景象,确实激动人心。
以后,这样的情景反而不容易见到了。
苏城也点着脚看了一会,心想:假如有一天,中国能在国外大规模开采石油,我就用重型直升机吊着装备转场。
工程车驶到勘探井附近,熄火停车。10多辆载人卡车掀开车棚,立即跳下整车的工人,排成横纵两队,再在队长的带领下,帮助另外20辆装备车和四五辆后勤车、维修车装卸。
虽然没有来过埕岛,但车队也不需要指挥,司机凭经验就知道该停的位置。这就是会战体制的优势之处,久经锻炼的工人队伍就像是久经锻炼的职业军人,虽然不够灵活,攻坚拔寨却是丝毫不怯。
日产5000吨的油井,又是在海边,要是放在国外,大部分采掘公司立刻麻爪。但对胜利油田的职业钻井队来说,不过是一顿丰盛的宴席。
“这素质,要是打仗的话,开出去就是好兵啊。”有一个微胖的记者一个劲的拍摄,也不知道能拍到什么。
沙鸣印从后面上来听到了,随口道:“我们油田的退伍兵比政府的还多,打仗不用重新入伍,自己组一个油田部队就行了,当舟桥部队,土工部队,一点问题都没有。机械化冲锋也是这个。”
他翘起了拇指。
记者认得他,马上意会道:“沙队长也是退伍兵?”
沙鸣印腼腆的笑了一下,道:“我不是。”
“哦,沙队长是有一个参军梦吧。”记者以为发现了素材,激动的掏出纸笔道:“您给咱说说,怎么从一个想当兵的少年,变成了一名勘探队长?其中有什么样的心路历程……”
“啥?”
“你为什么做了油田工人?”
“我爸是油田的。”
“再呢?”
“我妈也是油田的。”
“这个……是因为家庭的压力,‘压力,这个词不好,是因为家里人的劝说,所以才放弃了保家卫国的参军梦,进入油田为国奉献,是吗?”
沙鸣印摇头:“我没想过参军。”
“再有什么原因?”记者急不可耐,这是炙手可热的英雄事迹啊,写出来多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