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绾好几次都把头都快低到水泥地缝里去了,可这次她不想让妈妈伤心,所以还是咬了咬牙说,“妈,你放心,我去说说,学校应该会通融通融的。”眼泪含在眼眶里,声音在颤抖哽咽的前一秒戛然而止。
亦绾揣着忐忑不安的心跨进学校的大门,保安依然是长年不变的严肃的神态,这给亦绾的心里似乎更压了一块石头,连喘息都困难。
当拽着书包带子,一步一挪地挨到班级门前的时候,赫然映入眼帘的是刷了蓝漆的木板上嵌了几个鲜红的大字:初二(1)班。亦绾想,自己已然是个初二的学生了,时间流逝的真是飞快,如白驹过隙般。
当身边有前来报道的同学跟亦绾打招呼的时候,她还傻愣愣地楞在门口不肯移动步子,但经过一番心里挣扎,最后还是硬着头皮混在了班上的报名的同学的中间。
同桌柳菲菲眼尖,一眼就认出了夹杂在人群里把头都快低到衣衫里的萧亦绾。她喊了一声‘亦绾’,然后就朝亦绾这边的方向招招手。
亦绾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柳菲菲是城里的姑娘,初一下学期才转到亦绾的班级读书,父母亲因为感情不合去年就离婚了。柳菲菲是被法庭判给了她的父亲,可她那个不成器的老爸只爱吃喝嫖赌,根本就照顾不到还在长身体的小菲菲。乡下的姥姥看着心疼,就亲自接过来抚养。但柳菲菲的家境还算不错,还有点良心的父亲每个月都会给菲菲寄来不斐的生活费,在小乡村里,柳菲菲过得还算是优渥的小公主般的生活。
亦绾本想答应一声,却突然又重新把头低下去,嘟囔了几声,“早不来,晚不来,偏偏看我出丑的时候就来了。”
柳菲菲以为亦绾没有看见自己,就拽着自己的粉红的书包带子,三步并作两步地蹦到亦绾的跟前,然后在亦绾的肩膀上轻轻地拍了一下,“怎么了,大小姐,才过完一个暑假,就不认识你同桌我了。”
亦绾也笑着拍了她一下,忠肝义胆地说道,“哪能啊,小公主暑假过得怎么样?我瞧着是越来越漂亮了!”
柳菲菲是属于那种耐看型的小女生,白皙的皮肤,乌黑的头发,尤其是好看的双眼皮,看着特聪慧温柔的感觉,高挺的鼻梁下搭配着一张小巧玲珑嘴唇,就像川端康成在《雪国》里描述的那个驹子:宛若美极了的水蛭环节。
柳菲菲的声音也很甜美,上个学期学校的文艺汇演就是由她做的主持人。
柳菲菲看着亦绾,眉眼都笑开了,突然神秘兮兮地凑到亦绾的耳边小声的说,“别提暑假了,我这暑假作业还是我城里的表哥熬夜给我赶的呢,我是一个字都没动,徐老师待会知道了,还不知道会不会气得月经失调呢?”
亦绾的班级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就是暑假作业没做完的报名延迟,直到做完为止。亦绾在学习上还是挺积极的,暑假作业才发下来的七天里,她就一鼓作气地全做完了。
亦绾听了柳菲菲的话后,也小声地附在她耳畔说道,“只要字迹差不太多,老师应该看不出来吧!”
