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德仁孝义,无论太皇太后和太后干了些什么,在他的心目中太皇太后永远是他的太皇太后,太后也永远是他的太后。请太皇太后千万别听信奸人的唆摆,等陛下身体复原后,便一定会亲身前来为您们请安,一切都不会有任何改变。”
“啪!”
清脆的一巴掌落在了楚逐风白皙的脸上,登时出现了五个指印。
武功高强的楚逐风居然闪躲不了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太婆的一巴掌!
侍卫呆了,太后也呆了,甚至连出手的太皇太后也呆了。
她失控,经历了无数大风大浪的她居然失控了,为了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的这么几句平淡的话!
淡淡地瞧了一眼那张盛满了愤怒的苍老的脸,楚逐风神色不变,“太皇太后,您们还是请回吧。这里风大,即使是太皇太后您们的身体可抵受得住,玄王子未必可以抵受。”
这话令太后一惊,慌忙低头看了一眼熟睡中的雷玄,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脸蛋,凉冰冰的,“哎呀!”
完全把婴孩看作了亲生儿子的她求救似地望向太皇太后,惊惶不已。
太皇太后的目光却一直注视着那个料想不及的对手,后悔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小武昨天回来的时候还特意警告过要当心这个楚逐风,自己还一笑置之,但现在……
翊儿输了,是在眼看着胜利到手的时候莫名其妙地输了,输得莫名其妙,而且连她也不明白怎么一夜之间会有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
以当今皇帝的怯懦,昏庸,胆小,是不可能设下如此完美的圈套的,虽然她也不明白翊儿为什么会出现在皇宫,她的亲信会无声无息地调离,她现在唯一可以明确的一件事……楚逐风,眼前的这个一脸温和,恭敬的年轻人就是这次阴谋的真正策划者!
接收了对方的充满敌视的视线,楚逐风淡淡一笑,一脸坦然,“太皇太后,您们即使一直站在这里,为了天龙皇朝的社稷,为了您们的安全,没陛下的命令,侍卫是绝对不会撤走的。”
“翊王爷呢?”太皇太后平静地问道,“楚逐风,你别告诉我那么鬼话,我一个字都不相信,我只想问,我的翊儿呢?他是生是死?”
翊王爷,这三个字犹如一道魔咒,令楚逐风全身的血气顷刻向上涌。
该死,他现在已经成为笼中的猎物,根本就对自己起不到任何的威胁,为什么还要如此的心慌意乱?
深深地呼了一口气,定了定神,楚逐风直视着这个因为儿子而失去分寸的贵妇人,“……太皇太后如此关心翊王爷,因为他是您的亲生儿子吧?”
“那当然……”太皇太后脸上微微露出了一丝紧张。
“微臣对太皇太后此刻的心情十分明了和理解,正如微臣也明了和理解楚贵妃当初不慎流产时候的心情一样。”楚逐风一字一句,清晰有力,“可微臣只是一个侍卫副统领,职责是护卫皇宫,护卫陛下和太皇太后的安全,翊王爷理应不是微臣的职责,试问又怎能知道他现在是死是活呢?”
太皇太后一窒,知道了一切的他居然还能如此的冷静?
这个对手真的很强大,她当初真的低估了他。
哼,在知道了谢灵怀孕后,楚婉儿肚中的孩子也变成了多余,留他下来只会让楚家有了一个强有力的靠山,现在看来,当初的决定是对的,虽然无情了点。
天龙皇朝是祖宗辛苦经营的基业,不属于她,不属于皇帝,不属于任何一个人,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昏君把它奉送给楚家。
“你倒推得一干二净,不是你设下圈套陷害翊王爷的吗?”太后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她怎么想都不明白,为什么这楚逐风看起来如此温和,如此的无害,骨子里却有着令她毛骨悚然的强悍和冷酷。
“太后,您亲眼看到了微臣陷害翊王爷了吗?或者您找到了微臣陷害翊王爷的证据?”楚逐风朗声道,“虽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但陛下是圣明之君,有罪无罪,他一定会撤查清楚的。”
太皇太后冷然地望着他,一眨不眨,良久良久……
一切都是自己的失策,罢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现在最重要是保住玄。
茫然地转过身去,不知道是心神不定,或是年纪太大的缘故,脚下一踉跄,几乎摔倒在地之际,一双手却适时地扶了扶她的身体。
是他,竟然是他,维护了自己的所谓体面。
“太皇太后,您保重。”楚逐风低着头,平静的脸上看不出一丝异样。
一夜之间明显老了二十年的太皇太后收起了讶异,面无表情地望着太后,“抱玄儿回去吧。”
看着那两老一少的背影的离开,一众侍卫心中大大松了一口气,虽然有点妇人之仁,但欺负老弱妇孺也绝非什么快乐之事,有选择的话,可宁愿与那些强悍的敌人拼个你死我活啊。
他还是仁慈了点,竟不忍心对那个伤害姐姐的元凶下手。
“废掉武公公的武功,然后交给宗人府,让他们好好地查问一下谁才是害楚贵妃的主谋。”温和无害的眸子霎那变得无比犀利,既然动不了手,就将一切都交给专管皇族内务的家伙好了。
“是!”
又沉吟了片刻,楚逐风展颜微笑道,“留二十人在这吧,请切记,千万别让一个人,一只畜生,一件物件进或出!”
没有喜悦,没有自得,反而是莫名的乏力感充斥全身。
好累啊,别说动,即使是张开眼皮的力气都似乎丧失。
满屋子的男性麝香味,触目所及是一床凌乱的被褥,却丝毫不能驱赶他的浓浓睡意。
楚逐风软软地瘫倒在了床上,发出一声低低的呻吟,真的这么永远地沉睡下去多好啊。
……
“一切小心,我随后就赶来……”
猛地惊醒过来,那声音,那声音竟然就在耳边响起!
