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如遭雷击,呆立着王水喃喃的说。
叹气,转过身,再度举起箫,还是那个技巧,我又试了试,仍然吹不出来。
“阿岳,别吹了,给我讲讲鄄吧。”
“鄄吗?鄄是个小镇子,很偏僻,很荒凉,那里很少有人去,那里住着的人,都很淳朴,很善良,他们应该也会喜欢在晚饭后听听《奇兵谱》,会在听到精彩时大声的叫嚷,然后回家睡一觉,早上起来继续他们一天的耕作……”
“桃花林呢?”
“桃花林?那是很大一片桃花林,有我们着整个小镇这么大,那里的花,有白的,有粉红,优先红,开花时,远远望去,如同层层叠叠的华云,走在里面,漫天飞舞着花瓣,就像走在仙境中……”
“阿岳——阿岳——”这是第一次,他不再掩饰眼中的伤痛,伸出手抱住了我。
“阿岳——不要再等什么人了,也不要再想鄄了,好不好?
“我带阿岳走好不好?”
不想了?不想了?
我的鄄,我的桃花林,我的华梦……
我痴痴的睁大了眼睛,背靠在他结实的胸膛上,“你还要做你的侠士呢!”
“不做了,不做了。你忘了鄄,忘了那个人,好不好?我们可以到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开一家小小的酒馆,我会一直一直陪着阿岳,好不好?”
“开酒馆?”
“是啊,我们可以开一家小小的酒馆。酒馆会有很多客人,他们不认识我们,我们也不认识他们,在那里,我只认识阿岳,阿岳也只认识我,我们一起生活下去,好不好?”
“你不做侠士了?”
“不做了,不做了!”
“傻瓜,”我在他怀里转身,紧紧贴在他胸口上,“我们的酒店叫什么名字?”
“啊?”他愣了愣,接着更紧的抱住我,“叫安宁,好不好,平安宁静的,只有我们两个人,好不好?”
安宁,安宁,真的会有吗?
这个懂我的男人啊——
我的回答是,抬起头,吻住了他的唇。
竹林中,一夜春宵。
风收云闭,我靠在他怀里,摸着他随身带着的扁担。
“什么时候走?”
“再接一次生意,赚够了钱,我们就走。”他轻轻吻着我的额。
“你真的不想做侠士了?那是你的梦啊,就这么放弃了?”
“不想了,不想了。”
我的梦呢?我的梦……
我淡淡笑了,“去到一个没人的地方,开一家小小的酒馆?”
“是啊,阿岳酿的酒,一定很好卖!”
“你呢,你还是去做你的侠士吧,行走江湖,累了就跑回我们的小酒馆来,喊:阿岳,我不行了!人家好厉害,我就跑回来了!”
王水嘿嘿的傻笑,“我才不去呢,去了一定每天往回跑。我就呆在酒馆里,守着阿岳。”
“那你就坐在酒馆里,万一有什么人到酒馆来闹事,你就站出来,喊:有大刀王水在此,谁敢乱来!”
“嘿嘿,好啊!”
“不过呢,我不喜欢刀光剑影,所以我吹箫时你要陪着我,不要舞刀弄剑,好不好?”
看着我的眼睛,他诚挚的说:“在你吹箫时舞刀弄剑,是对仙子的亵渎。”
那一刻,我让自己爱上了他。
我用了大半个月的时间让他爱上我,然后用一个瞬间让自己爱上他。
今天我来的很早,王水比我更早,不过他等的人不是我。
在他的面前,站着一个外地来的年轻男子,一席青衣,清朗的五官。
王水一直盯着青衣男子,目光坚定,神色凝重,身上完全没有了憨厚挑夫的影子。青衣男子却并没有看王水,他的目光迷离,不知看着什么地方。
然后,如同看到心爱的女子,青衣男子笑了,他一笑,身形便动,如鬼魅般闪了出去,一瞬间,我的眼里满满的都是他青色的影子。
那是江湖上失传已久的轻功——鬼影。
他一笑,王水也动了,王水动的是手,他一下重重的拍碎了自己扁担。
拍碎扁担其实算不得什么,但王水这一掌,却让扁担均匀的在瞬间整条碎成了粉末,我于是知道,他用的掌法叫云淡风轻。
云淡风轻倒不是什么传说中的掌法,只不过迄今为止,能练成的人不超过五个而已。
一掌下去,王水大喝一声,手臂一横,青影如被风吹动的叶片,一下子飘远了。
王水站立,手上握着一把厚重的刀,一直藏在他扁担中的刀。
天空,有细细的丝线飘落。
厚重无刃的刀,丝丝的红线。斩空刀,绕指柔。
我笑,在这个无人见过侠士的小镇,竟然有名列《奇兵谱》的两大奇兵器交锋。
青影在空中打了个转儿,无声的飘近,天空中我看不见的地方,丝丝红线已结成了网。我可以清楚的看到不少竹叶无声的就被齐齐削去了一半。
王水仍然握刀伫立,眼睛丝丝盯住眼前的地面。忽然大喝一声,挥刀斩向空气。
哗哗哗哗——一刀下去,整片竹林都在颤抖,一波未平,王水紧接着又斩了第二刀,接着是第三刀。
每一刀,都斩空,第一刀,整个竹林都在颤,第二刀,我耳边只有虎虎的风声,第三刀,仿佛整个天地间都失了神采!
青影如同风中萧瑟的树叶,在空中无依的打着转。
第三刀斩下,王水又恢复了握刀伫立的姿势,身上横横竖竖,一下子渗出了很多血丝,空中有鲜血飞洒。
虽然双方都受了伤,在我的眼中,胜负已分。
王水开始凝神准备劈下一刀。
我忽然想到了很多事,很多话,很多的承诺。
想到他的最后一桩生意,想到那个叫安宁的酒家。
幸福的微笑从我脸上荡漾开去,我举起了手中的箫。
箫声咋起,那个技巧,虽然难吹,但吹出来的声音还真是很好听啊!
