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呈祥趁势说:“是呀。只有枪击伤的现场才会有这样的特点。凶手可以在远距离的地方达到杀害被害人的目的。死者死亡的地方正对着窗口。她完全有可能被窗外射来的子弹打中,在室内死亡。或者是被走廊尽头南窗里射来的子弹打中,扑向打印间的电话求救时体力不支而倒地死亡。”
陆凉开始有些丧失耐心:“可是,你不能不想想,打印间的东窗外面就是大马路,每天有无数辆车开过。马路是双向四车道,带隔离栏。南窗外面是双向六车道,同样是要道,除了隔离栏还有绿化带。况且,东窗外的马路对面是隆盛大楼,南窗的马路对面是展览中心。都是一天到晚有人看守的地方,况且根本没有狙击手可以伏击的位置。我实在想象不出他带着带瞄准镜的步枪怎么在这繁华的大马路上走。最后告诉你一点,南窗当时是关着的。完全没有弹痕或者被破坏的情况。”
卢呈祥说:“这么短的时间,你们全面检查了所有可以作为狙击点的地方吗?死者临终前身体的位置和方向变动了许多,否则倒可以从弹道上判断子弹来自什么地方。”
我正要开口,看到杨畅挺了挺身象是要说话,我做了个手势让他先说。
杨畅说:“如果单纯从射击地点来看,电梯西侧的玻璃门口也有可能。朱夜不是在那里发现了血迹吗?”
钱志强马上反驳说:“我还是不同意枪击的讲法。如果是近距离开枪,门口应该有很多飞溅的血迹,伤口还应该再大一些。朱夜发现的血迹因为植物成份的浸润作用,只能证实是血,至于是人还是动物的血,是什么人的血,完全不可能了。这能说明什么问题呢?说不定是半个月前那个工作人员手指扎破了甩上去的。朱夜,作为物证科检验室的工作人员,你自己认为呢?”
我略顿了一下,说:“说的是很有道理。可是无论人家从哪里开枪,枪弹在哪里?”
一时大家无言。气氛更加沉重。
卢呈祥打破沉默:“国外有用冰做子弹的记载,射入人体后自然融化,没有痕迹。”
“拜托!”陆凉几乎忍不住要叫起来,“陈嫣菲只不过是贸易公司的文员,有必要用这样的间谍手段去谋杀吗?”
蔡副局长用一个手势制止了他:“小陆,你们这边案情调查有什么进展?”
陆凉喝了一大口水,擦干嘴说:“有趣的事情多了。而且全部都是可靠的肯定的事实。”
他说了很多。虽然大楼保安确实非常好,长假期间也没有任何松懈,进出打扫卫生和装修工人都要凭通行证出入,但案子看来不是毫无可供突破之处。现已查明方华和陈嫣菲正在交往。陈嫣菲和死去的孙思诗是大专同学,当初关系非常好。不止一个熟人指出方华是通过孙思诗本人认识陈嫣菲的。这对大学里的好友最后成了针锋相对的情敌。她们曾经有过几次当面和电话的争执。孙思诗曾经对另一个大学同学说过“陈嫣菲非常不够意思。和她做朋友是对自己的侮辱。”而陈嫣菲也表示过厌恶孙思诗的任性。在隆盛大楼强奸未遂案的调查中,方华供述正是因为自己表示要中断和孙思诗的关系,由此导致孙诬告他。因为这场三角恋爱他丢掉了NEW…LINE公司的职务,现在处于身心俱疲的状态。
陆凉提到两个值得注意的地方:第一:方华在10月1日白天没有确切的不在场证据。只有旅游公司提供证据说他没有参加预付费的旅游团。他声称自己因为独自在咖啡吧喝咖啡等待陈嫣菲。他的态度也很可疑,虽然女友没有及时出现,他却没有通知对方家庭,更没有报警。对此方华的解释是这样的:他和陈嫣菲的关系因为他的离职和孙思诗死亡的阴影而处于危机中。旅游前还吵过一架。这次旅游是为了试图挽回两人的感情。因此他把陈未出现当作拒绝与他交往的表示,心灰意懒。第二:方华虽然离职,却仍然有NEW…LINE公司的备用钥匙,可以在节假日进入公司。
“你是说,”蔡副局长说,“方华是重要嫌疑人?”
陆凉点了点头:“他现在已经在押。但是对于所有指控一概否认。”
“那么有什么可以直接指控他的证据?指纹?枪弹?枪?他会开枪吗?”
陆凉尴尬地咳了一声:“这个么还需要进一步侦查求证。不过这里面确实有很多可疑的地方,不能轻易放过。方华现在至少是一起强奸未遂案和一起谋杀案的嫌疑人,和另一起未破的谋杀案也有脱不开的干系。我看这小子是惨了。他最好合作一点,免得大家多费力气。老胡,你看呢?”
胡大一淡淡地笑道:“你准备到什么方面去侦查?”
“哦?”陆凉说,“当然是常规排查方华的社会关系,搜查他的家和公司存物箱,找一找有没有和枪支相关的人和物。再次搜查NEW…LINE公司,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作为狙击点的地方。”
胡大一不紧不慢地说:“这么说,你已经是站在枪击案的立场上在考虑?呵呵。”
陆凉愣了一下。
胡大一指了指我:“朱夜,你给我们重建一下现场吧?”
