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视着这凌乱不堪的小屋子,我觉得自己好累,这么累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做成,越来越累。我不知道为什么还要这样生不如死的活着,又找不到自杀的理由。我四肢健全身体健康,不缺钱也没有失恋,普通人的长相和正常的工作,然而偌大社会里面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位置,找不到属于自己的群。我不知道大家是否都和我一样,为了活着而活着,或者说只有我一个人不正常?
凌晨四点的时候我在地板上面醒来,全身僵硬,还散发着酸臭味。洗了个热水澡,手已经不再流血了,只是洗干净之后露出了新鲜的割痕和牙印,仍隐隐泛着血光,随便包扎了一下。把浴室里的玻璃碎片全都扫起来用报纸包好,用了好些餐巾纸擦去客厅的奶渍,而后整个屋子给拖了一遍,最后把废纸,玻璃渣滓和昨天穿的衣服裤子一起塞进了黑色的塑胶带里,觉得有些不太放心于是套了两层。
六点半,看着重新恢复正常的鸽子笼,我终于松了一口气。
也许人生就是这个样子的。
下午出门的时候,我检查了一下绷带下面的手,觉得虽然伤口上的痂看上去仍有些嫩,只是去超市买东西也不是做什么太粗重的活,不出意外应该不会那么容易绷开,而且我不希望别人注意我的手。
只是在回来的路上伤口还是裂开了,血液顺着胶带一直滴到地上,越发引人注意,行人都会回过头看我。听着大家的窃窃私语,我故作镇定,低头只看眼前路的想着,要是现在就这么死掉就好了,为什么自己会买了那么多的东西。我寻思着找个地方止血,却又一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地方,到处都是人,我想干脆扔掉一些东西,但是又觉得我已经提了这么长时间眼看就到家了。
好容易到家了,锁上门放下东西,立刻抽了许多张餐巾纸裹在手上,摇了摇发现一盒已经被我抽完了,退下我绑在上面的罩子,重新拿了盒刚买的套上。
这个时候门铃突然响了起来,透过猫眼我看见站在门口的那个人,果然还是邢梦希。
哥哥和妈妈不常来我的住处,来之前一定会打电话通知。大学里面除了档案之外,根本就没有人知道我究竟住在哪里。实际上,昨天邢梦希送笔记给我,是第一次有外人进到我房间。
所以除了是邢梦希之外不可能会是别人。
昨天的时候,我以为他会问我为什么要偷他的身份证,我以为他会要我帮他把衣服洗干净,我以为他会胡搅蛮缠不愿意离开,结果出乎意料的,他并没有,似乎只是我太笨,一个人想得太复杂了。
所以较昨天少了些恐惧,我反而有些兴奋。也许有些自不量力,我觉得,这个唯一一个来过我家的陌生人是不是有可能成为我的朋友。
“等,你等一下!”将一带带东倒西歪,还没来得及收拾得物品全部推进做桌子底下,而后用靠椅挡住。注意到自己被血染红的双手,又匆匆忙忙冲到浴室里,用水冲洗掉粘在上面的纸,可是不论怎么擦血还是不断地往外涌。我不希望他注意到我的手,想找个东西把它们包起来,然而这个时候门外的门铃又催促了起来,我没有办法,只好走过去开门,趁他注意到之前迅速的将手塞进了裤子口袋里。
“王老师你好啊。”他手上提着一个塑料袋,还是穿着昨天的裤子和鞋子,只是换了件黑色的上衣。走进屋里,他很自然的对我笑笑,我觉得这样的开始很好,越发认定这个人很不错,一定会成为我的朋友。
刚才不小心刮到的伤口有点点痛,我在荷包里用大拇指指甲刺着食指希望可以转移注意力,也装出一幅很轻松自然的样子,却不知道怎么跟他打招呼好,有点尴尬。不想说你好,觉得这样单纯重复他的话会显得我很怂,所以支支吾吾的只是发出些含糊不清的声音,等他开口。
“老师刚回来吗?”