然后两个人都心怀鬼胎地相视一笑,好歹两个人是做了一个学期的同桌,这点默契是有的。虽然曾经为三八线,你坐里面,她坐外面这种司空见惯的事情吵过嘴,但以两人的个性很快又就好成了一个头。这让那些爱八卦的同学,没少泄过气,都说这两人若是一男一女,准适合做床头吵架床尾合模范夫妻。
班上报名的人都走了差不多了,最后就只剩下萧亦绾和柳菲菲。萧亦绾自然是条件反射般地站在了柳菲菲的身后,等她先报名。柳菲菲也非常大方利落地拿出暑假作业接受徐老师的检查。
徐老师才翻几页的时候,脸上还是露出满意的笑容,可越到后来越不对劲,眉头渐渐拧了起来,最后竟然勃然一怒地把柳菲菲的作业本往课桌上地一拍,怒斥道,“柳菲菲,你说,这到底是不是你写的?前后字迹相差这么多,你别以为你才来了一个学期,就可以这样糊弄你的班主任,你自己看看,你自己看看。”
柳菲菲也有一丝惊讶,因为表哥完全是模仿自己的字迹来写的啊,所以她也没在意,表哥写完了,她就揣在自己的书包里没来得及检查,当她自己翻开老师扔在课桌上的作业本的时候,这才发现,前几页确实是很像自己的字迹,可越到后来,表哥就不知不觉间写成了自己的笔风。表哥是学过书法的,字体骨力遒劲,飞扬跳脱,非常漂亮。而自己写的字就像鬼画符似的,看来瞒天过海这一招已经东窗事发了。
柳菲菲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当着徐老师的面就承认了。亦绾也没想到柳菲菲会承认的这样爽快,如果死不承认的话,徐老师也并不会拿她怎么样,无非就是在同学面前树立一些威风而已。况且自己的学生连暑假作业的一个字都不写完全由别人代笔,那传到别的老师耳朵里,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亦绾知道这个老处女徐老师才没那么傻呢!
既然柳菲菲自己都这么说了,徐老师总不能自己打自己的嘴巴子吧,她顿了顿神,然后无奈地说了一句,“既然这样,那下午请你的家长过来,我想和他们谈谈。”
柳菲菲却毫不避讳地说,“他们离婚了,您是想找我爸谈呢,还是找我妈谈。”
徐老师的眼里闪过一丝错愕,因为一般离婚家庭的孩子多多少少会有些自卑或是不愿与人过多接触的心理,但柳菲菲平时在班里是非常活泼开朗的,是个班级的积极分子。况且在报名填写父母姓名年龄职业的那一栏,柳菲菲是从来都不填的。
关于她父母离婚的事情,柳菲菲也只是在私下里无意间和亦绾说出来的,班上其他的同学都不知道,因为她优渥的生活条件和开朗的性格根本就不会让人往这方面去想。
徐老师抬了抬她塌在鼻梁上的黑色镜框,依然摆出一副严肃的面孔说道,“那就让你的间接监护人来和我谈,下一个。”
亦绾只好硬着头皮蹿到柳菲菲的前面,将书包拉链‘呼哧’一声拉开,然后拿出自己的暑假作业本,亦绾有个很好的习惯,就是一切书籍或作业本她都包管的非常好,连翻起来的页脚都被她用玻璃杯底压地抚平。
亦绾的字迹也非常工整,徐老师看完了之后很满意,笑着说道,“萧亦绾,如果某人有你的一半认真,我也就少操多少心。”
柳菲菲听了撇了撇嘴,心里虽然不痛快,但好歹还是要尊敬师长的,虽然这个老处女平时在她的嘴里已经被骂得体无完肤了。
徐老师拿出发票单子的时候,亦绾却终于将那句憋在心里良久的话吞吞吐吐地说了出来,“老师,那个我妹妹刚做过手术,现在我爸的手头还有些紧,钱的事……”
还没等亦绾把话说完,徐老师的脸早已经挂下来了,脸色非常难看,“亦绾,不是我说,那个钱的事是学校安排不能拖欠的,我也是没有办法啊,你看你,都欠了……”
徐老师话还没说完,柳菲菲已经将几张百元钞票扔到徐老师面前的课桌上,声音里好像压抑着一腔怒火,“她的学费,我帮她交了。”
亦绾连忙一把拉过柳菲菲的手说,“菲菲,不关你的事,你帮我交了,你怎么办?我爸会给我想办法的。”
柳菲菲却抽出手,回握住亦绾,温言劝慰道,“没事的,我爸上个月还给了我不少零花钱,都快绰绰有余了,”然后转过身子,指着桌上的发票单说,“徐老师,开发票吧!”
