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力量,在岩浆喷薄而发的瞬间,他猛然推开医生,向着周正扑过去,他枯瘦的双手,利爪一样抓住周正的衣领子,借着手力支撑着瑟瑟发抖的身体跪在周正的面前,两个人的鼻子,几乎顶在一起:
“你没死?”
周正摇了摇头。
“一切都是做给人看,你是装死的?”
周正看着他的眼睛里,带着从未有过的心痛,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你说话呀!”蒋捷拼命摇着他的身体,“你他妈的装死吓唬我,是不是?是不是?!!!!!”
“对不起,蒋捷,对不起!”
“不准说对不起!”他的嗓子在撕裂,“你不是周正吗?你不是从来不说对不起的吗?你他妈的,怎么能这么做?你怎么能对我这么狠?这么狠哪?!”
蒋捷嘶喊着,不知道什么时候,眼泪狂飙。他一拳挥出去,打在周正的颧骨上,打得周正侧脸吐出一口血水。他却没留情,又出手击向周正的胸口,这次,周正眼疾手快抓住了袭击的手腕,他依旧孔武有力,给他抓住的地方登时动也不能动。蒋捷已经豁了出去,想都没想,提膝顶上周正的小腹,周正竟没躲过去,疼得哈着腰低下身子。
“你这个混蛋!周正!你他妈的是个混蛋!”
蒋捷的嗓子开始失声,整个人都疯颠一样不能控制。他双手紧握成拳,冲着周正低下的后背砸了下去,周正一下子趴在地上,就地一翻身,抓住蒋捷的脚,狠狠一拉,蒋捷站不稳,摔倒在地上,转眼间,周正欺身捉住他的手,反扣到他的背后,用力把他往怀里一带,充血的眼睛直直看进蒋捷给泪水模糊的双眸,他的声音沙哑沉,夹着碎得不能拼凑的心痛:
“我对不起你,蒋捷,可现在跟你动手,能要了我的命,我得留着我的命,为了你,得留着它,你明白吗?”
蒋捷却好象完全听不进他的话,他的嗓子已经很难发音,声音从开始的嘶喊,到哽咽地责问,到最后低低的反复,仿佛自言自语:
“你有没有良心?有没有良心啊?周正,你知不知道你对我做了什么?你,有心吗?有吗?有吗?有吗?”
周正腾出一只手,插在蒋捷脑后的头发里,温柔地抚摸着,轻轻拉进自己的怀里,胸前的衣服很快湿透,那泉涌般的泪水,咸咸烫在他的伤口上,带来一片火辣辣的疼痛。他从没看见蒋捷这么全不压抑,肆无忌惮地嚎啕痛哭,然而,这痛彻心扉的哀嚎,却又带着死生阔契的坚定,风雨过后的解脱。周正没说话,只放开蒋捷的双手,收紧双臂,紧紧抱住了他。
58
细长的针头刺穿蒋捷苍白的皮肤,扎进青色的静脉。医生盯着输液管看着,液体流得不是很通畅,他伸手弹了弹,见药水连贯地注射到身体里,才坐下来对上着蒋捷的脸:
“没想到你就是老周命也不要,非看不可的那个蒋捷啊!”
“打住!”紧挨着蒋捷坐着的周正,黑着脸喝道,“用你多嘴吗?”
“这有什么不能说的?你为了他,好不容易救回来的命差点儿再丢了,再说今天要不是我拉着,你还不得也跟着跳下去?你今天要是跳下去,华佗再世也救不了。。。。。。”
“你他妈的以为救了我一命,我就能让你成天这么碎嘴唠叨是不是?滚出去!让我俩清静一会儿。”
“嘿,我还真是好心赚个驴肝肺。既然他没了你活不了,你没了他也活不了,不如两个人都为了对方,好好活着。你们两个现在这种状况,要想好好活着,就得听医生的话。”
“嗯,医生我们就需要,老太婆就不用。”周正语气缓了缓。
“行,那我就做医生。你,”他指着周正,“现在得去吃药,我还要检查你的伤口有没有给他打坏,他呢,要尽快送医院,这里的药治不了他的病。”
“我不走。”呆在一边默默无语的蒋捷忽然说,“我哪里都不去。”
“你现在高烧三十九度,咳出的粘液带血,最轻的症状也是肺粘膜出血,这问题可大可小,耽误了就医时间,可能会落下大毛病。”
“毛病早就落下了,迟看早看都一样。”他倔倔地顶了一句。
“你这人怎么不听劝?”
