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虽是捞偏门发家,但内部等级森严,并保有一套完整而严备的管理体系和自己特有的行事作风。这几年,与闽粤本地公检法机关都保持着井水不犯河水的平行姿态。于是,对于尧和此次大方出资替石家一解燃眉之急一事,恰恰挑起了公众想要一探究竟的强烈好奇心。而这个有点让人百思不得其解的答案,很快便被娱乐八卦杂志挖出了些端倪。石常宁的妻子骆知遥虽然早年去世,但小报记者经过多方探查,意外得知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女人,实则出身闽粤骆氏,简言之,骆家和石家其实应是亲家关系。至于为何尧和不在道林最初陷于不义时,解救于水火,就在记者还想进一步探查究竟时,尧和终于做出了一桩杀鸡儆猴的事情。那个因为这条消息而一夜成名的八卦小报的女记者忽然人间蒸发,公安机关几次出入尧和,都没有发现失踪者的下落。于此,尧和入驻道林一事也就此尘埃落定,而女记者失踪案最终还是成了一件无头案。
其实,作为当事人的石蟠松,对于这种突如其来的恩泽,至今仍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尧和此次投入一亿的资产,仿佛注入一道强有力的活水,给这个濒临破产倒闭的酒店以一新生。在他出院后的第一次股东大会上,骆定如终于和他打了照面。
作为尧和方面的代表,骆定如在道林的董事会里实则并无太大作为,只担当非执行董事一职。说到底也不过是花点银子坐享其成。但是但凡道林再往歪路上拐那么一肘子,尧和这一亿的资金都有跟着一起打水漂的嫌疑。石蟠松不理解,做这么个决定的,是骆老先生的意思,还是骆定如的自作主张。
于是,董事会一结束,石蟠松便私下找到骆定如。他很忙,人已经下到停车场,石蟠松硬生生在VIP电梯口截到他。
“能给我一个解释吗?为什么出手帮道林?”石蟠松开门见山,毫不掩饰地问他。
骆定如看着石蟠松有些惊疑不安的神情,悠悠笑起来,“没有为什么,尧和做事从来不问原因。我们有我们的立场跟想法。”骆定如闪烁其词,很显然他并不愿意做正面回答。
石蟠松沉默了半晌,“我只是不愿意什么人因为这桩事情有所委屈。”他显然是话里有话的,骆定如也听出了话外音,他低头笑了笑,“表弟,一亿的资金,没有一点牺牲是不可能的。既然有人愿意为你付出,那就好好收着这个人情,把公司带上正轨,别白白辜负了那番好意。”骆定如显然是知情的,但是他答应了那个人,必定要守口如瓶。于是,便乖乖的不说出一个字。
“哦,我忘了还有一件事。下个月是我的婚礼。有空记得来捧场。”他说的轻巧随意,全然为当做一场作秀的表演。
“那么,保重吧,表弟,你的今天有很多人的牺牲,来之不易好好珍惜。”最后骆定如淡然地投以意味深长的一眼,随之拍了拍石蟠松的肩膀,没有说话径直走进车里。接着车灯明晃,一个转弯绝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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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唯,终于等到你出院了。邵医生还真是老顽固,人家明明好了还不放着走。”来接尹唯出院的几个姑娘是眼科病房的病友,当初尹唯入院的时候,情况是最糟糕的,但好在她运气不算差,入院没多久便等到了捐献者的角膜,手术也算顺利。
“哎哎,人家邵医生年纪轻轻,哪里是老顽固。他啊,是舍不得咱们尹唯。”另一个姑娘找趣儿,眉飞色舞地开着玩笑。
跟尹唯一个病区的几个姑娘年纪相仿,住院期间关系也渐渐处的好起来。在她们眼里,尹唯这个姑娘是颇具神秘色彩的,从她入院到出院,除了邵医生和一个年长的阿姨过来看过她,似乎并没有家人或者朋友。她始终都是一个孤独的存在,很多时候甚至带着一种非常怪异的沉默。
“你们就别开邵医生的玩笑了,人家清清白白一个小伙子。”一直沉默微笑的尹唯终于开口。她仰头深深凝望着温哥华湛蓝的天空,用力的大口呼吸,仿佛从一个牢笼里彻底解脱,带着如释重负的快感。如同一个冗长的噩梦的终结,她终于等到了光亮的尽头。心底欢腾的喜悦一瞬间翻涌,膨胀,或许是因为太过甜蜜,竟隐隐间泛出苦涩。
“尹唯”兀自出神间,身后有人喊。她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那个人是在喊自己。她还来不及带着全新的身份,用另一个人崭新的姿态来面对眼下重头再来的生活。她有些木讷地转过头,穿白袍的亚裔医生已经走到她跟前。
小麦色肌肤和满口白牙,笑容阳光而璀璨,高挑的身形穿白袍再合适不过,听诊器懒散地挂在脖子上,他两手插在口袋里,笑眯眯地看着她。
尹唯反应迟钝,隔了好久才问道,“邵医生是什么事?”
