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话没说完,马车一个颠簸,他一时没扶稳坐在他腿上白受气的我,我咕噜一下以很不雅的姿态跌到地上,球似的滴溜溜地打个滚儿,一头撞在车门的边上,疼得我惨叫一声,龇牙咧嘴地抱着自己的头。
赵永寰大概因为自责没扶好,慌忙抱我起来坐到软座上,紧张兮兮地问疼不疼,被我一句你自己试试就知道了堵住了嘴巴,然后又问我要不要看大夫。我瞪他一眼,真是个睁眼瞎,我不就是个名医之徒?全京城还没有我这样的妙手回春呢!
我不吭声,左按按,右碰碰,确认没事,才捂着肿起的包包生气地坐着,赵永寰也知道我动气了,无奈地陪着我干坐,不敢说话。
就这样一路入城,马车停在宫门前,我才想起今天皇上大摆筵席,说是赏月,其实是对群臣诏告他的国舅爷,柳丞相的宝贝独子回来了。
整个夜宴我和赵永寰都没说过一句话,但我能感到他的灼热的视线一直胶在我的身上,特别是李将军,文尚书,陈侍郎,新科状元殷勤地把他们的千金和妹妹的画像一股脑儿地塞到我的手里的时候,他的眼睛就像把利剑,恨不得把画像都戳出一个个洞洞。
大家正玩得欢的时候,一个小丫鬟急匆匆地跑来,在赵永晔面前悄言几句,赵永晔立刻神色大变,一挥手,竟然散了筵席,众人莫名其妙地离去,哥儿有难,我岂能坐视不理,于是迎上去问他何事。
赵永晔一见我,像见到什么救星一样,握住我的手,但不过片刻,便被赵永寰给恨恨地打掉了。
“朕的女儿得了急病,御医们都束手无策,菲菲,你师承名医,帮朕救救女儿!快!”说完,拉着我径直往内宫走去。
病的公主是容妃娘娘的女儿,皇上的第一个女儿。
这个容妃和我姐姐平日里不甚和睦,不,应该是她看我姐姐不甚顺眼,我姐姐是皇后,头一胎又得龙子,她自然气得背过气去。但师傅一直教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尽管容妃娘娘有百般不是,她那一岁的女儿也没什么过错,我总不能看着这么条小生命离开世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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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小小的公主躺在床上,气若游丝,脸色苍白,冷汗淋漓,几个御医围在床边,七嘴八舌地讨论,恰逢小太监领了药方去煎,我一把抢过仔细看看,差点没气晕过去,这几个庸医!
史书上一旦有记录‘皇上不豫’(不适)的,没翻几页就可以看到‘皇上崩殂’的字眼。师傅给我分析过,造成此种情况的其中一个原因是御医。
御医在皇帝和皇亲贵族病重的时候,往往不敢下无把握之药,以避免承当责任。诊断脉象凶险,口中却说脉象尚好,开些甘草,陈皮。若出个三长两短的,朝廷也不能归咎至御医用药错误之上,只能以医术平庸进行降级处分,由于这样,御医大都明哲保身,小心谨慎,这样许多皇亲国戚失去险中求治的机会。
晴公主的急病这群御医竟敢只开些治发热的药方来,真是可恶之极!
“不懂就不要装懂嘛!”我一把推开这帮老顽固,挤身上前,几个御医刚要出声,被赵永晔制止,我把了把她的脉,几不可闻,絮乱之极。
我向赵永晔讨了些银针,趁着取来的当儿,奋笔疾书地潦草了几张药方,急速让小太监去煎药来。待银针取来,我全神贯注地进行针炙。
约莫两柱香的时间,我才收针。因为晴公主只有一岁,我扎起来自是比平常小心了一百倍,待扎完,已经累得眼冒金星,站起来一个踉跄,有人在后面稳稳地接住我。
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除了赵永寰又有谁?
