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光火石间,楚楚的妈妈抡圆了手臂‘啪’的一声给了舅舅一巴掌。楚楚双手掩着嘴巴,倒吸一口冷气。在突如其来的那个响亮的巴掌声中,病房里突然万籁俱寂,这种沉重而惊愕的寂静将妈妈啜泣的声音也覆盖住了。
“你还有没有良心!有没有良心!妈妈嫁过来的时候你才三岁,妈说那时候家里穷得揭不开锅,她身体不好,又要在家照顾你,全都是爸爸一个人出去打好几份工来赚钱才能把你和妈养活!在我的记忆里,新年的时候只有你有新衣服穿,家里唯一的肉也是只给你吃!你生病是他带你去医院,你在外面受欺负是他帮你去打回来!跟你亲爸有什么区别!你就不能念念旧情么?”
舅舅说话的语气也充满了战争的硝烟味。“我只记得我长大后他看我不顺眼,把我送去乡下插队,他那个人你也很清楚,他要想治谁跟玩儿似的!你知道我在乡下受了多少苦吗?还有一次清明,我跟妈都说好了清明的时候要回老家看我亲爸,那时候你还小,得肺炎,你爸就非不让妈走!当时我在火车站一直等到半夜,我竟然想不到,妈真的没有来。”舅舅哭笑不得的笑了一下。
楚楚的妈妈摇了摇头,道:“不是爸故意不让妈去的,不可能,爸根本不是这样的人,他现在就在这,你自己去问问他。”
“我不问!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还有什么可说的?我今天是来要我妈那份钱的!。”
“你非这么做不可么?”妈妈的语气忽然淡定了下来。
“对。”
妈妈点了点头,道:“好,既然这样,我把话撂这,第一,你拿不走一分钱,第二,你以后再也别想见到爸妈,只要我活着,就不会让你胡作非为!”
舅舅不屑的冷哼道:“你能把我怎么着?你能把我怎么着?我连妈都可以不认,你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我一样不放在眼里!不管小时候咱俩感情有多深,从今天开始,我就没你这个妹妹!”
“她是不能把你怎么样。”一个慵懒而事不关己的声音横插了进来。“古话儿说的好啊,禽兽有知而无义,人有气有生有情有知且亦有义,所以,三姐是人,而你。”他的声音忽然变得冰冷而锋利。“是畜生。”
这时,所有人都看向了倚靠在墙边,脸上挂着轻松笑容的沈上时。
“你他妈说谁是畜生?”舅舅将矛头一转,对准了沈上时。
“还用我指名道姓的说,梁悦清是畜生?”
“我j□j妈你算哪根葱敢说我!”话音未落,舅舅抬手就要抽沈上时的脸。
还未等他出手,沈上时背着手抬腿反踢向舅舅的脸,这一脚,可比用手抽得疼。舅舅被他踢得倒在了地上,他捂着脸,呛咳了几下,竟然吐出了一颗牙!
楚楚心道,沈老师您下手,啊不,下脚怎么那么黑!
“你敢踢我?!”
“你再他妈跟我这废话我还抽你你信不信?”
一看沈上时要火儿,楚楚急忙拦着他。他再给舅舅一下子,估计就得直接送抢救室了。
舅舅连滚带爬的站了起来,对沈上时怒吼道:“这家谁说我都轮不到你说!你个外人瞎他妈搀和什么!我告诉你,你休想从我家拿走一分钱!”他这么吼着,却不敢再上前。他知道沈上时是军人出身,论岁数,论身手,他都不是沈上时的对手,而且,他还稍稍有点惧怕他、
面对气急败坏的舅舅,沈上时仍旧面带微笑,“我是梁华尚的儿子,我老爸的事儿,我就该管!”后面那句话,声音不大,震慑力却极强。
“再说,无能的人才只会盯着父母的钱,父母辛苦一辈子赚的钱是用来给他们自己享福的,凭什么给你这窝囊废!而且,我有手有脚,我自己会去赚,用不着算计我爹妈!我告诉你,我三姐顾念旧情是不能把你怎么样,但是我跟你可没什么感情,你再在老爷子这胡来,我连让你死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你信不信?!”说罢,沈上时指向门口。“现在,你给爷滚!”
