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溪已经猜到对方的身份,肯定是那位内阁侍读学士的儿子。果然,老太太放下信笑着说道:“她婆婆你也见过,就是上次在刘府遇见的王太太。她一眼就相中了七丫头,咱们还没来的时候就遣了人上门过话。没想到她们家还真是急性子,这就合了八字定了日子。咱们过两日就往回返,刚好能赶上七丫头大婚!”说罢就让她回去收拾东西,准备回去。
老太爷听说她们要回去,自然是再三的挽留,无奈韩府要嫁姑娘不得不回去。另外眼见大考将近,刘焕晨要跟着她们去京城赶考,还是早些动身免得耽误事。
大老爷把儿子叫到跟前再三嘱咐,说是京城到处是高官,千万不可行事鲁莽张狂给老姑奶奶家惹麻烦。若是能侥幸高中,就在老姑奶奶家住下,好歹央求大伯父在朝廷走动做个京官。至于银子方面让他不用担心,家里有准备。
原来这刘府在当地勉强能算得上是一流世家,不过若是放在京城却成了不入流。所以他们世代都想出来个京官,俗话说朝中有人好做官。别管是几品,最起码见得着一品大员,总比待在南边有人脉。
从大老爷这辈开始算起,却没有一个能混到京城去。孙子辈唯有这刘焕晨喜欢念书,去年参加乡试中了三甲,全府人的希望都放在他身上了。
不过这即便是高中,想要在京城做官还是需要有人提携、帮忙运作。这次老太太回来祭祖,大太太殷勤侍候的像小媳妇儿,不能不说是有奉承溜须的成分在里头。
一切都准备完事,老太太等人就上路了。多了一个人,丫头、婆子、行李都多了不少,韩暄见有人作伴自然是分外高兴。他也是从大考里打滚过来的,一路之上把自己的经验倾囊相授,倒让刘焕晨受益匪浅。
这日,有经验的船家见天气不好,恐怕海上有大风浪便靠在码头停住。老太太在船上吃了好几天的鱼虾,觉得腻歪极了。韩暄就带着小厮上岸去买些新鲜的蔬菜、水果,留焕晨在船上照应。
怎知还不等他回来,天边的黑云便涌动起,大雨毫无预兆的落下。好在若溪她们坐得船很大,靠在海港里不需要担心。老太太见了不由得庆幸听了船家的话,不然在海里行驶遇到这般大的雨就危险了。
雨越下越大,简直是像从天上泼下来的一半。突然又起了狂风,熟识水性的船家都不敢再船舷上站着了,唯恐被风吹到海里去。
拴大船的铁链哗啦啦直响,船家忙带着伙计冒着风雨再加了一条铁链。船家是个五十左右岁的红脸汉子,在海上也遇过些风暴,不过却都没有这一次大。得亏他们没有上路,不然这一船人就交待了。
“快看,海里有人!”若溪正和老太太在船舱里说话,就听见外面的船家大喊着。
外面正下着瓢泼的大雨,海港里停靠了五六艘船,有几个人披着蓑衣站在船舷上看热闹。远远的见到海上几个黑点正在沉浮,应该是有人落水了。若是放在往日,早就有人跳下去救人。可眼下雨大风大,饶是凫水高手也不敢冒险。
若溪和老太太不知道外面的情况,正在纳闷就见焕晨一身水的进来。
“应该是有船沉了,几个人掉进海里。”他抹了一下脸上的水回着,“不过眼下这种情况谁都不敢下水去救人,那几个人恐怕要交待。”
“阿弥陀佛,上天有好生之德,怎么能见死不救呢?”老太太一向慈悲,听了这番话不由得皱了皱眉。
若溪忙说道:“哪里还有工夫犹豫?表哥,你赶紧让船家把船开过去,把那几个人救上来!”
“船家说回来是逆风,不敢去冒险!”他闻言回着。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若溪听了回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祖母,势不容缓!”