今天陪他走了整一天,晚上又进行负荷如此大的脑力劳动,我想都不想,软趴在他身上闭上眼睛。
但闭上眼睛不等于我睡着了,等到晴公主把药都咽了,我又把了把脉,已经无甚大碍,剩下的那群庸医大概能接手,才让赵永寰半拖半抱地把已经处于梦游状态的我拽到马车上,把我拐到他的七王府。
我一觉睡到天光光,其实我可以睡到太阳公公升到正天时才醒的,但是七王府内早晨就一阵喧闹,连一夜环抱我的温暖都不知去哪里的情况下,我翻了个身,惺忪着眼睛,吊着两个可观的大眼袋醒来。
林叔慌忙端水来让我梳洗,请我快快到大厅,事态不妙。
我的心没来由地一紧,弄好了立刻直奔大厅。
只见赵永寰和赵永晔两兄弟对峙着,气氛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我才刚踏入大厅,赵永寰立刻冲过来把我环入怀里,紧紧抱着,黑着脸,剑眉直竖,一双眼睛凌厉地盯着他的二哥,当今皇上赵永晔。
觉察出赵永寰的保护意义,我心又沉了几分,难不成出了什么事情?
“七弟,你先放开菲菲,朕与他好好谈谈。”赵永晔也沉着脸,冷冷道。
我首次感觉到他的皇者气息,不禁往赵永寰怀里瑟缩了一下,赵永寰低头看看我,温柔而坚定,眼光信任,抱着我的手臂又紧了紧。
我安心了几分,轻轻动动身子,要脱开赵永寰的手,赵永寰凝视我半晌,终是放开了,退后一步,站到我身后去。
“皇上,何事?”我沉着地问。
这时,旁边一个女人闪了出来,珠光宝气,花枝招展,语带愤怒:“皇上,您要为妾身做主啊。”
怎么?我调戏她不成了?啊,我想起来了,他就是晴公主的娘,容妃娘娘。
“菲菲,你昨天给晴儿下了什么药?”赵永晔直直看着我,没理容妃的话。
我将昨天下的药都一一说出,连份量和煎药时间都详细说出。
容妃娘娘尖叫出来:“皇上,他真的有下此药!我的晴儿啊!”
“柳菲,曾御医说没有这样开药的,你的药晴儿吃了现在浑身抽筋,昏迷不醒!来人啊,把柳菲捉起来!”
我一听赵永晔这样说,立刻如坠冰窖,浑身发冷,寒心之极。
真是放他的屁!哪个混蛋御医说没有这个药方的?我以前不知道用此药方救了多少个人,被奉为神医!他没听过难不成就没有了?真是孤陋寡闻!气煞我也!
赵永寰怒喊一声:“胡说!单凭一人之辞岂可断定?!菲菲不可能去害你的女儿!皇上!你与菲菲相识如此久,难道还不懂他的为人?”
赵永晔挺拔的身子震了一震,像被赵永寰狠狠打了一拳,投过来的眼光有些愧疚和身不由己的无奈,但也只是一闪而过罢了。
立刻有两个侍卫上前紧紧扳着我的手扭到后边去,我痛叫一声,同样被侍卫们钳制住的赵永寰不断挣扎,眼睛都气红了,撕心裂肺地吼:“赵永晔!你这只看重权利的男人!我没有你这样的哥哥!放开菲菲!他是无辜的!”