舅舅狼狈的捂着脸,点点头,道:“好,小子,你丫有种,我今天不跟你计较,但是这事儿不会完,你今天这巴掌早晚我都会让你还!不信咱们走着瞧!”而后,舅舅转过身,对众人道:“还有你们!都他妈给老子等着!”说罢,他便摔门而去。
沈上时看着门低声骂道:“什么东西。”
其实就在刚才,楚楚也气得想上去说两句,但是她是小辈,显得她太没教养,她都要憋出内伤了,还好有沈上时替她出了这口恶气,否则她得憋屈好久。
于是,楚楚赶忙给他顺气道:“是是是,您消消火,别气坏您身子~~那一脚可真够狠得,您怎么样,腿没事吧?”
沈上时淡定道:“没事,就是腰又扭着了。”
“……”
第32章 生老病死
事情过后,楚楚的妈妈和几个姨妈讨论了一下;为了不让舅舅再折腾外公;考虑是否应该把外公外婆接到别处去住一段时间,但是外公还是不想麻烦他们;就拒绝了他们的美意。最终的结论是;几个人经常回家陪陪他们,并告诉外公如果舅舅来闹,就赶紧打电话给他们。
其实楚楚的这两个姨妈,虽然平常有时爱慕虚荣;爱攀比,嫉妒心强,看起来很奇葩;甚至影响到了下一代;但对于某些事情,她们的思维还是很正常的。比如她们从不算计自己的父母,比如护短。几年前,楚楚的爷爷死后,留给了楚楚三万块钱,却没给大姑和小姑的孩子,她们心理就不平衡了,非让楚楚妈妈把钱拿出来大家平分,甚至都闹到了外公家。那天正巧大姨二姨都在,于是,全家人,包括大姐二姐,同楚楚的大姑小姑干了一架,唇枪舌战,惊心动魄。楚楚现在还记忆犹新,两对母女说出去的话跟刀子似的,杀人不见血,骂人不带脏字,楚楚听了都觉得肉疼。最后,那场战役以我方全胜而告终,当时大姨说:就这俩人的水准,把他们祖宗十八代全部请来都不够我骂的。
爸爸站在中间,表示很忧伤。
楚楚的亲戚就是这样,千变万化的。楚楚有时候是很讨厌他们,但是他们有时做的事情也让楚楚对她们刮目相看,忘却了她们曾经的冷嘲热讽。妈妈以前总说:你小时候大姨总给你买好多玩具,好吃和衣服,给你花钱一点都不带心疼的。你三岁那年不肯去幼儿园,我和你爸都要上班,那时候外公也忙,外婆身体不好,没法看你,你爷爷奶奶当时在看你堂姐。于是二姨就每天跑来照顾你,她家在北都郊区,每天都这么跑来跑去的,很辛苦。
楚楚的妈妈是一个非常顾念旧情的人,楚楚也一样,每当妈妈说这些的时候,她心里的最深的某个地方就好像轻轻颤了一下,那些对他们的怨恨也随之消散。所以楚楚拿这些奇葩亲戚们很无奈。不管怎么说,毕竟还是家里人,自然和外人不一样。虽然小吵小闹不断,暗自攀比算计,但即便打断了骨头,却还连着筋。
九点多钟的时候,大家都散了,沈上时和楚楚负责送外公回去。沈上时说没烟了,让楚楚给他买烟去。病房内很安静,外面下着绵绵细雨,消毒水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沈上时蹲在病床前,低着头,在给外公穿鞋。外公的脚有些浮肿,沈上时说,改天得给您买个大点的鞋。外公嗯了一声。接着,又是一阵冗长的沉默。
过了良久以后,沈上时才轻起唇齿,声音温雅平静,夹杂着微微的喑哑。“刚才我问医生你的情况了。”
“是么。”外公的脸色低沉了下来,但是沈上时没有看到。他的目光只停留在外公的鞋上。
外公是个爱干净的人,他的皮鞋总是锃亮的,而现在上面却染上了些许的泥土,沈上时从黑色西裤裤兜里拿出一包纸巾,将外公的鞋擦干净。
