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溪闻言一怔,不知道她突然提及此人是何用意。
“上次世子在侯府遇见妹妹,回去便闹着要迎娶妹妹过去。侯夫人为了给儿子选媳妇整整挑了二年多,眼睛长到天上去,岂能答应世子的请求?世子打小被宠坏,想要什么还从未失望过。听说他在侯府里闹得不像话,惹怒侯爷把他打得大病一场前儿才好下。
侯夫人最宠溺儿子,虽不能让你做她正经儿媳妇,可也脱口答应让你做侍妾。虽然侯府封锁了消息,但还是没有不透风的墙。我听见心里着急,碰巧府上二少爷出了事,便用这个做借口逼迫你大伯父答应下此事。
一来可以让世子死心,二来帮衬妹妹府上一把,三来让老夫人等人心存愧疚,也好对妹妹的亲事上点儿心。所以我不等二爷在京城便做主了,不知道他回来听说此事是惊喜还是惊讶。”
原来他不知道!若溪闻言心下一动,随即敛住心神。她丝毫不怀疑二奶奶的话,可是那个世子不过见过自己一面而已,至于不管不顾的想要娶自己吗?若溪还没自恋到自以为是的地步,她觉得世子应该是被惯坏了。他打小就没被人呛过,对自己是一种新鲜感吧。再加上侯夫人不同意,就越发激起了他争强好胜的心里,应该谈不上什么感情之类的。
可是世子毕竟是世子,想要的怎么能要不到?若是他执意如此,她还真是逃不过做姨娘的命运。既然都是做姨娘,去定伯侯府比去南宁侯府要好得多!
“成亲这么多年,我对二爷一直是言听计从。万事都要跟他商量,从不敢擅自做主。如今我私自拿了主意,这心里还真有几分忐忑。妹妹,今个儿我把心里话都说了出来,希望能解除你心里的疙瘩。你还是我的好妹妹吧?”二奶奶问的小心翼翼,看着她的眼神里满是祈求的味道。
二奶奶贵,打小是被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何曾这般低到尘埃里?她见了心酸,眼前的二奶奶不是什么贵夫人,只是个可怜的母亲罢了!
她反手攥住二奶奶的手,回道:“这里风凉姐姐身子虚不易久留,咱们还是回去吧。”
“好妹妹!”二奶奶闻言顿时眼泪汪汪,忍住悲戚又笑了。
姐妹二人手牵着手回了厢房,老太太见了放下心来。她是怕若溪范糊涂心里有结解不开,埋怨二奶奶伤了姐妹情分,往后嫁过去日子不好过。难得二奶奶喜欢她,拿她当妹妹似的待,若是日后她真能变成继室,这门亲事倒成了幸事!老太太想起若溪在寺里求得签,富贵二字莫非要应在以后?
二奶奶别了老太太和若溪先回府,一进临风居便有丫头回禀,说是林宜宣回来了正在里面。
她闻听快步走进去,只见林宜宣板着脸见了她也不言语。虽然他面部历来缺乏表情,不过跟他夫妻这么多年,二奶奶还是感觉到了他的怒气。
“二爷什么时候回来的?妾身以为还得两三天的功夫呢。”林宜宣轻哼了一声并未说话。
琉璃见状忙上前见礼,觑了二奶奶一眼侍候她脱掉大氅,然后悄悄退了出去。
登时间,屋子里只剩下夫妻二人。二奶奶笑着说道:“妾身给二爷贺喜了,再过几个月府里就添姐妹了。”
“恭喜?”他看不出喜怒,眼睛死死盯着二奶奶,“岳父堂堂西北大将军,竟为了自个姑爷逼迫人家好好的姑娘做妾,真是难得!你究竟想做什么?表示你的贤惠,还是为了风风光光做你的二奶奶?”