医生气得起身,仔细打量着蒋捷。这年轻人骨瘦如柴,一双眼睛却长得极好,黑眼球比一般人都大,灯光下跟黑宝石一样,尤其好看。巴掌大的脸庞上坚定倔强,还真是老周喜欢的那类形,等身体恢复好了,估计肯定是个钟灵毓秀的人物,难怪。。。。。。他心底暗笑一声。
江山进来的时候,带了周正的药,和一小碗为蒋捷准备的粥。
“就这么点儿?”周正咽了药,看着那碗皱了皱眉。
“这是按照营养专家制定的食谱做的。他刚刚恢复,还不能吃太油的东西,而且胃饿小了,医生建议少食多餐,慢慢就能恢复正常。”
说着,他看了一眼半坐半躺在一边的蒋捷,此刻他的眼睛几乎不离开周正,一只手紧紧抓着周正袖子的一角儿。
“吃完让他睡觉,他熬不得夜。”
走出周正的房间,江山在走廊上晃了两圈,停在后院的阳台。天空是一轮雪白的满月。今天是十五?他插着手在月光里站了一会儿,空气冷却干净,冰凉里透着春天的暖来了。月光下,他的头脑里浮现着一张模糊的脸,江山对着空气努力摆出笑容,开始有些苦,可慢慢地仿佛看到那人阳光一样灿烂的容颜,终于他也能自然而诚实地,笑了。
“那医生和沈兵什么关系?”蒋捷问。
“还真给你看出来了。”周正赞赏地低头看着他,“沈泽是沈兵的哥,来得比他晚一些。可他们长得一点儿也不象,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蒋捷靠在周正身上,脸上难掩疲倦之色,“他们说话的神态很象。”
“你心怎么这么细的?”周正的胳膊用了力气,搂紧了他。“睡觉吧!你眼睛都睁不开了。”
“不睡。”蒋捷稍稍翻了个身,头埋进周正的怀里,“不敢睡。”
“你还怕我跑了?”周正笑着说。
不料怀里的脑袋点了点,声音搁着胸口闷闷发出来:
“怕睡醒什么都没了。”
周正觉得心口跳痛了一下,手掌抚摸着蒋捷黑发的头,“你就傻吧!又不是做梦,怎么会说没就没了?”
蒋捷的姿势没变,过了好一会儿,周正低头查看,竟是睡过去了。他费了一翻力,帮他拔了输液的针头,用两床被子包着,就盼着他出点儿汗,退退烧。可蒋捷睡得一直不安稳,上半夜的时候咳嗽得厉害,他明显在极力忍着,好象不敢咳出声。
“乖,别忍着,咳出来吧!可能好受些。”
蒋捷虾米一样缩在周正的怀里,双手象抱住救命木板一样紧紧搂住他。
“别送我走!我哪里都不去,就跟你呆在这儿。”
“好,好,不送你走。”
一放开咳嗽,反倒收不住,一度咳得断气。周正听着,心口比开胸手术那会儿疼得还厉害。他一边在蒋捷的背后拍着顺气,一边在他的耳边轻轻说话,直到渐渐地安稳。一个晚上反复了三四次,到了天亮才消停下来,呼吸平稳,脸颊有些汗湿的潮红,贴在他胸前睡得象个婴儿。
周正醒过来的时候,正对上蒋捷的眼睛,他倒给吓了一跳,往后一撤头:
“你什么时候醒的?这是几点了?”
蒋捷笑了,左脸上一只浅浅的酒窝,
“都过了中午啦,猪!”
周正揉了揉眼睛,“你怎么不叫我?”
“忙着偷看你,忘了。”
“哦?偷看到什么了?”
