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相互对看一眼出去,正瞧见晚瑕从角门接了一大壶热水拎过来。她趔趄着往房间拎,脸憋得通红显然是很吃力。
宜宣想要过去帮忙,若溪却一把拽出他,轻声说道:“四妹妹不会让咱们插手,就让她做吧。这段日子她心里难受,流汗总比流泪强。累了倒头就睡,省得她胡思乱想。
况且神医绝对不会为难一个弱女子,咱们放心回去。我已经吩咐绿萼在旁边照应,粗活重活会有人去做。只是为了不让神医心烦,她们不能进角门过来侍候。”
“嗯。”宜宣带着若溪走了。
那边晚瑕准备好了洗澡水,就请神医过去洗澡,另外在屏风上搭了干净衣服。她生怕神医让自个侍候洗澡,正焦灼不安的立在屏风外面,听见里面传来让她出去的声音,忙如获大赦般出去了。
孟阔就躺在旁边的屋子里,她还没来得及见上一面。这会子儿得了空,迫不及待的进去瞧。
只见孟阔平躺在床上,双眼紧闭面色苍白,连呼吸都不闻似乎死了一般。她的眼泪顿时倾泻而出,心像被刀搅一样剧痛起来。
想到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他信誓旦旦的说要娶自己的模样。眼下他总算是回来了,可却是这副了无生机的模样。如果知道是这种结果,她就不会同意嫁给他,最起码他不用去胡州涉险,不用这样子回来了!
“都是我害了你!都怪我!”她扑到孟阔身上痛哭起来,“是我太贪心才得了报应,我不敢再奢望嫁给你,只要你能醒过来好好活下去!你睁开眼睛瞧瞧,哪怕是一眼我也就满足了。”
孟阔半点反应都没有,晚瑕哭得摇摇欲坠。就在她快要哭晕过去的时候,就听见有人喊道:“丫头,丫头!我要吃饭!”
他忙抹了一把眼泪留恋的瞧了孟阔一眼,然后一路小跑出去。就见一个人站在院子里,皮肤黝黑五官大气端正,头带帽子一身的白衣负手而立。晚瑕一怔,看见他不耐满的皱着眉头,“让人干活就该先给填饱肚子,我要吃饭!”
原来是洗干净换上衣服的神医,若不是他说话臭脸的模样,晚瑕还真是不敢认了。都说人靠衣装马靠鞍,这话一点都没错。现在的模样倒有几分世外高人的样子,跟破庙里面的癞头乞丐是两个人。
“看你一副随时要昏倒的模样!”他瞥了晚瑕一眼,“你要是不能侍候我的起居,我立马就走人!”说完甩袖子进了屋子。
晚瑕闻言忙去张罗饭菜,为了有体力吃不下也硬往下咽。神医洗了澡又吃饱喝足,这才迈着方步去给孟阔看病,晚瑕见了忙跟着进去。
第一百七十六
晚瑕留在小院子里侍候神医,一晃过去了七八日。若溪不方便去探望,只听绿萼说晚瑕脸上有了笑容,好像是孟阔情况好转随时都能醒过来。
这样真是太好了!若溪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能落地,她真担心若是孟阔有了一差二错,晚瑕不会独活。
过完二月二这年味才逐渐散去,来侯府走动的亲戚慢慢少起来。黄师傅打老家回来,府里的姑娘们又接着去学红女。若溪把绯红和逸竣送走,在侯夫人那边侍候半日,剩下的时间倒清闲下来。
这日她正在屋子里看书,就见宜宣急匆匆回来。
“快点跟我去个地方!”他拉着若溪就往外面走,“丫头一个都别带,母亲那边我已经派人打了招呼。”
“什么事这样急?不会是四妹妹那边出事了吧?”她见状唬了一跳。
“不是。”宜宣见她脸色都变了忙回道,“等一会儿上车再告诉你。”
二人出了侯府上了马车,宜宣这才轻声说道:“林夕儿正在生产,好像有些危险。她说想要见你,或许这是她的最后一个愿望了!”