二奶奶还从未听过这样伤人的话,她的眼泪刷得一下便流了下来。
“我再风光又能风光多久?若是二爷怕委屈了妹妹,等我死了就把她扶正!”说完二奶奶进了内室,从里面传来她悲切的呜咽。
林宜宣往里面走了两步又停住,无声的叹了口气扭身走了。守在外面的琉璃见了忙进来,宽慰二奶奶一番打来清水。
“奶奶小心身子,二爷不过是生气奶奶没跟他商量罢了。”在琉璃看来,男人纳妾再正常不过,而且都是十分高兴的。虽然二爷跟其他好色的男人不同,不过不也是男人吗?自个娘子帮着纳个美妾,心里指不定多美呢。
二奶奶听了却回道:“他哪里是气我没跟他商量,分明是心疼妹妹进来做妾!在他心里玲珑剔透如妹妹的女子,是美好不容玷污的存在,即便是给他做妾也是糟蹋了!”
话音刚落,黎妈妈就打外面进来,说是将军夫人进府来了,现在正在老太君房里。老太君体恤她身子不好,吩咐她不用过去只在临风居等着就成。
她闻言忙吩咐琉璃帮她上妆,唯恐母亲看出端倪来。不多时将军夫人过来,她们母女见了自然要说些体己话。
二奶奶把所有人都撵了出去,她们究竟密谈了什么外人不得知。
单说林宜宣出了二门往外书房去,听见旁边的阅微堂有琴声传出来,知道是宜浩在里面。听琴声低沉哀伤,似乎在低声呜咽不由得皱皱眉头。年轻力壮不做正事,整日浸在靡靡之音中,他这个弟弟什么时候才能成人?
突然,琴声戛然而止,应该是琴弦断了。宜宣推门走进去,一股酒气顿时扑鼻而来。眼下太阳还没落山,他怎么就把自己灌醉了?难不成是有什么心事?
“曲调太过哀伤,难怪会断弦!如此哀婉的曲子不适合你,以后还是不要弹了。”宜宣皱着眉头说道,紧接着喊来小厮去拿醒酒汤。
宜浩见他进来直直的盯着他,半晌方笑着说道:“恭喜二哥又要娶佳人了!”
“你喝多了就别说话!”他的眼神冷冽起来,似乎不高兴听见这件事。
“呵呵,二哥还不满足?韩府九姑娘琴诗俱佳,是个难得的才女。我们兄弟还真是默契,弟弟娶了她姐姐做贵妾,二哥则娶了她本人!真有意思,呵呵!”他脸上在笑,可眼睛里却丝毫没有笑意。
宜宣闻言面沉似水,立起眼睛说道:“你真是越来越不像话,大白天喝得烂醉满嘴的胡言乱语。我看你是精力过剩,明天我就去跟父亲说,让你去铺子里学学管事!”
“二哥也知道我喝多了胡言乱语,就不要生真气。我不说就是了,至于每次一生气就用管事吓唬我吗?”他趴在桌子上呢喃着,看来是醉得支撑不住了。
小厮端着醒酒汤进来,宜宣看着他服侍宜浩喝下,又吩咐他好生照料这才出去。被扶到榻上的宜浩坐起来,哪里还有刚刚醉得一塌糊涂的样子。
他不明白二哥为什么不高兴,若是他恐怕要兴奋的跳起来,可惜……
晚上,二奶奶病了。这一段她劳心劳力,白日里在普济寺受了冷风又哭了一通,身体扛不住倒下了。
这场病来得凶猛,用了御医的药时好时坏,总不如前一段有精神。若溪得知心里惦记,可是碍于眼下的情况却不能亲自看望。她只好吩咐人送了些补品过去,又把她亲自绘制的书给孩子。
这几日她在家里无事,便想起小时候看得连环画,便动了把童话故事画下来的念头。因为不知道孩子喜不喜欢,只画了一本《海的女儿》。说到国画若溪不在行,可是用画眉的笔做漫画她还是拿手的。想当年她就迷宫崎骏的漫画,为此还特意学了一年多。
逸浚和菲虹见了漫画书感觉很新奇,兴奋的看起来。林宜宣见她们两个小脑袋凑在一起,到了该睡觉的时候还不去睡觉,便冷着脸说道:“平日里看正经书也没见你们这样用功,再不去睡觉就再也不让你们看了!”说罢把书没收。
