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殊 作者:下加一线(晋江2012.8.27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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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殊 作者:下加一线(晋江2012.8.27完结)- 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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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破败而肮脏的面包车在沿海公路上飞驰,邵峻洄盯着远处的海景,思绪万千。她还是回来了,被以这样的方式,毫无预料地命令着。
  “工厂这两年效益一直不好,邵工也是老资格了,但是实在没办法,前两天厂里来了几个大学生,带了新技术过来,我们也想不到,邵工这样的老钳工也会被裁掉。”
  开面的的司机是邵家的旧相识,跟邵左权是关系很好的老工友。他一面把油门踩到底,一边透过后视镜,看了邵峻洄一眼。
  “老邵这几年,吃酒一直都很厉害,生活不如意啊,听说……还借了一大款子外债,心情一不好,酒就吃多了。嫂子也管不上。”
  邵峻洄一听这话,眉头便不觉周皱到了一起,“借外债?什么时候的事情?”她带着询问的眼光,盯着范成梅。
  身侧的这个老人有些怯懦地缩着肩膀,不敢对上她的眼,低低地垂着眼帘,似乎默认了这件隐瞒了她不知多久的事情。
  工友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便也只是干笑着,不再接话,车子的速度提得更高了。而邵峻洄的焦虑也攀升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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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阑海并没有特别大的医院,眼前的这座,便是当地人看病就医的唯一去所。
  病房就正对着护士站,不大的空间里,有些紧密地摆了三张铁架床。邵左权在最里靠窗的那一间。那个人背对着门口,枕着胳膊一动都不动。点滴还在挂着,袋子里的液体其实所剩不多。邵峻洄走到门口,那工友便大着嗓子喊,“老邵,囡儿来看你了。”
  于是病房里的家属都纷纷侧目,面无表情,或者带着几分好奇,几分戏谑地打量着她。邵峻洄低着头,扳开有一些稠密的人群,走到邵左权的床侧。
  “爸,我回来了。”她说得轻,邵左权转过身来看着她,淡淡点了点下巴。
  那张风霜刀刻的脸随着年月的蜿蜒,越发得扭曲,衰落。这么多年来生活的不如意,以及命运的不理解终究如同梦魇一样对他纠缠不休。每一次回阑海,时间便像是快速推移了十年。邵左权那让人揪心的,如此激烈的苍老下去的速度,终究还是刺痛了邵峻洄的眼睛。
  “你又瘦了。”隔了好久,邵左权才沙哑地开口。他撩起眼皮,盯着天花板长叹了一口气,“人老了,不中用了。”
  邵峻洄抿着嘴,坐到床边,她握着邵左权的手,轻轻滴摩挲着,“不,爸不老,爸永远不老。”她向来是嘴拙的人,安慰人的话,她说不好。可现在邵峻洄知道,他心里难受他是真的需要安慰。那么,她必须要做一点什么。
  邵左权扑哧一下,无可奈何地笑起来,“傻姑娘,永远不老,人不就死了吗?”他笑的洒脱,邵峻洄却越发得心里不是滋味。她低下头去,一时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
  “其实……爸让人打电话给你,真不为别的。就想看看你。爸很久都没看见你了。”邵左权看着她的脸,笑容不觉便隐了下去,他有些吃力地抬手,摸了摸她的脸颊,“在那里一定很辛苦吧。看,好好的苹果脸都瘦成瓜子脸。不好看了。”他心疼地说。
  邵峻洄抿嘴,努力不让在眼眶里打转的泪珠滚落下来,“不辛苦,找到一份不错的工作,公司还安排了员工宿舍。各方面福利待遇都不错。”她搜肠刮肚地编着美丽的谎言,好让老人家放心。
  “爸……听权叔说,你在外边借了一笔款子?”犹豫好久,邵峻洄最终还是开口问了出来。她知道,如果自己不问,以邵左权的性子,那是决计不会说的。范姨并不识字,又不会讲话,她自然也无从得知。
  邵左权的脸僵硬了几秒,便叹了口气,“这个多嘴的老权。”他顿了顿,又开口,“峻洄,不要怪爸爸瞒着你。这件事情,其实我不想让你知道。”
  “爸,事情都到这份儿上,你却来和我划清界限?”邵峻洄有些气不过,语气却一再隐忍。
  “不,不是。主要都是我不好。”邵左权别过脸去,盯着窗外渐渐抽芽的新绿,“范姨的侄子是做债券的,上个月说是弄到了一些内部资料。如果我们能够买上那几只债券,包赚不赔的。那个时候,我正好下岗了,所以脑子一热,就……”
  “可谁晓得,那点消息全是假的,非但没有包赚不赔,我们连本金都赔了进去……都怪我一时糊涂啊。”邵左权握着拳头重重砸了下床板。
  邵峻洄有些头疼地闭上眼睛,思虑良久,才问道,“一共失了多少?”
