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的,轰也轰不走,粘死了。
小不忍则乱大谋,我忍。
他再一次掀开她的衣袖,小心翼翼地用棉球沾着红药水一点一点的上药,雪白的肌肤映着红的洇开了的药水慢慢地渗进去,在柔和橙黄的光晕下,竟淡雅似胭脂匀染。
她有一点抗拒,毕竟不习惯被一个可以说是陌生的人强捺着上药,可药水滴上肌肤的那一刻,竟像有一泓泉水缓缓拂过,清凉,她觉得有清凉的感觉,混杂着红药水刺鼻的气味。
她忽然想起什么似地,问道,“你怎么没走?”
他偏着头邪魅的笑了,只有他知道,是在大人们寒暄道别的时候偷偷溜回来的,可是,他也没弄清楚为什么他要回来,鬼使神差般地就回来了。
“其实你可以和他们说真话,一人做事一人当,再说了,就算我爸知道实情,他又不能把我给吃了。”她就是嘴硬,这一点在她爸那里总是不讨巧。倒是便宜了自己的那个妹妹,性格像妈妈一样,典型的江南女人的温婉柔情,爸爸就很少打她,曾经她甚至一度认为自己是不是真如奶奶说的,从垃圾桶里捡回来的。
性格相似的人在一起真的会犯冲,这一点,她笃信。
他已经给她凃好了伤处,放下衣袖。他一丝不苟地将药水瓶盖好拧紧,然后又原封不动地放回茶几的盒盖里。后来在箫亦绾的记忆里,他那副认真起来的模样,真像是个作业本上被老师打上了一个大大的红叉,然后用心地用涂改液订正错误的孩子。
“家明这孩子哟,也不知道跑哪去了?你说这么个乖孩子,准是让亦绾这小兔崽子给带的不像话……”大门外传来萧爸和萧妈火急火燎的焦急声。
亦绾一听到小兔崽子就觉得委屈,爸爸又在责怪她,明明就和她没有半点瓜葛嘛,腿长在别人身上,又不是她非把刀架在脖子上硬逼着把他给绑回来的。
亦绾没好气的瞅了家明一眼,好歹不歹地正对上爸爸杵在门槛怒气未消的眼睛,家明回避不及,不好意思地用手挠挠后脑勺,满脸歉意地连忙解释道,“萧叔叔,这不关亦绾的事,是我自己偷偷溜回来的,爸爸那边我会和他解释的。”
萧爸爸满脸的怒气瞬间就消失无影了,然后用手轻轻地摸了摸家明的头,叹了一声说道,“也罢,你爸爸那边我来打电话跟他说,离开学还有好几天,你就在乡下好好地玩几天,玩够了就回城好好读书,你这乖孩子,别给我们亦绾带坏了才好。”
亦绾撇着嘴,爸爸连对外人都偏心。哼,阮家明,我看你能有多乖,看我坏透了顶的萧亦绾怎么把你变成一个不疯魔不成活的不折不扣的流氓小痞子。
吃完晚饭,躺在床上的时候,她就开始在心里盘算着自己的小九九。虽然擦了红药水的伤口还是时不时火辣辣地挑动一下神经,疼,真心疼,但她却觉得这一天除了遭受爸爸的一顿打之外,其实也没什么损失嘛!还有明天的整蛊行动,得叫上村头的那个调皮捣蛋的二狗子,还有鬼灵精怪的小俏妞,我萧亦绾可是瓜渡村大名鼎鼎的野丫头,摊上我,哼哼,绝不会让你有好果子吃,哈哈!哈哈……
忽然,她又觉得自己笑得好白痴,忙捂着嘴,在心里喜滋滋地偷乐着。
因为家里没有额外的房间,所以家明就睡在暂时还在外婆家过暑假的妹妹萧亦萱的房间里,妹妹的房间和亦绾的就隔着一个糊满了废旧报纸的木板,所以家明可以清晰地听见亦绾的很有节奏感的爽朗的大笑声,急急如繁雨,真切入耳。
柔和的月光透过沾满了飞蛾蚊蚋的陈旧纱窗疏疏落落地打在他的脸上,其实细细看来,家明的脸部侧面轮廓很好看,悬直挺拔的鼻梁下,一张嘴唇棱角分明,线条柔和。虽然只有十五六岁的年纪,却有一种英气挺拔的优雅颀长的气质。
也许是在大城市里憋得久了,伴随着窗外阵阵点点如碎银的蛙声和虫鸣声,他第一次露出会心的一笑,便沉沉地睡去。
