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先生、太太和三少爷说:“刚才的电话是一位姓任的女同学打来的。”
房里的三人目瞪口呆。
过了几秒,孙黎姿急切地问:“真的吗?”
陈姨点头。
何铭川大骇:“电话呢?你挂了?”
陈姨说:“我让她等一下。她说不用了。只是让我转句话。然后就挂了。”
听到“姓任的女同学”,孟飞的呼吸就停了。闭一下眼。不敢相信。虽然他很想。
“她说什么?”孙黎姿问。
陈姨低头不作声。
三人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何铭川终于忍不住,大声叫道:“陈姨……”
陈姨抬起头来:“她说,告诉三少爷,不要再找她了。还有,记得他曾经答应过的事。”
孟飞浑身颤抖得厉害。真的,她真的打电话来了。陈姨不会知道他还在找她。更不会知道他答应她的事。他没有跟任何人说过。
她知道他在找她。她要他不要再找她。她真的不想再见到他。虽然痛彻心扉,他应该尊重她的选择。
他还来不及说爱她。却答应过她两件事。第一件,不为任何人,任何事,浪费他的才华。记得那时她说:“你若浪费才华,就是犯罪。不可原谅。”
她是那么的相信他的才华。相信他将来会成为一位建筑大师。所以,就算现在她不要他了,还是会打电话来,提醒他。
孟飞心里百感交集。泪水在脸上轻轻滑落。
何铭川、孙黎姿和陈姨看出他心底的震动,一起退出来。留他一个人在房里。
在外面,孙黎姿问陈姨:“那女孩真的有打电话来?”陈姨在任家二十年。老实本分,从不说谎。可是,真的吗?
陈姨摇摇头。她没有多少文化,更不是医生。可是她知道,世上的病人,努力想痊愈的不一定能成功,但放弃的一定能如愿以偿。三少爷明显已经放弃,实在是让她担心和心疼。刚才接完电话,想起前两天无意听到先生吩咐手下“接着找,直到找到。”,想起三少爷几次梦里说“馨雨,我答应你……”,她只能这么赌一把。
何铭川和孙黎姿明白了,“谢谢你,陈姨。”
那天以后,孟飞开始进食和接受治疗。
他告诉自己,是个男人,便要有担当。做错了事,自然要承担后果。
还有,他辜负了她。但曾经答应她的事,一定,一定要做到! ;
正文 留学
是谁说的?失恋像感冒。不用看医吃药,就靠熬。时间够长,一定会好。
可是,这些年,馨雨一直没好。
她没有一日不想起他……
好在留学生活十分紧张。
一到美国,先在波士顿的社区学校上课,同时大量参观、临摹和设计。
春天的时候,申请哈佛。寄出成绩和作书集等。人在当地,面试方便许多。
哈佛建筑,最看重申请者的艺术设计思维。馨雨的设计作书如同其人,充满灵气。同时又凸显实用、节能、创新等理念。
春末便接到录取通知。秋天正式入学。
开学前在学校附近找房子。认识了关诗茜(qian,四声,和“倩”发音一样)。
第一次见到她时,一个高大英俊的中国男生正在跟她搭话。
那男生自我介绍,姓甚名谁,来自国内一线大城市,哈佛博士,还有一年毕业,等等,等等。
诗茜那张美丽的脸上似乎满是崇敬。是吗?真的吗?哎呀,哎呀。
男生自我感觉良好,频频点头。最后问她:“你呢?”
诗茜简短地回答:“我是湖南人。”
那男生不识相,竟然接着问:“湖南哪里?”
诗茜一脸无辜:“湘西农村。你看过《湘西剿匪记》没有?就是那里。”
“哦……”那个男生皱起眉,一时不知说什么。
馨雨心里觉得好笑。一下子喜欢上诗茜。
第一眼她便看出,诗茜是低调的奢华。她的衣服并不华丽,但透着高贵。她背的是一个黑色鳄鱼皮皮包。她的太阳镜是普拉达……可惜,那个男生有眼不识。
诗茜也一眼看出,馨雨低调高贵,大气沉着。
两人一见如故,成了好朋友。
诗茜也学建筑。不过,她比馨雨大两岁,读设计院研究生一年级,是馨雨的师姐。
诗茜聪明漂亮,气质干练优雅。长沙出生,小学随父母搬去上海。父母听着像是某大集团的领导。馨雨和她之间有默契,不会刻意隐瞒,也不会仔细打听。诗茜知道馨雨的父母似乎是部队上的高官。
诗茜为人豪爽。让馨雨想起若清。不过,她和若清又有所不同。若清是开朗。诗茜是泼辣。可能因为家庭背景与阅历,诗茜别有一种飞扬与潇洒。
以后的日子,两人无所不谈,真正开心。学业上,诗茜给馨雨很多帮助。生活上,诗茜对馨雨十分照顾。馨雨几次谢谢她,她都笑着说:“女人不对女人好,还有谁对女人好?”
认识的第二年,波士顿博物馆有大型画展。两人相约同去。
一个一个展厅漫步,一幅一幅展书欣赏。偶尔低声讨论。心情十分愉悦。
突然看到角落里的一幅小画。画中一个男人,悠闲地站在一棵小树旁。仿佛在等人。画的视角是他的背影。黑色的外套。一只手背在后面,手里拿着一朵火红的玫瑰。他的满怀期盼、激动与欣喜在他清瘦的背影上尽现。
馨雨的心仿佛突然被一只大手捏紧。往下,看见画名:《不见不散》。眼泪不由自主,哗地下来。
诗茜吓了一跳,忙问:“怎么了?”