  “67万”
  67万,那个对邵峻洄来说就是天文数字,如今却如同天外陨石一般,无情而残酷地砸到这个几近分崩离析的家庭上。这样一笔款子,究竟要怎么还?她如今一无所有了,丢了维持生计的工作,银行里的存款除却房租水电跟日常开销已经杯水车薪,而她也已经欠了两个月的房租水电,正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邵峻洄有些疲惫地重重叹了口气,却在下一秒,脑海里浮现出一个人的脸,周正温和却还是倨傲淡漠。
  石蟠松,那个用小楷镌刻在纸片上的名字,犹如魔怔,无处遁形。
  




☆、【肆】

  石蟠松今天心情特别不舒坦,一进办公室,便甩手把一只骨瓷的烟灰缸摔得粉碎。办公室里铺的都是消音绒毯,石蟠松吩咐过,让人把毯子撤走,但是他脾气不好在酒店里是出了名气的。心意稍稍不顺坦了,就要砸东西,大到明清古董瓷器,小到茶杯烟灰缸,但凡他在气头上,便总有些不管不顾。于是,后来私人助理也是自作主张,非但没撤走地毯,还把办公室里的贵重物品一个不留统统收了起来。
  于是,很多时候,石蟠松也不过是一个人关在办公室里生闷气。他就是这样的人,岁数不小了,但脾气一直改不了,这一点是随了石常宁。就算是待下人,都多少失了些和气。有时候要求苛刻得几乎刁难,可是包括阿峰,私助傅寿眉在内的很多人对他都是宽容的。只有这些密切渗入到石蟠松私生活的人,才会明白这个过去温和过很久,谈吐儒雅,举止得体的大少爷究竟是经历了什么才会变的如今这么暴戾乖张,阴晴不定。
  傅寿眉知道石蟠松一定发脾气了,刚刚在公司例会上,他不自觉地摸了好几次眉毛,那是他的小习惯,多半是心里有气,隐忍着不发,便不自觉地要去摸右眼的眉毛。她是一脸镇定自若地推门进来,把碎了一地的烟灰缸轻悄悄地丢到垃圾桶里,随后,才走到石蟠松跟前,语气平淡,“先生,中介公司打电话过来,说暂时找不到合适的家政妇,因为这个月您是第八次辞了他们的人,所以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石蟠松皱着眉头,把领带用力拉松了些,停顿了一会儿,才说道,“这家不行就换别的,我倒不信偌大一个净穗市,还找不出一个让人满意的保姆。再不行,就去石宅里调人过去。”他有些没耐性,嘴巴紧抿着,眉间的川字纹这个时候特别明显,使得整个人原本那点可怜的和气都被折腾得消弭无形。
  傅寿眉大概看惯了他这个样子,已然面色自若,她把手里的牛皮纸袋子放到桌上,“这个是阿峰带过来的,之前你吩咐他查的一些资料。如果没有事,那我就先出去了。”她说着,正要离开,石蟠松却又叫住她,
  “眉眉,今天我有应酬……帮我回去看看媛媛。”他显然并没有要征求她的意思,语气是近乎命令式的,却又不自然地带了些让人别扭的客气。
  傅寿眉挑了挑眉,并不作答,只是顿了顿身,便转身离开。
  沉默或许便是他们之间从小以来一直有的默契,而如今,他们之间除此之外,已然一无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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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石蟠松城南的公寓,开车的话,要20分钟。
  因为是春天,天色还亮得很。坐在副驾的小姑娘才上学,背着跟她小身板不太搭调的肉粉色大书包,噘着小嘴,似乎有一点点不高兴。傅寿眉专心致志地开着车,她话不多,一路只看着前方,却也不禁觉出了小丫头的不舒坦。
  “媛媛,学校里还待得惯吗?交到朋友了吗?”她努力找着话题,一旁的小姑娘却并不领情,依然嘟着小嘴,一脸不乐意。
  傅寿眉自知是自讨没趣了,却还是耐着性子哄她,“呐,要是有同学欺负你呢,要跟老师说,不能憋在心里,知道吗?”她好脾气地教着,媛媛却终于按捺不住,开口打断她,“傅姨,我爸爸呢,不是说好今天他来接我的吗?还有周婶呢,为什么周婶也不来接我?”