然而,他哪里知道,隔壁的那个野丫头估计是兴奋剂吃多了,竟然迟迟地不肯睡去。
她用纤细的手指在隔板上做贼心虚般轻轻地敲了几下,确定他已经睡着了,又忍不住要哈哈大笑起来。
第2章 遇险(1)
翌日清晨,家明很早就起了床,他没有赖床的习惯。哪像萧亦绾,恨不得可以抱着柔软如斯的棉枕头睡它个天荒地老,海枯石烂才好。若不是老爸动用武力横拽硬扯地掀被子,她还真希望可以和自己的床做一对连体双胞胎。
萧爸爸和萧妈妈早就下田干农活去了,他们一般干农活都要小中午才能回来。他们又深知家明是个懂事乖巧礼数周全的孩子,所以昨天晚上就告诉他起来了就自己先吃早饭,甭等他们了。
家里也只剩下他和亦绾。
堂屋里方方正正的老旧饭桌上摆放着一碟小菜和一碗色泽明亮的酱瓜,大灶铁锅里煮熟的白米粥香喷喷的糯香味弥散在整个屋子,有的不过是再寻常不过的农家的馨软与朴实,可家明的心头却一阵愉悦和欣慰,他觉得这样才算是真正的生活。
爸爸妈妈从来都是忙于工作而疏于照顾他,妈妈又是典型的女强人外加贵妇人的骄横霸道的脾气,家里隔三差五就换个保姆,做的菜根本不合他胃口,饱一餐饿一顿的。所以他干脆有一段时间整夜整夜地把自己关在练琴房内,直到后来爸爸同意带他去风景秀丽的瓜渡乡下顺便探望一下老战友散散心的时候,他才肯出来。
他整整齐齐将叠好的薄薄的被褥堆放在床头,便到小河边打水洗脸刷牙。
晨曦微露光芒,河水冰凉清澈,家明蹲在长长窄窄的水泥砌成的水跳板上哼着爷爷教他的黄梅小曲儿,嘴上堆满的牙膏泡沫时不时地如一团雪花跌落在水面,泛起阵阵涟漪,如白绸裁剪的杏树花瓣簇绽轻柔重叠,缓缓晕染开来,将碧绿的水纹都给染白了。
家明打量着四周临水而建的古老家居式庭院建筑,粉墙青瓦,层楼叠院,高脊飞檐,墙线错落有致,意境清雅古典,竟似一副古趣盎然的泼墨山水画。
“喂,阮家明,谁叫你拿我的牙刷了,你不知道很恶心吗?”亦绾竟然也破天荒地起床了,顶着一头乱蓬蓬的跟个鸟窝似的头发,双手叉腰,气急败坏地站在岸边呱呱乱叫。
你别看萧亦绾从来是不修边幅,但干净起来却能把鞋底都刷得纤尘不染,就差镀一层水银就可以当镜子用了。她妹妹总是说她,只有心里极度别扭的人才会洁癖成这样,她不置可否。
她就是有那么一股子的拧巴劲,就像是一种必须坚持的信念。或许在别人看来,是浪费时间,她却觉得很重要。
“啊……哦……”家明咕哝咕哝地大口漱着嘴里的白色泡沫,还没来得及吱一声,她就纵身一跃跳到了跟前,跟只身手敏捷的小猴子似的。本来水跳板就窄的要命,她这么一跳,家明完全没有心里准备,整个身子重心往后一倾,脚跟踉跄地滑到板沿上。还好他眼疾手快,胳膊‘呼哧呼哧’抡圆了好几圈才猛然将一只手紧紧地抓在跳板的木栅栏上,另一只手却恰到好处地托住她的腰身。
因为用力过猛,他的手肘关节处明显听到‘咔嚓’一声,疼痛似乎就在顷刻间席卷心头,但他只感觉到沉痛的麻木,近乎痉挛的麻木。
亦绾却不管不顾,她只是撇了撇嘴,斜眯着瞄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胆小鬼。”
一阵惊险过后,家明已无心贪恋这如画般的风景,他看了看手腕,卡地亚钻石腕表的鳄鱼皮表带里若隐若现有青紫的淤痕。因为他皮肤白皙干净,所以显得格外地突兀。
亦绾也被他弄得完全失去了吃早餐的兴致,坐在梳妆台前胡乱地绑了两个麻花辫,气鼓鼓地就要出门。
家明刚咽下一口白粥,糯米香的甜腻爽滑可口,细致缠绵。其实在大城市很难吃到这种纯正的裹挟着泥土芳香味的糯米,吃一口,还想吃一口,永远也吃不腻似的。
家明微笑着问她,“不吃早饭吗?”
