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媚就站在院中那株女贞上望着他,半晌才喃喃吐出一句:“是你不明白啊……你不明白啊……”这次她飞上空中,没有再回头。
妇人把怀里的衣物往床上一扔,气哼哼地向躺着的男子说:“那个死小鬼又嚎开了,你去看看!”
男子侧耳听听,果然隐隐传来了婴儿的哭声,他懒洋洋地说:“他多半是饿了,你去喂喂他就不哭了。”
“喂喂喂,一天喂了几遍了!还要给他换尿布、洗衣服……没完没了!你说你有事没事的弄这么个祸害到家里来干什么!”妇人怒气冲冲,一屁股坐在床沿上。
男子叹口气说;“好歹也是我堂弟的孩子,他们两口子死了之后不是你不许他舅舅抱去,非得留下来的吗”
“让他们抱去,他们是真的想要孩子吗?他们是为了那点财产,哼凭什么便宜了他们。”
“即然抱回来了,总得好好把他养大吧。万一出点什么事,会被邻居们说闲话的。”
“说什么闲话?有什么闲话好说!那三间破房子两亩荒地,够把孩子养大吗?我们得填赔上多少啊,夭折的孩子多了,凭什么对我说三道四!”妇人发了一顿脾气,终于还是气呼呼地走出门去。
一个小婴儿被用被子包的严严实实的放在床上,正声斯力竭地哭着,小脸憋的通红。时值深秋,孩子被包裹成这样虽然免了挨凉,可是更方便了蚊虫叮咬,多时不换的尿布臭气招来了苍蝇围着嗡嗡作响,加上已经大半天水米没有沾牙,难怪他哭得这么厉害。妇人被他的哭的心烦,走过去重重打了他一掌,孩子吃疼哽了一下,继而哭的更加厉害了。妇人大声咒骂了几句,还是无奈地去厨房弄些吃的给他。
妇人悻悻地端着半碗冷饭踏进门,正庆幸孩子终于住了声,却惊讶地发现了个艳丽的女子坐在床边把孩子抱在怀中哄着,手中拿了一个奇怪的珠子,放在孩子的嘴中让他吸吮。见妇人进来,抬头对她一笑。女子烂丽的笑脸让妇人也有了瞬间的失神,但她马上就拉下脸来冲上去指着她大叫“你是什么人?到我家里干什么?”
女子笑吟吟地冲着婴儿摇头:“行了行了小家伙,别这么贪心,肚子不饿就好了,这东西可不能多吃。”她把那个珠子收回来放进了自己口中,婴儿立刻抗议地大哭起来。“好了,小家伙,好了,唔唔唔,不哭了,吃饱饱,睡觉了……”她站起来边走边拍,耐心地哄劝着。妇人见她对自己不加理睬了大怒,但是看着她华贵的衣饰,娇艳的身影,心里忽然想到了什么,扔下那个碗转身跑了出去。过了一会儿,妇人便拉着那个男子又冲了进来,男子手中还牵着一条大狼狗,狼狗一见女子,凶恶的大叫了起来。
女子刚刚把婴儿哄睡着又被狗吠声惊醒,再次大哭起来。
女子路出一丝不悦,抿着嘴瞪了狼狗一眼,那条小牛犊似的大狗叫声嘎然而止,呜呜咽咽几声,夹着尾巴从男人胯下钻出门去,男人怎么拉也拉不住。女子又哄了婴儿几句,才笑盈盈地娇声问:“有什么事么?”
“你,你是谁?跑到我们家中干什么!”男子跨在门槛上鼓着勇气叫,随时准备转身逃出去。
女子笑的极为娇艳:“我叫柳媚,你们不认得吗?我只是来看看这孩子的,你们不必理我。”妇人拽着男子颤声说:“就,就,就是她,和你堂弟相好的那,那个狐狸精,我隔着窗子见,见过她?”
柳媚打开孩子的被子想给他换上自己带来的小衣服,却看见小孩子的脸上、背上都是被尿湿的衣被浸出的疹子,鲜红可怕的样子。她的笑容冷了下来,眼中一片凄伤,半晌才用手指指着孩子的皮肤叹息:“你们要这个孩子死吗?他小小年纪便没了爹娘,难道你们就半点不可怜他?”