老太太听了赶忙吩咐道:“焕晨去问问其他船家,看有没有敢出海救人的,咱们愿意出二百两银子!实在不行再加些也可以!”
焕晨闻言忙披上蓑衣出去,不多时便回来了,说是有个船家答应出去救人。不过能不能救回来还说不准,即便是救不回人也要一百两,他已经答应了。
半晌,只听见外面喧哗起来。有人喊叫,有人在船舷上跑动,原来是船家把人救了上来。一共三个人,趴在木板上漂流了一阵子,人已经筋疲力尽。除了一个还清醒着,其他二人全都昏了过去。
焕晨见了那人竟惊呼出来,原来此人并不陌生,是林宜宣!
他赶忙回禀了老太太,老太太听了忙吩咐人把林宜宣和那二人好生安置在船舱里。焕晨拿了几套干净衣服让他们换上,又让下人熬了热热的姜汤。
林宜宣换了衣服喝下姜汤,给老太太来道谢。船仓里本来就地方不大,若溪只好暂时躲在小小的屏风后面,大半个身子还露在外面。
“这次多亏老夫人仗义相救才使我逃得升天,救命之恩不敢忘,请受我一拜!”说罢他就跪下给老太太磕头。
老太太忙扶起他,“这都是二少爷命不该绝,不过你怎么会掉进海里呢?”
“本来我决定跟老夫人一起回去,路上也好有个照应。谁知道生意上出了点差错便耽搁了一天,碰巧有些经验的船家都被雇走,我只好找了个愣头青。他似乎没有太多的经验,见到变天还非要拍着胸脯说没事。没想到风雨越来越大,船体被损坏进了水,我们只好随手捞些木板跳进海里。
船上一共有十几个人,没想到逃过一劫的只有我们三个,那两个人都是我的小厮。刚刚我过来的时候他们已经醒过来,不过他们都是粗人没得惊到老夫人,所以我就替他们道谢了。”
“那个船家自己不怕死就算了,还平白的连累这么多人送命,真是作孽啊!”老太太听了叹口气,“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二少爷就跟着我们同行吧,反正都是要回京城。”
“多谢老夫人,我就不推辞了。眼下我们主仆身无分文,难得老夫人肯带我们上路。等回了京城,我一定会登门道谢!”林宜宣再次行礼。
这功夫韩暄回来了,他眼见这雨越下越急似乎没有要停的意思,心里惦记老太太等人,就冒着雨跑了回来。见到林宜宣他觉得很惊讶,这可真是有缘分了。
船上的房间不多,老太太有意让若溪把房间腾出来。林宜宣却非要跟韩暄挤在一起,老太太见状只好作罢。
这雨下了大半天才停住,出了太阳还有彩虹挂在空中。海港里的船陆续离去,若溪等人坐得船也出发了。
若溪在船舱里闷了一整日,眼下船在海上行天色渐暗外面没什么人走动,她这才钻出来到船尾透透气。海上风大,青玉回去拿斗篷。
看着一轮圆圆的明月从海上升起来,若溪不由得想起了一句名句,“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好诗!”一个低沉中带着磁性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来。
她吓了一跳,忙扭头看过去。船尾的光线很暗,他站在阴影中看不太真切。只觉得他身材高大,浑身散发着冷冽的味道,那双眼睛正盯着她让她浑身不自在。很少有人能给她这样的压迫感,她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让姑娘受惊了。”他见状说着,“我不过是出来透透气,听见姑娘的佳句忍不住喝彩。”
“随口胡说让林少爷见笑了。”她虽没看过林宜宣的长相,不过她记得这声音,“这里风大我要进去,先告辞了。”说罢就要回去。
突然,一道身影挡在了她前面,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从幽暗中凸显出来。若溪惊骇的后退,身体越发的僵硬起来。
他怎么可以挡住自己的去路?在老太太面前温文有礼,难道只是他的伪装?眼下这里又黑又僻静,他想要做什么?青玉回去取斗篷为何还不回来?