邵正弦看着这个女人始终恍惚的样子,有些抓狂。他深吸了一口气,“我没事儿,就不能找你?”
如此一来,周围几个女伴都意味深长地窃笑起来。尹唯自然不明白她们在笑什么,“呃,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她想开口解释,然而,笨嘴拙舌的短处一点都没有变。
邵正弦看她一脸左右为难百口莫辩的神情,不禁笑起来,接着从大褂口袋里掏出一封信来,“呐,你入院没多久有人从中国寄来的。说来也怪,好像吃定了你能康复似的,直接寄到我这里。”他把信送到尹唯手上,那样流畅而跋扈的小楷,她看一眼,便知道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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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公寓的路上,车载电视正在直播新闻,尹唯窝在一角,有些失神地望着窗外飞闪而逝的街景。忽然一旁的女伴叫出来。
“哎哎,那个不是尧和的大骆吗?”“对啊,出名了黄金单身汉,没想到也结婚了。”另一个跟着一道儿唏嘘不已。
尹唯不经意地抬头往电视那儿轻轻一瞟,接着视线便再也挪不开来。
电视上。骆定如和陌生而美艳的新娘共执酒杯,从累叠繁复的杯塔顶端缓慢倒着酒水,宾客和媒体众星拱月般地围着。镜头措手不及的一个切换,石蟠松的脸便出现在屏幕上。沉稳得如一泓湖,即便是秋风乍起,都吹不出一丝涟漪。他紧抿着嘴唇,并没有看镜头。那样冷淡的神情,让尹唯想起他们初时见面的场景,在那么光怪陆离的霓虹里,他也是如此淡漠的神情,带着生人勿近的姿态,独坐高位冷酷而跋扈,看不上这世上的一切。
“哎,那个不是道林格雷的老总?”
“对哦,石蟠松呀。现在酒店生意不好做,他们道林却独树一帜,短短一个月,就从危机里站出来了。”
“你倒是知道挺多啊!”