我听他出言不逊,深怕赵永晔一把怒火升上来,忍不住弑弟,毕竟他现在在怒火上,又成了皇上,难免惟我独尊,听不得半点骂词。赵永晔的确是变了,我知道他很清楚我的为人,也相信我的医术,但众所周知,容妃娘娘的后台是朝中另一股大势力,很多大官都忌惮容妃几分。
若是以往,我定然挣扎辩驳,但现在不同了,我连忙使自己的声音平静些,对赵永寰道:“清者自清,不用担心,很快水落石出。”
我在赵永寰面前被众侍卫带走了。
我被关在牢里,赵永晔也算待我不错,牢房并不差,稻草很干净,四周也没有什么犯人,我猜想这里算得上高等牢房。
对着上头一扇小窗呆了很久,便沉沉睡去,师傅说,我最大的长处便是无论何时何地都能入睡,但是,我还是在入睡前想着赵永寰,赵永晔无论怎样维护权利都不可能做出弑弟之举吧。
不知道睡了多久,忽然有人轻轻摇晃我,我眨眨眼睛醒来。
是一个黑衣人。
他扯下面巾,迷蒙的火光下,赫然是赵永寰。
“菲菲,我带你走,快跟我走!”赵永寰拉过我的胳膊,见到我手上的铁链和一条条的伤痕,大惊,“谁敢对你用刑?!我杀了他!是皇兄?”他的眼睛蹦出血丝。
我连忙摇摇头,“不是不是,是容妃,她说我要害死她的女儿。我真的没有!没有没有没有!我、我明明用那个药方救、救了很多人的,都没有、没有失手!”我越说越委屈,很没男子气概地哭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全都抹在赵永寰的衣服上,他帅气的衣服顿时变成了花脸猫。
“我知道!我知道!”赵永寰紧紧抱着我,音带颤抖,“菲菲,我相信你!”说着,摸出钥匙,打开手铐就抱着我走。
“等一下!我走了,我爹怎么办!我不要走!”赵永寰才踏出一步,聪明的我立刻想到我爹,我真不愧是个孝子啊。
“你这个笨蛋!你爹是丞相,一向功高劳苦,饶是我皇兄都不敢动他的,攸攸众口,皇上不会弄得民怨连连。”赵永寰无奈地叹口气:“我就说你当御医绝对出事,这回信了吧。”
我不服气地反驳:“我还没当上御医呢!”
赵永寰嘲笑道:“你没当上御医就惹祸了,当上御医小命都没了。”
我这才放心,舒舒服服地任他带我走。哪知半路又杀出个程咬金,基本上,杀出的人是什么劳什子的侍卫我还走得掉,但好死不死,从暗处闪出来的人是他,皇上赵永晔。
6第六章
我们两个人都愣在当场,一个劫狱,一个逃狱,结果逃到皇上的面前去了。
“好不倒霉啊……”我嘟囔一声,“早知道把师傅给我的护身符给带着……”
赵永寰瞪我一眼,又气势如虹地面对赵永晔。
“菲菲,你一逃,你爹就要被贬,你们柳氏从此没落,七弟就必须和你一起亡命天涯,这样,你还是要逃?”赵永晔淡淡地对我说。
赵永寰立刻低头,捉着我的手使劲一握,“菲菲,没所谓,我不介意!”
我厥着嘴,怨恨地瞪着赵永晔,干嘛偏偏戳出我的痛处啊?少说一句会死吗?
慢慢松开赵永寰的手,我低下头苦笑,“罢了,不逃就是了嘛……喂,永晔哥,我不逃了,减刑好不好?”
“菲菲!”赵永寰失控地大叫。
赵永晔忽然大笑,笑得捧着肚子很没天子仪态地蹲到地上,只差没打滚了。剩下我和赵永寰一脸莫名其妙。
我们两个面面相觑,四下看看,才发现他一个人也没带。
“哈哈,菲菲,算了,吓吓你就怕啦?七弟,你还是快点带着这个笨蛋跑吧。朕不能明着相信菲菲,暗地里还不能相信他吗?”
赵永寰狐疑地盯着他看,“你怎么了?你到底是不是我二哥?”
“笑话!快走吧,后事朕自会处理,但你们以后都不能再回京城了,菲菲,你爹不会贬职,这你可放心,七弟,你可不要不认你二哥哦,快走,记紧照顾好你的宝贝。”赵永晔笑够了,开始对我们赶鸭子上架似的催促我们逃狱。
赵永寰拖着现在是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的我往外走,我回头看着背对着我们的赵永晔,他的背影孤单而无奈,挺拔的身影在火光中被拉得很长很长……
我忽然有点懂了,什么是高处不胜寒……
我们这样一走,留下他一个人……?
“我……我不走!!我不走!!”我仰起头,一咬牙,目光如炬:“师傅说清者自清,我堂堂男子汉,顶天立地,一人作事一人当,哼,啊啊!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我神经质似地吼得振振有辞,被本少爷的义举所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