“这块玉佩给你,感谢你的救命之恩。”他手中突然多了一块晶莹剔透的玉佩,摊开来递到若溪面前。
这样近距离的说话让她闻到一股淡淡的酒香,原来他喝多了难怪如此无状。
“要谢就去谢祖母和表弟,我一没出银子二没出力。”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是谁说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又是出自谁之口?”他又往前上了半步,若溪可以看清他眼中闪烁的光芒,心不由得慌乱的怦怦直跳。想起自己在现代呼朋唤友,异性朋友之间互动起来搂抱也是有的,可眼下不过是挨得近一些怎么就慌张成这个样子?难不成是自己彻底被这里的文化同化了?
还不等她有反应,转角传来脚步声,应该是青玉取斗篷回来了。她竟有种偷情被抓包的慌张、窘迫,想要让林宜宣快走的话梗在嗓眼好悬没吐出来。
“拿着,不许弄丢了!”林宜宣的语气中多了几分霸道,把玉佩塞进她手里一闪身不见了。
青玉的身影渐近,转眼便到了跟前,她似乎没看见林宜宣把手中的斗篷披在若溪身上。
“本来奴婢已经拿了斗篷要回来,可表少爷见了非说太薄,还让奴婢灌了个汤婆子拿过来。”青玉不高兴的撅着嘴,“奴婢就说表少爷太啰嗦,这来来回回的功夫姑娘受寒怎么办?若是姑娘身子不舒服,奴婢可不能饶了表少爷!”说着又把热热的汤婆子塞在若溪怀里。
若溪手里还攥着玉佩,满心想着刚刚林宜宣的无礼举动,对青玉的话没有半点反应。她身上裹着厚厚的斗篷,怀里抱着汤婆子,只觉得浑身燥热心里有股说不出的闷。
“太晚了,咱们回去吧。”她失了看海景的兴致,带着青玉回了船舱。
青玉这丫头虽然性子急却不缺心眼,她见自个姑娘似乎有心事,问道:“姑娘刚刚还好好的,怎么一会儿的功夫便郁郁寡欢了?莫非奴婢离开的时候发生什么事了?”
“你这丫头没有我想象中那么缺心眼!”若溪闻言把玉佩拿出来,“刚才我在船尾遇见林少爷,他说为了感谢救命之恩,所以送了这个给我。”
“呃?”青玉接过去一瞧,只见是一块白玉圆雕,上面刻着两条首尾相连的鱼。一般玉佩都是雕什么龙凤之类,这样的图案倒是少见。手指触及顿觉细腻温和,再看质地竟是晶莹剔透。
“姑娘,这玉佩应该很贵重!”青玉虽然不太懂,却也看出它价值不菲,“那林少爷主仆在海上遇难身无分文,恐怕这玉佩是他随身携带之物。”
若溪闻言脸上一阵发烧,想到这玉佩在他身上贴身带着,刚刚又被他塞进自个手里。这番做派若是被有心之人知道散播出去,指不定会说得怎样难听呢!
“你把这玉佩偷偷还给林少爷,记住,千万不要让旁人知道!”若溪怎么能要他的东西?
青玉接过去刚想要出去,又被她喊住,“算了,今个太晚还是明天再说吧。”若溪想起林宜宣一身的酒气,估计今夜之举不过是他酒后无状罢了。眼下过去退还玉佩不知道还要生出什么风波,反倒容易把事情弄糟。说不定他睡一觉醒过来,自己都会后悔昨晚上的举动。
转过天,青玉瞄见林宜宣落单,便赶忙凑了过去。
“奴婢见过林二少爷。”她怯生生的见礼,一反平日里的伶俐活泼。
林宜宣盯着她瞧了两眼,片刻才认出,“你是九姑娘身边的丫头。”
青玉闻言脸上一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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