“嗯。是啊。你刚下课吗?”我终于主动问了个问题,我觉得这好像是我这么长时间第一次主动跟人交谈。原来也没有很难,一切似乎都慢慢的往好的方向发展了。
“是啊,我刚从大学里面出来。老师你。。。老师介意我直接叫你的名字吗?”
“不会不会。怎么会呢,听你叫我老是我才有些不习惯,本来我也没大你多少。”我觉得这句话我说得异常的顺口,使用的也非常的正确。经常听身边的教授讲这句话,没有想到我也有自己使用的这一天。
“好啊,那就好,老师知道我叫邢梦希吧。”
“知道,你在我带的班上课嘛,昨天还见过怎么会不记得呢?”
“哈哈。。。对了,我今天来是有一两个题目想请教一下老师,顺便。。。。。”
“怎么又叫我老师呢?刚才不是说好了吗?叫我王瑞阳就好了,或者瑞阳也行。”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现在我觉得紧张的那个人已经不是我,而是他了,这个认知,让我越发得愉快起来。
“瑞阳。”我没想到他会直接叫我的名字,不过还挺顺口的,有些兴奋,“我今天来是想问你一两个题目,顺便我想你昨天不小心划破了手,就给你带了些包扎用品过来。”他将手里的塑料袋递到我的面前。
我刚要伸出手去接,又猛地止住了,脸色惨白。
他似乎以为我实在跟他客气,还说:“你不用跟我客气,我妈妈是医生,这些东西我们家太多了,就想给你带一些,虽然我知道你。。。。”然后他还是注意到了已经被染红的荷包。
见他停止了说话,我小心翼翼的向后缩了缩,不知道是不是该说,我没流血。我觉得明知自己在流血还把手往裤子里塞是很变态的行为,通常情况下大家是不会这么做的,我想他会不会发现了这一点。
好在他说的是:“瑞阳,你的伤口好像裂开了。”
“哎呀?真的呢,我,我跟你讲话去了都没感觉到。刚才出去买东西的时候还好好的呢。”为了强调我刚刚才发现,我装出一幅一点也不疼的样子将手抽了出来。
看到我的血淋淋的手他愣了一下,随后说:“。。。。包下吧。”
“嗯。”
我坐在沙发上,挺着一只手,看着对面的人给我包扎。我想可能是因为她妈妈是医生的关系,他的动作看起来也很熟练。
近距离观察,我发现之所以会觉得他的眉毛很奇怪,似乎是因为他有修过的原因,皮肤也很光滑,看起来很干净。眼睫毛很长,鼻子的形状也很好看,嘴唇很薄,头型很好看,我一直也想剪成那样。
越看我越觉得,这个人长得真不错,一定很受欢迎,想到这样的人有可能成为我的朋友,就觉得异常的兴奋。
回想起来,除了家属以外,这好像是我第二次这样仔细的研究一个人的外貌。第一个人是我的高中同学。只是他好像是因为被同学排挤,才不得不与我成为好朋友的,我总觉得,他其实一直都不太情愿,有些看不起我似的。高中三年,除了小得看不清脸的毕业纪念照,我们两个人没有其他任何的照片。现在连他长什么样子都记不大清楚了,印象中他似乎很瘦小,连鼻子和眼睛都是小小的,头发还有些黄,整个人有些营养不良的样子。
正盯着他看,他却突然抬起眼来,视线相碰,我有些尴尬,立刻转移他注意力说:“妈妈是医生啊。”
“是啊。”他用眼睛示意我换另一只手,我赶忙递了过去。
我觉得刚才有些意识过剩了,问了个那么白痴的问题,然而自己明明开了个头又无法继续下去,顿时觉得房间的气氛比刚才更尴尬。
好在他接着讲了下去:“我爸我妈都是医生,而且我爷爷也是。”
“都是医生啊?那你以后也要当医生吗?”blzyzz
“不知道,不过我的理想并不是做医生。不然也不会选经济了。”
突然想起来他就是在我助教的班上,于是我马上问:“那你要学经济吗?以后准备做什么呢?”
