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到了现在,他还是时不时会在我面前显露出孩子般的一面。
“你只是为了你的权力,我不过是个额外的战利品。”
“可是没有权力,我如何保护你?!那时的情形,我连蠡仲都动不了,我母亲若真要杀你,我根本无力阻止!”
——我是想要权力!我有了权力才能保护义父!
你那时的话我还记得清清楚楚,那时就为了你这句话,我便软了心,便原谅了你!如今还是这句话,只是——
“可是为了得到这权力,你却伤了我!有些时候,人是宁可丧了命,也不愿伤了心的。”
只是我已不再相信你了。
“更何况,你口口声声要保护我,可若不是你囚我于此,我哪会陷入如此险境?”
——狼会感激,会比任何一条狗都忠诚。狼只记得是猎人救了它,却不会记得锁住它的锁链就是猎人拴上的。
邢傲,就算你说的是真的,也不过是借口而已!
我不再相信你了,不愿再相信你了,不能再相信你了!
“静颜……算了,我说过,你恨我也好,至少你还在我身边……”
他覆了下来,我没有反抗。
不是因为愿意,只是因为不愿他再给我下药
如此而已。
师弟,当日我的确小看了你,可你今天未免同样小看了我!
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邢傲,你真以为这样我就走不了了吗?
14.
入了秋,天气开始转凉了。我站在湖边,看着秋风拂起层层涟漪,只觉得心里也微微漾了起来,酥酥痒痒的,却是说不出惬意。这龙坛的院子还真是大,抬头望去,晴空万里,一片干干净净,坦坦荡荡的,遥记当年与自家兄弟把酒论剑、谈笑间指点江山的情景,那时的天也是这般蓝、风也是这般轻么?心思一动,一时玩性大发,三下两下踹掉了鞋子,伸出脚试试水温,还好,微微有些凉意,只是舒爽,并不刺骨。
稍一提气,我向水中央掠了过去,几下轻点,听见身后隐隐传来赞叹声,又提了一口气,在中途舞了个回转,点着涟漪背着风在水面上停了下来,随着风势微微调整着平衡。水面之上,刚刚我点过的地方划开了几个漩儿,缓缓的,浅浅的。
发出赞叹似乎是几个侍女,见我此刻停在水上,更是欢叫起来。我远远的冲她们笑笑,转身向前急掠而去。
湖对面是一排柳树,入了秋,叶片更加繁茂,色泽更加浓烈,便如上了浓妆般,凭风摇曳更显妩媚。真像一个个招着手的贵妇!我笑着,脚下速度越来越快,身后仍有声音传来,只是语气似乎变了,更大更杂乱。我没有丝毫的停留,只是看着那排树,和树后的那片天。
近了,更近了,又是猛地提气,足尖离了水面数丈,点上了柳叶。一片,两片……忽而我心一惊,一个影子无声无息的拦到我面前。我在空中硬生生转了向,影子也随着转了向,不管我是向左还是向右,他就以那么半步之差拦在我跟前。
无声无息的,我知道这个人是谁了。
在一条柳枝上停下了步子,黑影也随着我在不远处停了下来。
“司徒公子,请回。”恭恭敬敬的话语,我看着面前这个人,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这身手我是记得的,便是邢傲贴身侍卫之一,轻功最高的那一个。
不是说为了保护我五个都除去了么?怎么单单留下这一个?
是了,邢傲本就是找借口除去他们,又不是真为了我。他的招式和其他四人不同,想来来历也不相同。前段时间不见踪影,该是为了邢傲的计划才隐了起来,此刻既敢露面,看来在这个龙坛之内,是真没有人威胁得到邢傲了。
见我不答话,他抱抱拳便靠了过来,仍是没有半点生息。我叹叹气,仰头看着他身后的高墙,和高墙之上的那片天,飘然落了地。
连日来毫无节制的索取,我的身子本是极虚了,刚刚那几下连着提气、硬收硬转更是伤体,一落地便是一阵眩晕袭来,脚下一时轻了,身子一晃,被一双大手接住。
“公子小心。”低沉的声音从我头顶传来。我定了定神,道声“无妨”转身离去。
一伸手,便是直接搂上我的腰,这人,我该对他多留分神才是。
经白天那么一折腾,那晚我早早便上了床。本该是极累,上了床却又清醒了,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硬是无比清醒的撑到邢傲回来。
“静颜?”
“我还醒着。”我转过身,有些无奈的看着他。
“白天的事,我听说了。”他一边说一边脱下外衣走了过来,语气倒是十分平静。
“是吗?”我随口应了一声,“要是我说我那时不是想逃跑,你信不信?”
“信,怎么不信?”他上了床,凑到我耳边说,“静颜,你又不是傻瓜,会天真到以为那样便可逃脱。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吗?”
我抬眼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眸子,和平静的表情不同,那里面正燃着深深的愤怒。
我笑笑,“师弟果然知我!”
“你用不着讽刺我!”他冲着我咆哮起来,“静颜!我何处做得不好,你就不能安安心心的留在这里,留在我身边?!”
“何处做得不好,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他一下子暴怒起来,我暗暗叹气,他表达愤怒的方式似乎只有一种。闭上眼睛,忍受着他狂暴的吻,尽量放松身体。暗自嘲笑自己,虽然百般不愿,我倒还是很快就学会如何在床第之间保护自己。
一番狂吻之后,身上的人竟安静了下来,沉默了半晌,他抚摸着我的颈轻轻的说:“静颜,你怕么?”