  “爸爸公司里有事情,所以不能来接你。周婶要老家里,不在净穗了,所以也不能来接你。”傅寿眉开着车子,拐过绿化带,视野顿时开阔了许多,那是城南最大的豪宅区,因为住户多半都是达官显贵,所以安保措施也几乎到了严苛的地步。人员进出是刷卡系统,即便这样,小区入口处还是装了六七的摄像头,甚至还有一个不小的保安室。
  傅寿眉的车子,保安室里的人其实都认识,当班的巡保冲她轻轻点了点头,便开了特殊通道让她进去。这一点多少让傅寿眉觉得有些诡异,而也只有这个时候,她才会意识到,自己已然在不知不觉中又和石蟠松掺和到了一起。
  “傅姨,送我到家以后你就走吧。不然,旁边那家的小鬼又要以为你是我妈妈了。”媛媛在下车之后,有些小大人般地这么吩咐着,那点神色跟气质,怎么看都像得了石蟠松的真传。傅寿眉听了媛媛的话,不禁也是一愣,随后便抿嘴笑了笑,俯□来摸着小女孩的头,柔声应道,“知道了,小公主,那我至少要陪你等到爸爸回来吧。不然,天黑了,妖魔鬼怪会来找你的哦。”这样的玩笑对于还只有6岁小女孩来说总是受用的。媛媛刚刚那点老成的气息一下子收敛了不少,她撇了撇嘴,“那……那这是最后一次了。”其实她胆子小着呢,说话间,便不自觉地往傅寿眉身边靠了靠,接着偷偷拉住了她的衣角。
  傅寿眉见她这样,不再说什么,很自然地牵住她有些胖胖的馒头小手,慢悠悠地往黑洞洞的楼梯口里走去。
  看,时间过得多快,一眨眼居然就这么过了5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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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净穗时候,已经是晚上七八点的光景,邵峻洄在阑海待了三天,便匆匆离开。那里有她所无法忍受的成分,那种言语无法表达的因子会让她莫名逃离,这是一种出自本能的回避跟漠视。邵左权的身体情况其实没有所谓的好转或者恶化。过去他受过工伤,那时候在小诊所输了携带肝炎的血液,导致如今喝酒多了,身体便要吃不消。年纪一点点大,人也越来越苍老,他再也不可能是那个会为她遮风挡雨的父亲,而这些对于邵峻洄来说,只有糟,或者更糟的区别。她必须学着慢慢习惯,并且能够苦中作乐。
  “我等你好久了,这两天手机关机,我还以为你赖着钱不想还了呢。”
  那间一居室的屋子刚刚打开门,房东的声音便横冲直撞地铺面而来。邵峻洄深深吸了口气,只觉得空气怎么会这么滞重,她都花了好大的劲儿,却还是觉得胸闷,闷得连气都提不上。她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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