“可能是和商业有关的职业吧,我总觉得自己不适合学那些好像医学啊,法律一类的,我妈老说我这是投机主义,自己吃不得苦,学得都是些建立在现成资本上的东西。”
“哈哈。”想想,好像的确是这个样子的,我学得的确都是些虚无缥缈的东西,“那你还学这个啊?”
“我喜欢呗,管它是什么东西,别人怎么说,适合自己就好。”
我突然很崇拜这个人,我从来都没有好像电视里面演得一样,为了追求什么东西而用尽方法排除重重阻碍,就连因此受到挫折都没有,实际上,我觉得那样的生活才是真正的生活,才是为了自己而活。有时候会因此觉得,我很没有用,另一方面也会觉得,自己被生活抛弃了,没有人注意我在做什么。
包扎完之后,我们两个人在沙发上面谈了很长时间,一开始的时候大部分都是他在说,慢慢我也话多了起来,越讲越顺,不知不觉竟说了四个小时。
“哇,没注意天都黑了啊,时间过这么快。”
“是啊,我去开灯。”我站起来竟然摇晃了一下,刚才讲话时过于激动,也没注意自己大腿压着小腿奇形怪状的坐姿,现在两条腿都麻了。
“瑞阳,你肚子饿吗?”
“我?还好。”可是话一出口,我又觉得自己其实真的饿了,想起来今天就只在早上的时候吃了一包方便面,中午的时候家里就已经没有粮食了,下午买回来的东西还没有来得及收拾。突然想起来好像还买了牛奶,不知道这么长时间没有放冰箱里面会不会坏。虽然这么想却又不想去收拾,觉得已经放了这么长时间了,要坏肯定已经坏了,反正一盒牛奶也没有很贵。
“我有点饿了,不如我们出去吃东西吧?我知道在这附近有一家很不错的大排挡。”
现在时间,九点一刻,我还从来都没有这么晚出门和家人以外的人出门过。并且我也从来都没有吃过大排挡,妈妈总是说那个东西不干净,哥哥们也没有带我出去吃过。
只是,这是他第一次开口叫我出门,我想如果我拒绝了,那么下次是不是他就再也不会问我了?我们是不是就不能做朋友了。而且这么大的人了,连一次大排挡都还没有吃过,实在是有些奇怪。我想现在既然机会来了,为什么不去尝尝鲜呢?
“那好吧。”
出门穿过两条街,他带我到了一个全部都是小吃的巷子里面。我觉得这个地方其实很眼熟,直到看见门口挂着“剪爱”大招牌的店面才意识到其实每天我都会路过这里,只是白天的时候这里要冷清多了。本来就不宽的巷子这时连两人并排走路都有困难,四周围净是小摊点,灯泡照得整个地区比白天还要亮眼。
几乎是人贴着人往里挤,我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低着头专心走路,心里却渐渐有些后悔答应出来吃东西,提心吊胆,生怕撞到,踩到别人,也怕被人撞倒,更怕没注意就把邢梦希跟丢了。
我从来就讨厌人多的地方,尤其还是陌生的地方。
“!”突然我感到自己的手被人握住了,惊得浑身一颤,抬起头看见邢梦希似乎有点不耐烦地说:“走快点,晚了就没位置了。”
“啊。”我不知道说什么好,觉得自己正白痴,这个时候会握自己手的人,除了邢梦希还有谁,不知道为什么反应会那么大,也不知道泻露出自己其实很害怕的事实。走着走着,我又想,这样两个人在大街上拉手走路是不是不太好,转念一想,又觉得是不是我意识过剩。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做,有些僵硬的跟着走到了一个绿色帐篷跟前,他终于松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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