他……难道他又来了?
楚逐风吓得跳起来,努力地瞪大了双眼,寻找着那个声音的主人。
寂静的屋子,空荡荡的,看不到任何一个人影。
清晰可闻的是自己的粗喘,以及起伏的胸膛里的心跳声音。
可恶的雷翊!明明成为了阶下囚,却还如此的嚣张!
竟然,竟然连睡梦中的自己也不放过。
正在这时候,一阵急速的叩门声
“楚大人……”
进来的是刚刚送回去的小安子与另外一个有点眼熟的女孩子……彩云。
彩云却突然冲到他的跟前,双膝跪下,两行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下来,“楚大人,请楚大人救救我的妹妹,小雪,她今年才十五岁啊!”
楚逐风吃了一惊,赶忙伸手就要扶起她,“彩云姑娘,有话好说,请起来!”
这个害羞,腼腆而又胆小的女孩子,不像其他宫中之人,看她一脸惊惶失措的样子,看来她的妹妹真的遇到了什么祸事了。
“彩云,你快告诉楚大人发生了什么事吧!光是哭,有什么用……”小安子不安地摸了摸头。
莫名其妙地在“婉香苑”醒来,而且还看到了彩云偷偷落泪,在得知前因后果后,一时激愤下,便带她来了,现在却有点后悔……他的好心不知道会不会惹祸上身呢?
“小雪,她可是奴婢唯一的亲人,只有您才能救她……”彩云冲着楚逐风拼命地叩头,“昨天……昨天奴婢的叔叔给奴婢带了口信,说妹妹在街上卖鱼的时候,结果被抓进了太师府里……楚大人,她是一个小孩子,不懂事,不知道分寸,但她始终是我的妹妹……”
“请别急,你确定是楚家的人把小雪抓走了?”
楚逐风脸色大变,盯着彩云,一字一句问到。
“叔叔说,当时街上的人全都看到了彩云被楚太师的管家楚安带人抓进太师府的,他们可以做证……”
楚逐风倏地站起来,美丽的眸子充满了愤怒和杀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轻轻地拍了拍彩霞的肩膀,便转身离去。
“放心,你的妹妹一定会平安回来,我保证……”
即使是大白天,那些以包围名义保护的太师府守卫在楚逐风眼中也就是一群摆设,用声东击西的法子,轻易地将他们引开,然后进入里面。
不久前的那场戏,对于那些趋炎附势的人来说,这个地方当然是避之则吉,不过这倒有好处,缺了香袭酒熏的太师府现在干净清爽多。
前院静悄悄的,一片死寂,似乎又恢复到印象中家的摸样。
但毕竟这不是自己熟悉的地方,除了大厅外,似乎一切都是陌生的。
得首先找到楚安那狗奴才,才能救出那小姑娘,楚逐风焦急地四下张望,惊喜地发现一个白衣少年正从前面走过来。
那少年也见了他,一愣之下,面色便变得苍白,僵愣当场,一副不知道如何是好的表情。
楚逐风几个箭步走过去,看清了来人的那张清秀绝伦的脸蛋时,心中不由一动,这人有点脸熟,但一时间却又想不起究竟在哪曾经见过!
该死,现在不是在考究这些有的无的时候,这男孩子算来也应该是楚文的……吧?
“你知道楚安抓来的女孩子被关在哪吗?”楚逐风冷冷地问。
虽然不明白他话中的含义,可他似乎和从前一样,始终没认出自己来。
少年似乎悄悄松了一口气,惊慌的脸色立即被疑惑的微笑所取代,“三公子?”
“楚安在哪?”楚逐风按了按剑柄,一脸杀气腾腾。
三公子居然从天而降,而且还手执宝剑,恶狠狠地冲过来,眼前是一场噩梦吗?
“说,那个小女孩在哪?”楚逐风满身杀气,冷酷地将冰冷的剑锋横在那个猥琐的小人前面。
“饶命啊……真的不关我的事,是太师他……”楚安又惊又怕,他并非垂涎那个小家碧玉的美色,是太师说要换换口味,他恰巧碰见了,然后带回来已是。
话还没说完,眼前寒光闪动,颈项一凉,一道耀眼的红色,淡淡的,这是楚安所看到的最后的颜色。
门被关得紧紧的,听不到任何动静。
心突然跳动得好厉害,几乎要蹦出了胸膛。
一阵风拂过,充满了血腥味,很冷。
……
红色,满屋子都变成了红色。
床上,地上,甚至墙壁,都染满了刺眼的红色。
在红色当中坐了一个少女,长长的头发散落在后,长长的睫毛还挂着泪水,她的皮肤很苍白,刺眼的,鲜红的、青紫的的鞭痕全身都有,被打成的玫瑰色和身体其它部位的苍白形成了鲜明对比。
她木然地站起来,手中拿着一把滴着血的短剑,眼神冰冷而骄傲,“我的身体还是干净的,永远干净的,你们这些畜生别想弄脏!”
在空中画了一道凄美的弧线,锐利的凶器笔直地穿透了那美丽的胸膛。
那个刚才还活生生地站在面前,有着一头美丽的长发,长长的睫毛,美好的身段的女孩子就这么静静地倒下了,又圆又大的双眼就这么永远地阖上了。
想救她,身体却不像是自己的……
别说出手,即使连叫的力气都似乎消失了。
愣愣地看着,楚逐风仿佛变成了一块化石,一动也不能动。
这是梦吗?
他的双手,正拥抱着梦寐以求的风。
风,他的风,居然毫不抗拒地呆在他的怀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