“看见你就饱了,还吃什么吃。”她没有停下脚步,急匆匆地要去办一件很紧急的事的样子。
“那你这是要去哪啊?”他依然保持微笑,用手里的竹筷子费力地夹了一根咸菜放进细瓷碗里,他喜欢把两只筷子绞成一个叉状去夹菜,家里很少有人陪他吃饭,几乎没人给他纠正这个错误,而他又总是吃西餐,自然不大熟稔。
亦绾弯下腰来系鞋带的时候瞥了他一眼,瞧他夹菜那模样,不禁觉得好笑,脱口说了一句,“笨蛋。”一溜烟跑得没影了。
笨蛋。胆小鬼。家明忽然觉得自己竟然多出了两个标签。
以前可从来没有人这么说过他。
你家家明成绩多优异啊,还是理科尖子班里的尖子生,家明多乖巧懂事一孩子啊,钢琴考级到考到十级了,我家那个是打死都不肯学,家明这个这个怎样好,家明那个那个怎样好。
家明每次都只是淡淡地笑笑,妈妈从来都不会让家明甘落下风,她永远需要的都是他最好的样子。可是,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这些统统不是不是他想要的,他只想要个真实的有脾性的自己,会哭会笑也会闹,开心的时候可以有人一起分享他的喜悦,难过的时候,可以有人听他倾诉衷肠。
可是,这些,他仅仅想要的这些他统统都没有,他就像一个被锁在橱窗里的精致华美的瓷娃娃,人人都把他捧得高高的,容不得哪怕是一丝丝的瑕疵,只有她,只有她时不时地把他踩到脚底下碾几下,虽然会有点痛,可他却甘愿承受这一切他所想要的。
家明吃完早饭的时候,仍然不见亦绾归来的踪影,百无聊赖之际就在亦绾家的后院里打起了爷爷传授给他的那套晨练太极拳,爷爷知道这个一脉单传的乖孙子一向性子沉静温和,所以刚柔并济的修身养性对他是有极大的好处。
垂首立正……向左开步……两手平提……曲膝下按……
他刚回势打到第二式左右野马分鬃的时候,门口传来了屁颠屁颠的二狗子那处于变声期的男孩所特有的尖锐刺耳的声音。
“嗳,阮家明,你是不是叫阮家明?”
“嗯。”毕竟是到别人家里拜访,为了出于礼貌,他停顿了一下,复又练起拳来。
“听说你是从城里来的?”语调明显抬高,但似乎更刺耳了。
“嗯。”简洁明了的回答是他一惯的风格。
“我靠,你大爷在此大驾光临,你丫竟然还能这么沉得住气,嗯嗯嗯,便秘啊你!”二狗子明显是有些激怒了,真他妈想冲出去揍他一拳,但寻思着这小子练得拳数颇有些电视上霍元甲的味道,好汉还不吃眼前亏,何况是他这个三脚猫功夫的蹩脚小霸王。
二狗子本名陈乾赫,在瓜渡村那可是是赫赫有名的孩子中的小霸王,此人爱打抱不平,爱逞能,爱出风头,十二岁的时候因躲在厕所怂恿一帮小屁孩装模作样学大人抽烟,遂被学校教导主任视为严重打击对象和九年义务教育的反面教材,虽然本事无二两,底下倒是一帮子低年级小屁孩追随,至今学无所成,功课一塌糊涂,常被老爸揍得是鼻青眼肿,然严父仍不解气,家法伺候,皮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