“可不是,人家现在是黄金单身汉,想吃定他的人多了去了。”
女伴的话尹唯一句都没有听进去,她的思绪不受控制的胡乱翻飞,那个一闪而过的男人的脸,仿佛一个诱因,脑海里破闸的记忆如同洪峰,波涛汹涌地猝然袭来。
石蟠松终于回到他应该在的世界,回到属于他的高位,捱过仰望的痛苦之后,再次俯瞰,这一次,他再也找不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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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闽粤回净穗天已经黑透,初冬的夜有一些凉,因为是私人轮渡,甲板上冷冷清清,飒飒的冷风迎面吹过来,人顿时清醒了不少。海上的夜晚静谧得只有轰响而单调的浪涛声。天空很晴,一仰头便是朗月当空,繁星璀璨。石蟠松不禁想起很久以前在北海道,他也是这么闲闲地等在温泉屋的外廊上。院子里安静极了,他点了一根烟,望着天空发呆。朗月依然是皓洁,繁星也依然璀璨。而仰望的人却不再是过去的那个人。
石蟠松长长叹了口气,掏出一颗烟叼在嘴边,勾着脑袋点香烟。风有一点大,他歪着头,把脸埋进手掌里,火光燃起又熄灭,他滑了好几次火,最后身旁有只手出其不意地伸过来,轻轻一扣,火苗簇燃。石蟠松歪叼着烟,不久便悠长地呼出一口烟气来。
“这么多年,到头来这瘾还是没改掉。”石蟠松叼着烟,背靠护栏。海风从身后吹来,拨乱了他的发。
傅寿眉利落地点了颗烟,深深吸一口,她随手把纷扬的乱发拢到耳后,“当一种习惯成为你身体的一部分,想改掉非得割骨剔肉不可。”
石蟠松听她的话,不禁低头莞尔,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眉眉,对不起,一直以来做了很多伤害你的事情。”
傅寿眉用力抽了口烟,长长地叹息,烟草的苦涩渗进她的心底,“起初我并不打算原谅你,因为石蟠松你真的够狼心狗肺。”她狠狠剜了他一眼,石蟠松却只看着她沉默地抽烟。
“我想我替你付出了那么多,你没爱心,总该有点良心吧……可后来我发现,你连良心都没有。恶劣的很。”她狠狠吐了口烟,“我爱你那么久,我真的不能原谅你辜负一个那么爱你的人。”傅寿眉说着,夹着烟的手忽然伸过来,毫不设防地捧起石蟠松的脸。这样一个她曾经深深爱过的男人,她用尽全力,深深凝望了很久很久,忽然自嘲地笑起来。
“可是,我现在不爱你了。只可惜当我还在庆幸我终于从一个无望的火坑跳脱出来的时候,却想不到我又落进另外一个火坑。我爱上一个致死都不应该爱的男人。你看,我多惨。”
傅寿眉抱着胳膊,海风冷而大,吹得她有些瑟缩而战栗。她深深吸了口烟。袅袅的白色烟气回旋,曲折,千回百转,接着升腾到最暗处,泯灭于无形,一如她的飘渺的爱情,
作者有话要说:我对不起傅小姐~
☆、【尾声】+【后记】
尾声
光阴如梭,五年的时光不过是白驹过隙的一个眨眼。
温哥华的生活平静而安逸,尹唯在当地华人开办的事务所里做一名普普通通的文员。她搬出了当初傅寿眉安排的私人别墅,在公司附近租了一套50平的小居室。日子过得朝九晚五,平凡而踏实。
邵正弦有时周末会过来蹭饭,他所在的医院离尹唯的公寓很近,不愿到外头觅食的懒男人总会找着借口到她家讨一口吃食。其实在过去的几年里,邵正弦对于尹唯的心意,明眼人都是看的出来的。他是华裔,从小生长在国外,性格开朗活得奔放又热情。他对尹唯的感情并不刻意掩饰。轰轰烈烈大大胆胆地去爱,可这种炽热的感情到尹唯这锅温吞水里,便生生给浇灭。
她就像一尊久攻不下的堡垒,打了五年的持久战,依然风雨不动安如山。邵正弦觉得尹唯这个女人心肠一定很硬,不然就是感情遭受过空前重创,否则怎么会对他的美男攻势无动于衷。思量再三的男人,最终转换战略,改打温情牌,尹唯性子慢,那他就跟她细水长流。
“唯,下周休假想好去哪里没?”邵正弦往嘴里送了口饭,兴致勃勃地问她。
尹唯却兴致不高,瘫坐在沙发上,有气无力的敷衍,“睡觉。”
“哎哟,你这人怎么这么无趣啊。年纪轻轻宅在家里浪费水电煤气。”饭吃到一半的人,把碗筷往桌上一摆,干错坐到她身旁,嘴里的饭菜还没咽干净,便自顾自地说起来。
“哎哎哎,吃饭去,吃完了赶紧回啊。我都困死了。”尹唯没耐心地推了他一把,满脸的不耐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