忽然,外公笑了,无奈中带着欣慰。“看来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就在刚才,机智的沈上时一个劲儿的问大夫,大夫才肯跟他说实话。外公患有冠心病,从他五十岁的时候就开始一直吃药治疗。但这次病发后检查,他的左心房衰竭得很严重,这和他年龄大了有关。医生建议他住院观察几日,可外公不肯,因为外婆还在家里。给外公检查的时候,外公一直强调,不要告诉任何人结果。
“为什么不告诉我们?怕我们担心?”沈上时将纸巾折叠起来,继续擦拭。
“告诉你们有什么用?只能让你们白白担心,生老病死,自然规律。”
“都这份上了您还这么坦然,我真佩服您。要我就不行,我这人惜命。”
“我怎么看不出来?你要惜命,怎么能拿着那么多勋章?”
“那是小时候,傻,为了能完成任务命都可以不要。现在我年纪也大了,才明白生命是多么的宝贵~”
“等你到了我这个岁数,你就能看淡一切了。”外公慈祥的笑有超脱的意味。
“你就放心把师娘一个人留在这世上?”沈上时抬眼看了下外公,外公的笑容又沉了下去。
“有烟么?”
沈上时一愣。“您都这样了还想着抽烟呢?戒了吧。”
“烟瘾犯了,再来一根,最后一根,抽完这根我就戒。我年轻的时候跟你一样,烟不离手。”
沈上时拗不过他,便从裤兜里掏出一包已经压得变形的玉溪,拿出一根烟,递给了外公,然后帮他点了上。
外公抽烟的动作很好看,即便他现在老了,一样能看出当年的风采。
“我娶她的时候,她才十七岁,但是我已经二十七了,整比她大了十岁。那时她总问我,如果以后我比她死得早怎么办,我不敢对她承诺什么,却一直在努力的活下去,因为把她一个人留在这世上,交给谁我都不放心。可今天我才发现,我办不到。我只能尽力,照顾她到最后一刻。”沈上时看着他,发现他浑浊的瞳孔有淡淡的泪光。旋即,他又笑了,有点苦涩:“她现在都不记得我是谁了,所以我要是死了,她至少不用难过。”
沈上时静静的听着,却不知道怎么接他的话。他一丝不苟的将泥土擦去以后,低声叹了口气,挑眉道:“老爷子,你可要好好活着啊。”给外公擦好鞋后,沈上时站了起来,坐在他旁边,同他一起望着北都的夜色。
“辛苦你了。”外公拍了拍他的手。
“说什么呢,你可是我爹,儿子为爹干这点小事,天经地义。”他转过头,对外公笑道。
外公又抽了一口,沈上时很有眼力价的拿了个纸杯,给他弹烟灰用。
“这几个孩子里,我最喜欢你,因为你最像我,虽然你不是我亲生的。所以说,缘分这种东西是很奇妙的。”
“您是在骂我?”
两个人对视了一下,而后都笑了。
“我当年——算了,好汉不提当年勇。总之我这是夸你呢。上时啊,我第一放心不下梁音,第二放心不下你。”
“呦,楚楚听了这话可要伤心了。”
“有你在,我放心楚楚。这几个孩子里,你最疼她,她以后受不了委屈的。”
沈上时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外公叹了口气,眼神有些怜惜道:“梁音那孩子小时候很苦,她妈妈抛弃她,她爸又整天不管她,她现在变成这个样子,都是她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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