馨雨摇摇头,说:“没什么。”眼泪却越来越多,怎么也止不住。
诗茜拖她到一旁坐下。等她哭完。
半天,馨雨才停下来。告诉诗茜:“我曾经约了人。不见不散。我等他一晚。他没有来。他选择了别人。”
诗茜知道,学校里追求馨雨的人一直不少。敢表白的都是高大挺拔,才华横溢的大好青年。可是馨雨从不动心。除非学习需要,她极少应酬。问她,她说不想浪费时间生命,她有正经事要做。
今天才知道,原来她曾经苍海。
诗茜开导她:“人来人往如花开花谢日出日落一般,是自然现象。不能强求。”
馨雨同意。中学就读过“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只是明显没有读懂。到了大学,一如既往,对人对事持天真态度,并且强求。最后导致受伤。
老人常说,不经一事,不长一智。可是,如果有选择,谁会愿意遭受那么大的痛苦折磨,去获取那些许的智慧?
只是,话说回来,不痛就不长记性。从幼儿时起,大人说这个危险,不能摸,那个会痛,不能碰。哪一个幼儿肯听?他们一定要摸要碰,直到受伤或被打屁股。总之,得有皮肉之苦,他们才学才记。再大些,是一样的道理。先人和长辈劝导提醒,我们偏偏自作聪明。然后身心受伤,又觉得悔不当初。
能怪谁呢?不能怪谁。只能怪年轻。难怪很多人说:“我们那时太年轻了。”
诗茜说:“这么久了,你还记得他?那多痛苦啊,赶紧忘了吧!”
馨雨苦笑不说话。有爱有痛有回忆,生活还有些意义。如果心中一无所有,那才叫人怎么活?
更何况,刻骨铭心,哪里是想忘记就可以忘记的?
馨雨很少说从前的事。诗茜也不专门提起。但她知道,馨雨从未忘记。
多少次听她在房间里放《当爱已成往事》:
往事不要再提人生已多风雨
纵然记忆抹不去爱与恨都还在心里
真的要断了过去让明天好好继续
你就不要再苦苦追问我的消息
……
你不曾真的离去你始终在我心里
我对你仍有爱意我对自己无能无力
……
还有《滚滚红尘》:
起初不经意的你和少年不经世的我
红尘中的情缘只因那生命匆匆不语的胶着
……
本应属于你的心它依然护紧我胸口
为只为那尘世转变的面孔后的翻云覆雨手
……
还有很多其它苦情的歌。
有时,诗茜正和她说着话,她突然便发起呆来,然后两眼湿润。
就像那天,诗茜问:“梦有颜色吗?”
“有。”馨雨肯定地回答。
“真的吗?你怎么知道?”
馨雨微笑。她知道。她当然知道。因为她做很多梦。梦里五彩缤纷暗红的伞,乳白的花,墨绿的树叶做成淡绿、淡黄、淡蓝和淡紫的书签……
她的梦不仅有颜色,而且有味道。梦里她还可以闻到栀子花香,可以闻到他的清新气息……往往醒来还神情恍惚,觉得气味在四周围绕。
不知不觉间,馨雨泪满眼眶。
在美国的第三个春节,馨雨被诗茜拉去波士顿地区中国留学生春节聚会。没想到,在那里,碰到然然姐……还有她的男朋友。
然然姐大方自然地给他们介绍,“这是任馨雨,我中学同学的妹妹。这是谢明枫,我男朋友。”
馨雨看那男人,戴细边眼镜,高大英俊斯文。他们互相点头致意,你好,你好。
三人随后简短交谈,不外乎你在哪里?怎么样?忙不忙?好不好?
显然,大家都过得很好。最后,他们笑着说再见。有一个人,始终没有提。他们也没有开口要对方的电话。
晚上,一到家,馨雨便给二哥打电话。“二哥,我今天见到然然姐了。”
清云一震,很快镇定下来。虽是不同大学,但都在波士顿地区。本以为她们早会碰上。他“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馨雨奇怪。他问都不问她在哪里,怎么样了?
她只有自己说:“她和男朋友在一起。他是个电子博士。人看起来不错……”
“我知道。”清云不想听。打断她。
馨雨皱眉。你怎么知道?
“二哥……”
“嗯?”二哥听起来有些心不在焉。
“她还戴着你送给她的那条项链。”
“我知道。”二哥的声音突然很不耐烦,“我现在有点事。挂了。”
馨雨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他那边已经挂了电话。
这个他也知道!手里拿着话筒,馨雨的眼睛瞬间红了。
电话那头,清云也是一样。是的。他只差卫星定位她。她的什么他都知道。不过,他只是看着她幸福,不会去打扰。
建筑设计是大学里最辛苦的专业之一。这点国内国外都一样。每天白天,馨雨都很忙。这样也好,她没有时间感觉伤痛。当然那事躲不过。只是留在夜深人静之时吧。
周围追求她的人很多,有些还锲而不舍。不过,面对她的毫不动心,最终无可奈何。
馨雨对此无能为力。她已经爱过,全心全意,毫无保留地爱过。她爱得筋疲力尽,死去活来。她没有力气再去爱上另一个人。
何况,她还爱着他。她天天思念他。思念他英俊的脸庞,深邃的眼睛,性感的嘴唇,温柔的笑容……
一想到他,心中霎时温暖,同时又隐隐作痛……孟飞,为什么我们不能相爱一直到我们死去呢?
这几年,日子过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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