我睁开眼睛来,看见的又是那孩子般的表情,而我的身体,仍在不可抑制的轻颤着。
苦笑,“对不起啊,龙帝,对被强暴这种事,我不是那么快便适应得了,不过我的确是在努力适应了。”
“静颜……”
我叹了口气,即使到了现在,我仍对他如此的表情有些无力招架。“龙帝,你不觉得这问题你现在才问,太晚了点吗?”
把头偏向一边,我看着自己的手,继续说,“这种事情,当年和师傅住在一起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为了照顾他住在他隔壁,晚上听见他房子里传来的声音就会缩在被子里不敢睡,我那时就很怕,我怕有一天同样的事情也会落到我头上。”而那时你在做什么?你睡得不知有多安稳!我转过头来看着邢傲,“龙帝,抱歉,毕竟是怕了近十年的东西,不是那么容易就改得掉的。”
邢傲咬着嘴唇,没有说话。
我无奈的叹了一声,“龙帝,我很困了,你要就快一点,行吗?”
邢傲用力咬咬唇,在我身侧躺了下来,盖好被子,搂紧我的腰,“睡吧。”
我看了他一眼,冷笑着说声“谢谢”,翻过身背对着他合上了眼睛。
邢傲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紧紧贴了上来,伸出手整个把我深深嵌进他怀里。枕着我的肩安静下来。
他此时的表情,没有回头看,我想我也是知道的。
结果那天晚上我竟一直没有睡着。
没睡着的原因说来可笑,想必是已经习惯了整夜欢爱,反而不习惯这忽而的闲逸了。
真是可悲!
我努力闭着眼睛,尽量什么都不想,仍是十分清醒。到了半夜,忽然听见邢傲在我耳边轻轻唤了一声。
想着和他相对总是很累,我索性装睡,没有理他。只觉得他似乎微微起了身,手顺着我的腰滑了下去,只滑到脚腕处才停了下来。
——静颜,我再不会锁你了!
我的心一下子敲起鼓来,他要做什么?他该不会是……
那只手握着我的脚腕,似乎是犹豫了一下,便开始慢慢收紧。
15.
我的心扑扑的跳起来,邢傲,你要做什么?难道你想废了我的脚吗?!
我习的行云流水,可算得这天下最强也是最弱的武功。行云流水本由舞蹈演化而来,不需要多么深厚的内力,靠的多是舞动时的巧劲与奇巧的兵器,我这一身的武艺全在这双脚上,这承自师傅的武功,若是被废了,若是被废了,我……
邢傲似乎没发现我的情绪波动,只是握着我的脚踝,慢慢收紧。已经可以感觉到痛了,这么近的距离,我根本不可能是他对手,怎么办?我该怎么办?痛!更痛了!如果突然出手,我有几成把握?就算这一刻偷袭成功,又有什么用?我根本逃不出这个深院。不行!我不能就这样等着脚被他废掉!
我暗地里已捏紧了拳,正想动,邢傲却突然松开手,就仿佛要甩掉什么炙手的东西般。我的心跳得更快,难道他发现了?糟,若是他有防范,我此刻连百分之一的胜率都没有。
我凝神注意着每一个细微的变化,心跳却缓和下来,头脑也越发的清醒。越是紧张的时候,我反而越容易放松自己。
过来了!就是现在——呃?邢傲竟没了进一步的行动,只是如往常一般,紧紧贴着我,手搭过我的腰握着我的手躺下了。
仿佛刚刚的事只是我在做梦。
什么意思?邢傲,你这是什么意思?
“静颜,我该怎么办?”他忽然开了口,声音小小的,如同梦呓一般。虽是叫着我的名字,却又仿佛只是在自言自语。
邢傲,他难道不知我醒着吗?
“静颜,我知道你恨我,义父死了,你恨我接这位置。可是,可是我有责任啊!不管义父心里愿不愿意,这都是他用生命才换来的,我——我怎么可以丢下不管!你恨我接这位子,可你想过我的感受吗?义父死了,我的伤心难道会比你少吗?我难道不恨吗?可是……可是我有什么办法?难道让他就那么白白死去?我……静颜,你还可以恨我,我呢?我去恨谁?”
我的心又颤抖起来。不,不要听,他骗我的,他又是骗我的!
“我事先什么都不知道啊!突然,义父就死了,为了我死了,我还要心安理得的接受,我还要背着这个罪名,一辈子不得安宁!我也心痛,可是谁会关心我!我也有恨,可是我向谁发?从头到尾,有哪一件事是我愿意的?”
不要相信,不要相信,他骗我,他又开始骗我了!
“连你都恨我,除了义父,你是唯一宠过我、疼过我的人,可是连你都恨我……”他握着我的手,收紧了臂膀,头深深的埋在我的肩上,“你说我为了权力……我是为了权力,这义父用生命换来的权力,我怎么可以交给别人!坐上这个位置,我有多痛苦,你知不知道?可一旦坐上了这个位子,我就有了这份责任啊!我……”
别说了,别说了,你这是借口,骗我的借口!我不要再听了,我不要再相信你了!
“静颜,我真羡慕你,我好羡慕你!义父生前那么疼你,现在他死了,你也可以毫无顾忌的去恨,去为他报仇……我呢?我除了一辈子背着这个罪,一辈子为了这份我不想要的责任打拼,我还有什么?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我连你的原谅都得不到……连你都不要我,连你都恨我……”
他骗我的,他骗我的!不能再心软了,不能再错一次了!
“我明知道你恨我,我还是想要你留在我身边……你为什么一定要离开我?我好想废了你的脚,可是,可是我下不了手……静颜,我好累,你知不知道?我好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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