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卷发下来,他就开始头疼,胡乱写了一通不知所谓。好容易出了考场,他是一道题都没记住,只想着回去大吃一顿再好好睡一觉。他原想提前交卷出来,可又怕被父亲知道挨打,只要强忍了三日。
这三日他是没吃好没睡好,打小就锦衣玉食习惯享受的他哪里受过这样的罪?马车到了韩府,他们先见过大老爷等人,又去内院见过老太太,这才回去歇着。
放榜要一个月之后,刘焕晨自打来就一直闷在府里念书。眼下可算是能放松一下,他便动了要逛逛的念头。
老太太让韩昱带着他和韩暐出去,又让管家派稳妥之人跟随。这韩昱今年十六,虽说只比韩暐大半年,不过却比同龄人成熟稳重。他是韩昊的亲弟弟,兄弟们之中排行第四。
他带着韩暐和焕晨出去逛了一天,倒也平安无事。那刘焕晨是个会来事的,出去这一趟买了不少小玩意儿,带回来送给府中各人。虽说不值多少银子,却是他的一番心意。老太太见他行事周全,自觉脸上有光心里很高兴,不过又怎能让他自己掏腰包,少不得找机会贴补回去。
焕晨送给女眷的皆是胭脂水粉,唯独送了若溪一匣子叠纱的绢花。
“我们姑娘从来不喜欢戴这种假花,表少爷就没发现?”青玉跟他熟识些,说话少了忌讳多了几分打趣。
焕晨却笑着说道:“谁说这花是让表妹戴在头上的?那卖花的人说了,眼下京城的贵妇、姑娘都讲究把花缝制在领口和袖口,看起来立体漂亮。所以我就巴巴的卖了一大匣子回来,若是表妹喜欢我再多买些回来。”
“想一想应该能漂亮,不过表少爷怎么卖了五颜六色的绢花?这若是缝在领口,真真像进了花园里!”绿萼说着捂着嘴巴笑起来。
焕晨闻言顿时讪讪的,“这个我倒没想到,买同样颜色的好了。没事,明天我再出去一趟,表妹喜欢什么颜色?”
“不用麻烦了,把它们做成花枝插在白瓷瓶里摆着会很漂亮。”若溪笑着说道,“况且把这么多的花缝在衣服上未免有些太招摇,我实在是不敢穿出去。”
焕晨听了只好作罢,可是过几日终还是买了各种丝线送过来。
第八十五回
韩府今年是喜事连连,嫁了三位姑娘娶了一个孙媳妇,如今又在操办七姑娘若婷的婚事。亲戚们都来随礼,刘焕晨见到这样热闹的场面不由得暗自感叹。难怪祖父、父亲想要让他在京城扎根,韩府这等人脉是他难以想象的。
这样喜事若影却没有回来,只派人送了礼物过来说自己病了。众人心里明白,看来是正室进门她处境艰难起来。不过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韩府众人已经成了外人,谁都没有办法。
林宜宣竟然亲自过来喝喜酒,大老爷等人受宠若惊把他奉为上宾。从南边回来,他曾带着厚礼上门拜谢老太太的救命之恩。这次韩府办喜事不过是礼貌上给他下了请帖,原想他最多派人送礼物过来,谁曾想他这般给面子?