“我们管他吃管得住还不够吗?你还得让我们当她是祖宗供着不成!”妇人虽然也害怕,可是嘴上一点也不示弱。
柳媚抱着孩子轻轻摇晃着,在屋里来回踱着步沉思,良久以后才说道:“罢了,这个孩子留在你们这里用不了多久怕就活不下去,不如让我带走他罢。”
“你带他走?”听到可以推掉这个累赘男子正要高兴的答应,妇人却抢先一步喊:“一个男孩儿值十两银子呢,你说带就带走!想要孩子留下钱来!”
柳媚俏脸一沉再没半点笑意,冷冰冰地说:“我要带他走你拦得住吗?”她原本笑盈盈的样子给了妇人贪便宜的勇气,现在冷若冰霜的面孔却令对方不寒而栗,畏缩着不再说话。柳媚温柔的脱掉孩子身上原来的衣物,给他穿戴一新后抱着向门外走去。走到门槛外忽然回头笑说:“看在你照顾他几天的份上,给你些报答。”
妇人眼中刚刚射出贪婪的目光,忽然发出一声惨呼——只见一条长长的牛尾巴从她的臀部伸了出来,活泼的摇摆着。“你这狐狸精!不,狐仙……狐仙……您回来……您大人有大量……”在夫妇二人的哀号声中,柳媚莲步轻迈,走到院落中消失了……
秋夜风寒,伏在树杈间的道全努力缩着脖子,心里盼望着这场战斗能快点开始快点开始,早点结束,好能离开这个地方。他偷眼看看自己的两个师兄:道真站在假山后的阴影中,从这个角度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可以看见他的身子站的笔直,在寒风中一动不动;道志贴在屋子的后墙的夹道中,东张西望,似乎也没有把寒冷放在心上。他们选的位置倒好,偏偏把我放在这个不挡风的鬼地方。道真在心里咕哝着,对两位师兄一肚子抱怨。
庭院中十分安静,无星无月的夜中,院中的山树池塘亭台楼阁都如同剪影般的不真实,只有那扇亮着灯光的窗口走出的色能带来一种温馨的暖意。窗纸上映着两个人影,男子正在做着手势说着什么,那个女子身体笑得乱颤,用手中的手帕作势要打他。不一会儿灯便被熄灭,整个院落陷入了黑暗中。
道全正在胡思乱想着,不知道这一人一妖在里面干什么好事了,却看见道真从假山后走了出来,向屋子走去。道志也抽出了背上的桃木剑走向前。道全见自己落了后,慌忙从树上向院子里跃去,手忙脚乱之中衣服不知何时被树枝勾住,竟然以一个狗吃屎般的姿态跌在地上,发出“扑通”一声巨响和一声痛呼,在原本寂静的夜里,这样的声音估计几里地外都能听得见。
道真与道志对视一眼,马上改变了原来小心翼翼的动作,双双跃到正房门前,各自扬剑凝视着房门,当道全拍打着身上的灰土从地上爬起来时,正看到一团黑影破门而出,与他的两个师兄斗在了一起。道全也抽出来自己的剑,张着手围着战成一团的两人一妖打转,却找不到任何下手的余地,只能不住地出声提醒:“大师兄小心!”“二师兄在你后面。”“打,打,加把劲。”“快啊,快啊,他快不行了。”
在道全的大呼小叫声中,争斗已经慢慢到了尾声,道真与道志虽然身上到处都是伤口,但是凭着两人全力还是把对方制服在地。那个身上贴满了咒符的男子在地上滚动着,终于嚎叫一声显出了原形——一只兔子大小的刺猬。
道志上前狠狠给了它一脚:“畜牲,才有几年道行就敢出来害人,这下看见往哪里逃。”却被刺儿扎上了鞋底,不得不脱下鞋来在地上摔打着。
这时的院落里早已是灯火通明,听到声音后过来查看的家丁们把这个小院包围得水泄不通,见争斗结束,早已有人跑去把员外叫了出来。就连那位刚刚还在与妖怪缠绵的小姐也衣衫不整,披头散发地站在屋门口,似乎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茫然地向院子里看着,直到有两个大胆的丫头上前把她扶了屋里。