“额。她生了吗?是男是女?”若溪听了心里咯噔一下,算算日子林夕儿的预产期到了。她明白老太君是万不能留下林夕儿,心底涌上一股子愧疚。
“我得着消息的时候还没生,说是难产。”
马车朝着城外飞驰,她的心比这飞驰的马车还要急切。半个多时辰之后,马车停在一个独门独院的房子外面。
宜宣跳下马车,又赶忙把若溪抱了下来。若溪还不等站稳便撩着裙子往里面跑,宜宣赶忙追了进去。正房外面守着两个婆子,有小丫头端着一盆血水打里面出来,满脸的恐惧。
若溪只瞧了一眼便觉有些眩晕,身后伸出一只大手把她搂住。她扭头瞧见是宜宣,迎上他担忧的眼神点了一下头。
“没事,我挺得住!里面是产房你不能进,在外面等我。”说完,她一个人往屋子里去。
宜宣追了两步停住,让桂园跟进去侍候,他则焦急担忧的在外头徘徊起来。
若溪一进去便闻到一股子浓重的血腥味,两个产婆忙活的满头大汗,直嚷着让产妇用劲。可躺在床上的林夕儿悄无声息,她们着急也没有办法。
“二奶奶,您来了!”旁边的丫头瞧见若溪忙见礼,两个产婆闻言也过来施礼。
她见状一皱眉,回道:“孩子还没露头,哪有功夫讲这些虚礼?还不快去接生!”说完走过去瞧,产婆也随过去继续接生。
若溪对这个林夕儿早就存了几分好奇,今个儿总算是见着了。床上躺着的人面色苍白的像纸,连嘴唇都半点血色没有,双目紧闭牙关紧咬死了一般。细细看去,她的眉眼倒真有一分像自己。
“孩子怎么样?露头了吗?”她知道产妇在生产的时候失去知觉是很危险的事。
产婆对这林二奶奶只闻其名不见其人,今个儿一见惊为天人。觉得有些面善,可隐约又觉得有股子逼人的气势让人不敢正视。
她们听见若溪问话,忙抢着回答:“回二奶奶的话,孩子还未露头,产妇失血过多眼下昏迷不醒,母子都非常的危险。再这样下去,恐怕会……”后面的话不言而喻。
若溪听了眉头紧锁,她过去喊着林夕儿的名字,又使劲推了几下不见她有半点的反应。
“你,过来!”若溪指着其中一个身体强壮的接生婆命令道,“打她的嘴巴,说什么都要把她打醒!”说完又吩咐桂园去找人参来,年头越长的越好。
那接生婆替人接生了十多年,还是第一次有人要求打产妇。接生婆瞧了若溪一眼,见到她面色凝重不敢有半分的怠慢。
接生婆快步过去,一手攥住林夕儿的衣领,另一只手高高扬起。她迟疑了一下,咬着牙关狠狠打下去。她也知道,若是产妇醒不了就会一尸两命!
“啪啪!”的打嘴巴的声音在屋子里响起。
片刻,桂园端着一盘切好的参片进来。若溪见了吩咐道:“等一会儿她醒过来,你就把参片塞进她嘴里。记住,千万不要断了,一定要把她的这口气顶住。”
桂园闻言点点头,眼睛盯着床上的林夕儿。那接生婆下手够狠,林夕儿的脸已经肿了起来,嘴角还渗着血丝。
“二奶奶……”她实在是有些下不去手了,可话还未说完就听林夕儿轻哼了一声。
“醒了,醒了!”接生婆嚷起来,“二奶奶,她醒了。”
桂园见林夕儿睁开眼睛,忙拿起一片参片塞进她嘴里。
若溪攥住她的手,命令似的说道:“含在舌头下面,你必须让自己保持清醒,不然孩子会胎死腹中!”
听见“胎死腹中”四个字,林夕儿立即变得清醒起来。她反手抓住若溪的手,使出所有的力气央求道:“二奶奶,救救孩子!救救我的孩子!”