王水在箫声咋起的一瞬间便愣住了,他不可思议的四处搜索着,在看到我时,他的眼再次被我脸上的幸福刺痛了。
然后他仰天长笑起来,啪的一声,那把重重的刀落了地。
“真是个婊子!”他狂笑着狠狠的骂了一句,看向我,“别忘了,安宁!我等你!”说这句话时,一道红光从他颈间闪过。
“笨蛋,能等我的,只有鄄桃花林里的那个人而已。”我依旧笑得幸福,看着他眼中最后一次闪过刺痛的光芒。
青影在我身边停了下来,青衫已被染红了大半,恢复了轻松的表情,青衣男子叫嚷着,“怎么办,无光,我又欠你了!”
“好了好了,把尸体收拾掉,你这狼狈的样子会让别人笑死。”我转身离去,是时候回去了。
王水,不,应该说龙牙,早该知道我是个不相信承诺,只会做梦的人。
在他知道鄄根本没有桃花林时就该知道。
他不该妄想叫醒我的梦,给我一个真实的承诺。
梦醒时,我不是天上的仙子,只是《奇兵谱》上位列三甲的武器而已。
为什么要叫醒我呢?
我笑了笑,还是只有我的鄄,我的桃花林,是我永远不会醒的华梦……
“等等啊,无光!你不是把自己给他了吧?”
“不可以吗?”
“嘿,上次那个聚云城城主,给你的可是聚云城三代基业,包括他自己在内五千人命,这家伙给你什么了?”
我转过头,“一个酒店。”
“什么?”
“算了,你又怎么会懂。”我拂袖,翩然而去。
断章·沧桑
离思
曾经沧海难为水,
除却巫山不是云。
取次花丛懒回顾,
半缘修道半缘君。
“每次读,都好想哭。”
“这首诗什么意思?”
“不懂吗?”
“……最后,放弃了吗。”
“是吧。”
“为什么?”
“沧海桑田。”
“我不明白。”
“这都不懂,笨蛋!”
许多年以后,我明白了很多事。
其实许多年以后,我才真正明白了沧海桑田的意思,当我终于可以笑着读这首诗时。
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1
“笨蛋!你是个笨蛋!”
司岳笑骂着,在桃林中穿梭。
“阿岳!”白羽尘慌忙追了上去。
司岳就在离他不到一步远的地方,白羽尘却怎么也追不上。他知道,要不是司岳故意放慢了脚步,凭他一身绝顶的轻功自己早不知被甩到什么地方去了。
司岳,钱庄的二当家,江湖上素有“小财神”之称。年纪轻轻便扬名江湖,司岳的武功之高令人惊叹。
年仅二八,司岳已练成了江湖上失传已久的绝顶轻功——飘叶,连鲜少有人练成的小无相诀也被他练到了第六层。
而司岳之所以被称为“小财神”,则是来自他那无以伦比的智慧,谁都知道,钱庄之所以能成为号称首富的钱庄,全凭这个二当家。
但这也不是人们最常谈到的地方,司岳最出名的,不是他绝顶的武功,不是他极至的智慧,而是他的样貌。
司岳美,不是漂亮,不是妩媚,而是美,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美。
司岳的美来自他脱俗的五官,来自他出尘的气质,来自他轻逸的一举手一抬足。
宛若坠入凡尘的仙子。
这样的司岳,这样超凡脱俗的司岳,这样年少得志的司岳,白羽尘不明白他还会有什么烦恼。
他怎么可能有烦恼?
“尘,”司岳在一棵桃树下停下,“你还记不记得,在这里你说过什么?”
“说过什么?”
司岳于是跺跺脚,有些气恼的骂:“笨蛋,笨蛋!”
“我……”白羽尘不明白他又做错了什么。
其实他记得,虽然这里有这么多桃树,他唯独记得这一棵,他记得他在这树下说过,司岳好美。
他其实还记得,司岳有一次在这树下睡着了,他偷偷吻了吻司岳的额。
不过这些,白羽尘可不敢说,他怕。
堂堂听雨搂的搂主也会害怕,说出去怕是没人会相信。可他确实怕。
怕他爱上了司岳的心。
“尘,明天,我要回去了。”
“是吗?”要走了?好快啊。白羽尘没由来的一阵心绞。
司岳叹了口气,“尘,今晚陪我喝酒,为我送行好么?”
“那是当然了。”怕司岳看出破绽,白羽尘强做出了个笑脸。
司岳酒力不好,又偏偏要喝,很快就醉倒在桌上了。
白羽尘摇摇头,抱起司岳向房里走去。轻轻放下司岳时,司岳昏睡中不经意的拉了一下他,白羽尘一下不着力,身子趴了下去,他心一惊,一提气,硬生生抛开司岳想后倒了下去。
好险好险!白羽尘惊出一身冷汗,有些遗憾,刚刚差点就碰到司岳的唇,又有些安心,他怕真是这样不知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笨蛋,这么没防备。”换了别人,他听雨楼楼主看中的,哪有让他跑了的道理,偏偏是司岳,偏偏是他不敢亵渎的仙子。
等到白羽尘有些狼狈的出了房间,小心翼翼的关上了门,司岳却睁开眼睛来,清亮清亮的。
“笨蛋!笨蛋!大力金刚的内力都用上了,真是笨蛋!”
“尘,谢谢你一个多月的照顾。”
“哪里哪里。”
“我走了?”
“保重。”
“你,还有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有些话……”
“没关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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