不过林宜宣并未留下用饭,只坐坐便离开了。即便是这般,已经让大老爷等人倍感脸上有光。其他人见了都羡慕万分,谁不知道定伯侯是皇上最倚重的重臣,是皇上的老丈人?虽说侯府大姑娘是妃子,上面还有皇后压制,不过皇后娘娘并无己出又常年病着。后宫的一切都是德妃娘娘在打理,如今的皇长子也是德妃所生。
多少人做梦都想跟侯府攀上关系,就是苦于没有门路。眼下见林宜宣和韩府交好,他们高攀不上侯府便在大老爷等人跟前奉承起来。
有几个人想要拍马屁都排不上号,便对着韩昊几个小辈下手了。
“听说贤侄参加了大考,看来平步青云指日可待,我先恭喜了。”一个眯缝眼的中年男人一脸讨好的说着。他叫陆通,祖上是商户,几年前花了银子捐了个有名无实的从六品。因为他最善于溜须拍马,不知道攀上了什么大人物,年前竟升到了六品宗人府经历。他跟二老爷有些交情,所以韩昊对他比较熟悉。
韩昊听了顿时心里有些发虚,干笑了两声回道:“陆伯父说笑了,眼下我帮着大伯父打理铺子没空想那些。您也知道,我们韩家有三十六间商铺,光是听报账就要大半天。”
“侯府的三公子跟贤侄是朋友,刚刚二公子见了你也点头打招呼。以贤侄的交际手腕不进官场可惜了!”陆通知道韩家的生意很好,每日进账的银子不是小数。因为大老爷入仕眼下都交与韩昊打理,他只当韩昊是个草包,竟动了想要占他便宜的念头。
韩昊喝了几杯酒,听见他这样说不由得飘飘然起来。那陆通是何许人也,专门看人家脸色混日子。
他见韩昊拽起来笑着说道:“我跟你父亲是老朋友,所以有些话说出来也无妨。我不过读了两天半的书罢了,如今不照样升官发财?贤侄若是中举,以韩府各位老爷的能力还不谋个好差事?
士农工商,商人到底是最末流,况且还是大老爷的产业。你管到什么时候都是帮忙罢了,何必为他人做嫁衣?我可是把掏心窝子的话都说了出来,贤侄可要好好想想啊!”
韩昊岂能没想过这些?不过他心底十分明白自己有几斤几两,中举是不可能的事情。他倒是想做官,可那官是说做就能做的?
“贤侄请跟我这边来。”陆通似乎看出他的想法,把他拉到无人的角落,压低声音说道,“你若是想要做官,我倒是有门路。”
有门路?韩昊听了一怔,随即想到他自个就是花银子卖的官。不过当初二老爷花了十万两白花花的银子才捐了个七品的县丞,还被外放到偏远的海县。别说他手里没富余银子,即便是有也不想离开京城。况且说到买官,韩家也不是没有门路,何须旁人插手呢?
这陆通能升官也不是没有道理,他一眼便看穿了韩昊的想法,笑着说道:“我说得门路是在大考上做文章,不仅可以让贤侄榜上有名还能在京城谋个差事!”
呃!韩昊登时愣住心里忽闪一下,随口问道:“这得多少银子啊?”
陆通闻言却笑而不答,说道:“京城谁不知道韩家老字号?眼下贤侄是管事,每天过手的银子像流水一般。旁人若说是没银子周转还尚可,贤侄说这话就太过谦虚了!我这也是看在你父亲的情分上才给你指了一条明路,走不走就看你自己的了。这事贤侄万不可往外说,不然上面的贵人没事倒霉的是我!”说罢一脸的高深莫测,似乎他口里的贵人是个能通天的大人物。
韩昊听了这番话确实有些动心,陆通见状拍拍他的肩膀走了。没一会儿,又有人过来找韩昊喝酒,他只好应酬去了。
没过几天,林府二奶奶再次给若溪下了请帖。老太太见了对她说道:“若是有机会你去瞧瞧若影,不管怎么说她都是咱们韩家的姑娘。前儿你七姐姐成亲她都没回来,可见在侯府过的艰难。”
若溪听了忙答应下,吩咐丫头去孙姨娘那里传话,问她有什么好带的东西捎给若影。孙姨娘听了竟亲自过来,她似乎有些激动,眼眶还红红的。
“姨娘怎么空着手来了?”若溪请她坐下。
她听了回道:“听见姑娘明天要是去侯府,还能捎东西给八姑娘,我心里高兴忙先过来道谢。至于捎些什么我还没想好,想捎的东西太多,可想想又都不合适。人家侯府什么好东西没有?我若是巴巴的送过去岂不打八姑娘的脸?可是八姑娘……”说道一半她又停住,满脸的担忧。
若溪明白她的心思,虽说若影是贵妾,侯府不至于少了她那份吃穿用度,不过不得主母和婆婆喜欢的妾室怎么能过得舒服?但凡大户人家的下人,得些脸便胜过不受宠的主子,更何况若溪顶多算得上半个主子。若是林宜浩护着还将就,不然真是半点直不起腰来!