第9章 酸醋风波
终于算是告一段落了,亦绾走出学校大铁门的时候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却歉意地对柳菲菲说,“菲菲,我会尽快想办法把钱还给你的。”
柳菲菲推着从车棚里推出来的脚踏车说,“亦绾,你也真是的,以后有什么困难就尽管开口,只要我能帮上忙的,我一定帮你。来,坐我车子后座上,我载你一程。”
亦绾所念的中学是瓜渡村所属乡镇的唯一一所中学,前几年还办过寄宿制的高中部和初中部,后来因为承办新教学楼与宿舍楼的拨款经费问题,不得不取消高中部和学生的宿舍入住办理规定。
瓜渡村以及周边农村的孩子都不得不步行至少一个小时的路程至乡镇唯一的中学来上学。
亦绾记得自己第一次从小学初升至初中的时候,跟着二狗子他们一群调皮捣蛋的男孩子走了足足有三里的路程才看到矗立的高大的建筑物,印象里初见那刷着棕红色和银灰色墙灰的教学楼不是没有喜悦的,但更深的记忆还是走得腿都软了,满头大汗,膝盖酸得疼了好几天。
还好那是夏天,天亮得很早。但是一到了冬天,天渐渐开始变短的时候,天蒙蒙亮,星星还挂在天边就得赶路,月亮挂在树梢头才到得了家,真真是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
最糟糕的是,就算是刮狂风下冰雹,也得穿着红色的白边胶鞋,背着足足有几斤重的沉沉的卡其色双肩书包,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泥泞的泥巴路上,手上紧紧攥住的雨伞在大风里左摇右晃,有时候,干脆被掀了个底朝天,伞架子完全被折磨的支离破碎。亦绾赶到教室的时候,全身早已被淋了个透湿。
还有更倒霉的是,亦绾值日的时候,隔壁班的二狗子就一个人撒腿奔了。她怕天黑得快,所以就赶抄了近路,从羊肠小道上走的时候,谁知愈怕黑,天就黑得愈快。从那些被刨了坟头却依然矗立着墓碑的以前的坟场走过的时候,亦绾心里总是‘扑通扑通’地乱跳,偶尔从枝头上扑腾着翅膀‘嘎嘎’乱叫的乌鸦都能把她吓得满头大汗。
更绝的是有一次,亦绾听到了比乌鸦声更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低矮的灌木丛里,女人的j□j声和男人那如海潮般剧烈的喘息声,像一根细细的线紧紧得撩拨着亦绾那根本来就脆弱到极致的神经,她差点没忍住叫出来,但死死捂住嘴的手却让她清醒地意识到,当场捉奸,这对狗男女说不定会狗急了跳墙,干出个个杀人灭口的绝招。亦绾摒住呼吸,偷偷地躲到草垛子后面,细细听来,那女人刺耳矫情的声音甚是熟悉,原来是早已经在瓜渡村臭名昭著清誉尽毁的村东头的潘家寡妇。
这潘家寡妇的丈夫生前是个退伍的军人,当年她嫁过来的时候,丈夫刚巧赶上国家征兵入伍的浪潮,谁知男人才刚到部队不久,这位军嫂就耐不住独守空房的寂寞,整天穿得妖妖调调的,明目张胆地勾搭上住在自家隔壁的小叔子。
后来被婆婆捉奸在床,当时这潘家寡妇也就是个新嫁的媳妇子,自己搁不下面子,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地哀求着婆婆的原谅,都说家丑不可外扬,此等败坏门风的勾当就算媳妇不哀求,精明的婆婆也会守口如瓶。
后来,她也真就安分守己了几年,等到丈夫服兵役期限已满,归家的时候,却是因为丈夫有生殖方面的障碍,婆婆的去世,她明里暗里也偷过几次汉子。村里人早已经对这个不守妇道的女人议论纷纷,指头画脚的,还蔑称她为恬不知耻的“潘金莲”。
那个可怜的被带了好多顶绿帽子还蒙在鼓里的军人是个老实巴交又心软的汉子,活脱脱一个《水浒传》里的武大郎的现实版。
这“武大郎”面对着如花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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