“父亲,我们乖乖睡觉,明天一定要还给我们哦!”菲虹郑重其事的拜托着,小眼睛紧盯着他手上的漫画书。就连一向沉闷内向的逸浚也是满脸的祈求,眼巴眼望的被奶娘抱走了。
林宜宣看着手上的书疑惑起来,真有那么好看吗?他搭眼瞧了一下,不由得在心里鄙视了一下,这什么画画得这样糟糕?再读一下旁边的字觉得还有些新意,接着看下去竟被故事吸引住了。
他一页一页接着翻下去,看到最后一页有些意犹未尽。美人鱼为了拥有双腿出卖了嗓音,遇到了爱情却注定是场悲剧。面对爱人和生命,她选择了变成泡沫消失的无影无踪。
什么样的女子才能写出这样的故事?想必她同美人鱼一样也这般的叛逆,与众不同,不与常规世俗同流合污。能被她爱上的男人无疑是幸运的,幸福的,林宜宣的眼前浮现出一张淡然恬静的脸。
这一夜他梦到了美人鱼,一会儿又发现那张脸竟是若溪。好容易快要天亮的时候安睡了一会儿,却突然被外面说话的声音吵醒。虽然那人已经压低了声音,不过他还是听出是黎妈妈。这个时辰黎妈妈不在临风居侍候出来做什么?莫不是……
他心中一惊,一股身起身披着衣服?着鞋出去,见自个的贴身小厮旺仔和黎妈妈站在门口。黎妈妈见了他,顾不上见礼忙说道:“二爷,昨夜奶奶咳了两次血折腾一宿没睡,奴婢等二门开了锁就马上出来找您。奴婢瞧着奶奶的病是重了,还是赶紧找御医瞧瞧吧。”说罢红了眼眶。
“怎么不早出来回禀?”他斥责的说着。
黎妈妈闻言回道:“奶奶怕惊动太太,不肯让奴婢出来。”原来这侯府历来有落锁的规矩,过了亥时一刻便锁了二门,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巡夜婆子挨处走一趟,没有异常便入寝。若是谁再想要出入,唯有去大太太那里拿钥匙了。
“旺仔,快拿爷的帖子去请王御医。”他闻言没再追究,吩咐小厮一声便进去穿戴。
他赶去临风居,进了内室便见二奶奶面色苍白的躺着,双目紧闭呼吸微弱。琉璃眼睛通红,正在一旁偷偷抹着眼泪。
“柳烟,你感觉怎么样?”毕竟是多年的夫妻,况且他们一直相敬如宾,眼下见她病入膏肓铁打的心肠也会难受。
二奶奶缓缓睁开眼睛,见到他握着自己的手坐在床边,竟笑了。这一笑倒让她咳嗽起来,琉璃忙用手轻抚她的后背。却见她一呕,赶紧用锦帕捂住她的嘴,触目的鲜红是那般显眼!琉璃紧咬了一下嘴唇,麻利的把锦帕攥在手心收起来。
“二爷还是第一次叫妾身的闺名。”她瞧了琉璃一眼,琉璃赶忙扶着她靠坐着,拿了靠垫塞在她身后。
林宜宣闻言眼神闪烁了一下,回道:“你好好养着,以后有的是机会听爷叫你的闺名。”
二奶奶听了眼睛一亮,随即又黯淡下去。片刻吩咐琉等人下去,苦笑了一下说道:“眼下到了这个时候,二爷何必哄妾身。妾身心知肚明,恐怕是来日不多了。想来妾身嫁给二爷七载,公婆怜爱,二爷敬重,本该是人人羡慕的神仙日子。可妾身偏生不争气,没能为林家留下健康的子嗣。”说罢又咳起来。
“以后再说,你且养养精神。”他不想让她再说下去,听起来太不吉利。
“二爷就让妾身说完,免得到时候说不出来留下遗憾。”她苍白的笑了一下,喘口气接着说道,“妾身有三个要求请二爷成全!”
“好!”林宜宣知道她是个聪慧的女子,既然她清楚的知道自己的情况,自己又何必再遮遮掩掩说些废话呢?眼下别说是她有三个请求,即便是十个他也会毫不犹豫的答应。因为林宜宣知道她是个有分寸的人,不会提有悖礼法的过分要求。
她喘了一口气,说道:“妾身是看不到妹妹进门了,等妾身走了之后求二爷按继室之礼迎娶妹妹;黎妈妈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