她见了说道:“前几日姨娘不是亲手做了几双鞋吗?虽说不值几个钱,却是姨娘一片心意,比什么都强!”
孙姨娘听罢点点头,坐立不安了好一阵终是说道:“我还有件事想要求姑娘帮忙。本来我打算写几个字给八姑娘,可惜我认得的字有限,屋子里的丫头、婆子又没有一个会写只好来央求姑娘了。”
“这有何难?”若溪闻言立马吩咐绿萼跟着她回去。赵姨娘本是识文断字的小家碧玉,身边的丫头在她的调教下都念过写书。其中数绿萼伶俐,写得一手娟秀的小楷。
绿萼去了半晌才回来,见了若溪回道:“可怜天下父母心!孙姨娘每说一句话都要改几遍才命奴婢写下来,在信里嘘寒问暖事无巨细。若不是奴婢知道她当初对姨娘和姑娘做出的恶形,恐怕会觉得她可怜。
人们常说现世现报,孙姨娘正是了。若不是姑娘心善,她焉能在府里吃穿不愁?”
“你也说因果轮回,凡事都要留一线免得折福。”若溪闻言回着。
第二天,若溪带着绣花鞋、书信往侯府去了。
婆子引着她们主仆进了临风居,一股子中药的味道让若溪心下一动,难不成是二奶奶又犯病了?
果然,二奶奶正在床上躺着,几个月不见她整个人又瘦了一圈。小脸变成巴掌大,眼睛越发显得大,可里面却看不见光彩。
她见若溪进来忙挣扎着坐起来,若溪忙上前扶住她说道:“二奶奶只管躺着,别跟我见外才是。”
“本来我不想用这副病容见你,可又怕再不见就没机会……”
“二奶奶快别这样说,你好好养着会好的。”若溪忙打断她的悲音,“所有病的根源都是思虑过重的结果,只要放宽心这病就去了一半。二奶奶鼻头圆润乃多福之相,必定能熬过这一关!”
“你也跟她们一样,当我是个糊涂人!”二奶奶说完便拼命咳起来,脸涨得通红。若溪见状忙上前轻抚她的后背,见她稍微缓和了些接过丫头手中的水递过去。
眼见她止住咳嗽,若溪就拿过靠垫放在她背后,不再说任何安慰的话。
二奶奶长出了一口气,脸上的红潮退去只剩下无力的苍白。她手中攥着刚刚捂住嘴巴的手帕,吩咐琉璃去把逸浚带过来见客。
等那丫头出去,她便把手中的锦帕塞在褥子下面,若溪瞥见上面有星星点点的殷红,顿时心往下一沉。
二奶奶抬眼沉声说道:“既然她们觉得我不知道会好过一些,我就假装不知道好了。”
若溪闻言红了眼圈,明明知道自个时日不多,却还要配合其他人假装不知情,这该是什么样的心情啊?如此善良、淑慧的女子为什么要病入膏肓?
“你吓到了?”她轻声问着。
若溪摇摇头,掩饰住自己悲伤的情绪,回道:“我在感叹缘分是个奇妙的东西,竟让我能跟奶奶这般的人物认识!”
“缘分都是上天注定的,或许我们前世是姐妹,所以今生见了便有种熟悉感。”她笑了一下,“我听二爷说起他在海上遇难的事,若不是有妹妹和韩老夫人出手相救,恐怕就不能安然归来了。”
上一句还说什么前世是姐妹的话,下一句便突然转到林宜宣身上,若溪听了心下一怔。不过这二奶奶病得不轻,或许是难受说话才失了条理吧。
若溪赶忙回道:“那都是二少爷福大命大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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