道志一脚把地上的刺猬踢到员外面前,呵呵笑着说:“半夜三更的打扰员外的好梦了,您看,迷住你女儿的就是这个东西。”
眼见妖怪滚了过来,员外与他身边的家丁们一哄而散,远远地逃到另一边才站住。员外抹着额头上的冷汗说:“三位道长,你们怎么,怎么又回来了?这个妖怪……你们跑到我家里来干什么?谁叫你们来的!难道没有王法了吗?”员外对于妖怪被捉的事情不但不怎么关心,反而对这三个道士大喊大叫起来。
道志冷笑着说:“怎么,员外以为白天把我们赶走就可以打消我们除妖伏魔的决心吗?不过很奇怪啊,员外,您的女儿明明被妖怪迷住不是一天半天了,您又不是不知道,为什么不但不为她医治,反而要把我们找上门来除妖的道士赶走呢?难道你一心一意要招这个妖怪做乘龙快婿?”
道全用剑拔弄那个妖怪漫不经心地说:“啧啧,那么说来员外可真有眼光,你看人家这个女婿选的……不过我怎么听说你的小姐下个月就要出嫁,嫁到临县的田员外家去呢?你这到底是选了几个女婿呀?”
员外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他周围的家丁们也各自拿着兵器盯着三个道士,目光中尽是蠢蠢欲动。
“哈哈哈,你们知道怕妖怪,对我们这些能除妖的道士反而不怕了!”道真大声笑着,忽然挥剑砍向身边的小树,鸡蛋粗细的小树应声而断,他手中的桃木剑居然无恙。他冷眼瞄着众人,不住地把弄着手中的剑,似乎在问“谁敢上前。”家丁们全被他吓住了,犹豫不决地看向员外。
“多,多谢几位道长救了小女,来,来,请大厅用顿酒菜,小可另外还有谢礼,请请请。”员外想了一下也改变了主意,脸上堆满了笑容,居然邀请起他们来。
道志摆摆手:“酒菜就不用了,倒是有什么谢礼尽管拿来,我们是来者不拒的。”
“来人,去帐房取一百两银子给三位道长。”
“慢!”道志打断了的员外的话笑嘻嘻地问:“一百两银子,我没听错吧?员外,据我所知,仅仅是田家给令媛的聘礼可就是一座庄子、两个铺面外加二千两银子啊,更别说两家联姻之后你们每年从他们那里得到的生意有多少了?这么要紧的婚事,难道在您眼里就值一百两银子?万一我们三兄弟有哪个一不小心说出去,让田员外家人听见了,人家知道你这么不重视这桩婚事,该有多寒心啊,您说是不是?”
员外的脸沉了下来,这个道士的言外之意很明显,如果自己不给他们一笔他们满意的价钱的话,自家女儿被妖怪迷惑的事情便会传到外人的耳中,最严重的后果是,事情会传到未来的亲家耳中。
自家的生意正是要靠田家大力支持的时候,所以才会有了这桩家龄相差了二十余岁的婚事,如若对方知道自家的女儿出了这样的丑事,婚事告吹还在其次,自家的生意岂不是要出大乱子。本来在女儿刚刚开始被妖怪纠缠的时候,他还以为是女儿为了反抗这桩她不情愿的婚事,不愿嫁给大她二十岁的田员外故意出来的把戏,除了严厉约束家人不得向外说外,他根本没有放在心上。谁知道日子一天天过去,女儿的迷惑之态竟然渐渐趋于疯癫,再怎么看也不象是她自己在演戏了,而且一到夜里她便早早关了房门独自呆在卧室里,外面的人叫听见里面传来男女调笑相戏的声音。本来把那些妖怪迷人的事情都当作村野乡谈,谁知道竟然会在女儿就要出嫁的当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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