没想到会在这种尖锐的对立的关头找上我。我坐直身体,尽量用冷静平和的语调说:“重建现场比较困难。血迹是留在纸上而不是地上,要确定哪一张纸原先在哪里几乎是不可能的。我想现场可以分为两个空间:打印间和走廊。要弄清每个空间内部发生了什么,极其困难。但是可以大致重建出在这两个空间发生的事情的关系。恩…其实说白了还是靠血迹。无论是地面还是墙壁,走廊出奇地干净。可以推断散落在走廊上的纸是从打印间里被风吹出来的,吹到走廊上的时候血迹已经干掉了,所以走廊除了门口的橡皮树叶子上以外,几乎没有血迹。”我停了一下,法医病理科的人和警官们都专注地听着。
我接着说:“假设死者在走廊里就受了流血不止的伤,走廊里必定有很多血迹。所以死者受到致命伤的时候有两种可能性:第一种是在打印间里。打印间地方不大,东窗更小。除非是非常优秀的狙击手,否则几乎不可能击中。另外,从现场来看,死者挣扎了一点时间,恐怕有好几分钟。被击中胸部的人不一定立即丧失直觉,完全有可能打电话求救。为了保证一击毙命,狙击手通常都射击头部。所以说要么是个蹩脚的狙击手的手法,要么这里根本没有什么狙击手。另外,这样就不能解释橡皮树上的血迹。”
“等等,这个血迹肯定和本次谋杀有关吗?”卢呈祥尖锐地问,“你甚至不知道这是不是人血。”
“卢主任说的有道理。”我说,“我现在说的完全都是推测。”
卢呈祥哼了一声:“都是空对空的东西。”
人群中发出一阵嗡嗡声。黎唯贤主任说:“说下去。小朱。”
我接着说:“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死者是在走廊受的伤,当即并没有流很多血,但是她意识到她的安全受到了威胁。她可能还没想到自己已经受了致命伤,跑进离得最近的打印间想把自己反锁在里面,然后打电话求救。现场的血虽然多,但直接由伤口溢出的并不多。很多落在纸上的血迹边缘干掉的地方是泡沫状,而不是象一般的滴在纸上的血迹一样是整齐的。这个显象强烈提示死者身边的血都是她咳出来的。伤口穿过肺动脉,直入主支气管。从肺动脉冒出的血被呼吸作用吸进气管,刺激了防御反射,导致剧烈咳嗽。然而咳嗽动作促使更多的血从肺动脉中涌出,堵塞了她的气道,导致窒息。窒息和剧烈咳嗽的痛苦使被害人垂死挣扎,碰翻了放纸品的架子。大多数咳出来的血就这样咳在纸上。”
杨畅得意地说:“我说过要开枪在门口也是可以的。”
“我反对。”钱志强说,“我觉得不象枪击。大楼保安相当完备,怎么可能有人带着枪走进去?”
“哦哟!大楼也是人看守的。人总是会犯错的,而且是最容易犯错的!”一个警官反驳说。
钱志强不服气,一来一往地争执起来。钱志强口口声声地发问:“枪弹在哪里?你给我找出来。你找出来我就承认。你总不会说子弹乘着蝴蝶的翅膀飞走了吧?”
杨畅说:“在门口受伤的话溅出来的血正好落在橡皮树上。这样都可以解释了。”
“静一静!”老法医主任举起双手。钱志强点了点头,强咽下到了嘴边的一连串反问句。
老主任问我:“你怎么解释橡皮树上的血滴?我不熟悉流体痕迹学,但是常识还是有的。我觉得这滴血的速度非常快。”
我说:“我来解释一下。”我拿了一张白纸画上茎叶和泥土,标上血滴的形状和位置。然后把一张白纸靠这茶杯竖放着,用一支实验室吸管吸了加过胶水然后冲稀了的红墨水,轻轻一甩,纸面上留下了抛物线形的红色痕迹。
我举起这张纸说:“请注意一下水滴的形状,呈带尾端的椭圆,尾端比较细短,椭圆偏圆。”我又甩了一次,稍用了点力。纸上留下新的水滴,形状变长,尾端一起变长。
“我明白了!”钱志强说,“要达到橡皮树上那样的血滴的形状,血飞溅出来的速度肯定相当快!至少是直接从比较大的动脉里喷出来的。”
“那也不对!”卢呈祥说,“动脉里喷出来的血怎么可能只有这么一点点?别的地方怎么可能这么干净?”
老主任的目光望向我,示意我解释。
我指着滴管说:“我来总结一下,我觉得可能性比较大的情况是凶手在玻璃门边给死者留下致命伤,死者挣扎逃避到打印间,然后在那里死亡。我觉得血不是从血管里直接溅出来的,而是从凶器上带下来的。”
人群中发出激动的讨论声。一个警官直接发问:“你倒是说说看,凶器到底是什么?”
我坦白地说:“我不知道。我觉得应该是有细长锋利的前端、有一个结实的可以方便抓握的柄,可以很快挥出或者刺出,然后收回。上面只甩带出很少的血。凶器应该不会有血槽,造成的伤害主要是内出血而不是外出血。”
卢呈祥不屑地说:“搞了半天什么都没说。你不会直接说是螺丝刀吗?”
“搞什么!卢主任,”钱志强说,“你做过这么多伤口鉴定,难道分辨不出螺丝刀的伤口吗?即使非常强壮的人,螺丝刀也不太可能插这么深。这一下的力量相当大,速度非常快。你看皮肤裂开的地方。这么明显的你也没注意到吗?应该不是螺丝刀。”
“所以只能是枪啦!”
“那么枪弹呢?把枪弹找出来!把枪弹该在的地方指给我!”
两人针锋相对,互不相让。
警官们起了一阵议论。
“谁要是带着一把螺丝刀到处杀人,保安也不一定能发现。”
“是呀!太容易了。用螺丝刀杀人的案子以前也有,哪有这么神,一下戳在胸口戳死人的?”
“是呀。要用螺丝刀戳人也是戳眼睛、喉咙什么的。”
胡大一问:“你觉得这次用的凶器和9。29地铁谋杀案是相同的吗?”
一时间,我觉得这么多双眼睛都屏息注视着我。很多人辛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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