“能救他的只有你这个做母亲的!”若溪的话燃起了林夕儿的斗志。一位母亲无论身陷何种境地,当听见自己的孩子有危险,总是能够坚强的战胜一切。
接生婆继续接生,见林夕儿醒过来忙让她用力。有了她积极主动的配合,生产变得顺利起来。
“使劲!能看见孩子的头了,再使劲!”接生婆嚷起来。
桂园往她嘴里又塞了一块参片,她咬着后槽牙愣是一声都没喊出来。若溪瞥一眼,看见又一盆血水被端出去,心忽闪一下。
“出来了!”接生婆抹了一把头上的汗,似乎长出了一口气。随即,她从林夕儿的下体拉出个血乎乎的婴儿。她手法利落的把婴儿倒立起来,在孩子的后背轻拍了两下。
只听“哇哇”几声,洪亮的婴儿哭声响起来。接生婆麻利的把婴儿调过来,丫头递过来从温水里拧出来的毛巾。她接过去在婴儿身上擦拭几下,随即用薄被抱上,连声说道:“恭喜,是个大胖小子!”
“快抱过来让我瞧瞧!”林夕儿支撑着想要坐起来,可是却半点力气都使不出来。她耗尽了最后一点心力,眼下脸颊泛红似乎有回光返照的趋势。
若溪知道她快不行了,忙吩咐接生婆把孩子抱过去。孩子长得像宜浩,眼睛又大又亮,鼻梁高耸嘴唇厚实,长大以后准是个美男!刚刚被接生婆拍了两下,他哇哇哭了两声,眼下竟咯咯的笑起来,眼睛滴溜溜乱转起来。
林夕儿费力的歪着脖子,瞧了一眼那孩子,想要伸手摸一下却无论如何都抬不起胳膊。
若溪明白她的心情,赶紧抓住她的手摸上孩子的小脸蛋。
她眼中转着的泪水一下子流了下来,可她也知道自己时间不多,该交代的话必须得说出来。
“二奶奶,奴婢有事相求!”她想要爬起来给若溪跪下,可是哪里能动弹半分!
若溪知道她把自己请来是要托孤,忙一摆手让众人都下去。顷刻间,屋子里只剩下二人。
“有什么话你就说吧,能办到的我会尽量去办!”若溪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林夕儿拼了力气说道:“二奶奶,奴婢早就知道活不了。奴婢不怕死,只是放心不下那个孩子。他会被抱进侯府养活,可谁能真心实意的护着他?奴婢……奴婢死不瞑目啊!”说完她气喘吁吁起来。
若溪闻言无语,看出这个林夕儿不是个蠢人。既然她把一切都看得通透,自个就没有必要再欺骗她。面对一个将死之人,若溪也说不出谎言来。
“你放心,三弟安排好了一切!他到底是侯府的血脉,会无忧无虑的长大。”
“不,三奶奶不会容下这个孩子!”林夕儿有气无力的说着,“奴婢知道侯府规矩大,有些事不能随心所欲。奴婢只求二奶奶答应奴婢照应那孩子一眼,奴婢到了地下会替二奶奶祈福。下辈子就是当牛做马,也会还了您的这份恩情!”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鼓作气说完这番话,抓着若溪的手用力起来。
“我答应,你放心!”若溪知道她已然走到了生命的尽头,若是不赶紧应下,恐怕她真要带着遗憾离去了。
再者说,若溪心里对这个林夕儿有几分愧疚感,即便她不央求自己也会照应那个孩子。
听见若溪答应下,她的身子直腾腾的抬起来,随即“扑通”一声落在床上。她的眼睛反插过去,一口气没上来,只听见肚子咕噜一声随即闭眼咽气了。
外面传来几声婴儿的啼哭声,那个可怜的孩子似乎感应到母亲的去世。若溪站起身,深深的叹口气走了出来。
宜宣正在外面候着,见到若溪双目泛泪忙过来搂住她。
“那个孩子已经送走,过几日就能再见了。至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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