“该看的都看到了。”蒋捷的眼睛亮晶晶地,“你瘦了。”
“哈,你跟木乃伊似的,还笑我瘦?”
“谁是木乃伊啊?”
“你,曾经象。现在不象了,整个人有精神。那天晚上我去看你的时候,你的胳膊这么细。”周正用拇指和食指比划了一个圈。
“那时候是不是很难看?”
“不是,我的蒋捷从来也不丑,就是害怕,见你那么一副活得了无生趣,就剩最后那么一口气的模样,受不了,心是要了命地那么疼。”
两个人忽然都不说话,攥在一起的手,却同时紧紧地抓住了对方。
“我昨天打坏你了吗?”蒋捷摸了摸周正青紫的嘴角,“我看你胸口有伤。”
“没看我护着那儿的嘛!你就身强力壮的时候也伤不了我,何况现在?”
“那你怎么没还手?平时跟你动手,你从不让着我。”
“这次欠你个大的,要是打两下就抹平,我还赚了呢!”
“嗯,周正,”蒋捷目光闪烁,“我跟你说件事情,你别生气。”
“靠,知道我能生气你还说?”
“那你要不要听?”
“废话,都说到这儿了,怎么能不听?”
“厌食症的开始,我是故意的。”
“什么?”周正的眉毛拧在一起。
“是故意绝食不吃东西,让医生以为得了厌食症,我那个时候怀疑你没死,等了很久,你不出现,江山那里也不松口,我就赌了赌。可没想到后来真的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后来发展到病危,是我没想到的,而且我也没意料到,直到病危了,你才出现。”
“我那不是刚能下地就去看你了吗?”周正想也没想就说出口,又马上停住,盯着蒋捷,“我要是没去的话,你是不是就放任下去,死就死了?那我活着干什么?回去找谁?我告诉你,你以后要敢再那么做,看我怎么教训你!”
“我都没怪你,你还怪我?”蒋捷小声嘟囔着。
“我那是意外,你的这是故意伤害自己,能一样吗?再说,你都没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就原谅我,不怕后悔?”
蒋捷摇了摇头,“我知道我在你心里的地位。”
“呀!那昨天晚上对我挥拳头的小豹子是谁啊?”周正也笑了,掐了掐蒋捷没什么肉的脸颊。“挥拳头比哭鼻子好。你说我把个大男人给欺负哭了,证明我多坏呀!”
“那你还以为你是好人啊?”蒋捷朝他的肩膀挥了一拳。
江山坐在蒋捷的对面,他刚洗完澡,换上了宽宽的毛衣,正在安静地喝粥。
“我想了想,这事还是我亲自跟你说比较好。”
江山的手抚上额头,整理了一下思绪,说:
“在沈兵还活着的时候,正哥不止一次想过退出。沈兵提过诈死换身份这招,那时牵涉的利益链太长太复杂,也没详细谈过,直到沈兵出事以后,我才发现他暗中为这费了不少心,做了不少准备。正哥遇袭是我们防范的失误,纯属意外。可是却无意见促成了沈兵计划的前提。他出事以后情况不乐观,沈泽的医院是正哥的一张隐形牌,没人知道他们有任何关系。当时他跟我说,正哥生存的可能性也就百分之三,连一成都不到。也就是基本上没可能活过来。我那个时候想,既然没什么希望,不如就赌一次,提前宣布他死亡的消息,日后他若能挺过去,就用新的身份开始新的生活,若他挺不过去,就当他和新生活没缘分。正哥的尸体只是整过容的替身,平时真的见过,亲密接触过正哥的人并没几个,而且都不是一般的身份,他们根本不敢高调出席正哥的葬礼,顶多发唁电,派代表而已。所以,除了你,没人能看出破绽。我是低估了这件事情对你的打击,是真的没想到你能崩溃到,濒死的地步。正哥主动脉移植手术以后,一直处在昏迷状态,你刚因厌食症入院那会儿才醒。我没敢告诉他你出事,就是怕他什么都不顾就跑去找你。你知道为了这个计划,费了很多劲,正哥醒过来也实属不易,我不能让一切努力和运气付之流水。直到医生跟我说,你可能撑不了多久,我想如果不让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