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兽雕好时,有人指着它们,笑说,〃西侧那只独角的,是我。你看,它身上有茜草,那茜草,就代表了我!东侧那只双角的,就是你!〃
然后又有人不解的问,〃为什么我是双角兽,你是独角兽?〃
那人又是笑,还带了些不好意思的扭捏,〃嘿嘿,世人传说,独角的兽比较任性脾气比较怪嘛……〃
〃嘻,你还知道你比较任性啊?〃
〃嘿嘿嘿。〃
……
……谈笑的二人,浓情蜜意的二人,含笑相拥的二人……
……那,是我的前生吧?是我曾经愉快欢笑过的上辈子吧?
轻轻拭去脸上的不明液体,我不解的问自己:已经是夏日了,为什么,还是,那么,冷?
第48章
第六十五天了。
他离开我,已经有六十五天了。
再也感受不到他的气息,再也无法拥有他的温暖。
什么叫做痛彻心扉,我想我是彻底明白了。
我不是一直坚信着时间是治愈一切伤痕的良药吗?为什么我一天比一天更心痛?为什么我一天比一天更憔悴?为什么我一天比一天更寂寥?
陈茜,你到哪里去了?
这么多天了,你为什么从来不曾入过我的梦?那一年征讨留异,我颈中一箭,濒死时,因为放你不下,所以拼着最后一口气,回魂到你身边,只为见你最后一面,而如今你却……
骗子!陈茜,你是一个骗子!
你说过一生一世你要不够,生生世世都要跟我在一起的为什么,你要离我而去?
冷冷清清的月光自窗外洒进来,视线所到之处,皆是他的影子:倔强的,生气的,含笑的,怨怒的……屋子里,那人曾和我嬉闹;床上,那人曾和我痴缠;园子里,那人曾和我相信相偎……
记忆清晰得一切仿佛才发生一般,历历在目……
突然间怒从心头起!
陈茜,你不要我,难道就没有别人伴我吗?!
起身,更衣,梳装。
铜镜中,映出来的人绝美脱俗这是天下皆知的佞幸韩子高。即使憔悴,却仍美丽。
是啊,是韩子高。
韩蛮子已经不在了,已经被我所埋葬了。如今活着的,只是“韩子高”。韩子高,他有妻有子有权有势有钱,怎会轻言生死?自然,他得好好活下去。
对着镜中的自己,我满意一笑,随后即往外走去。
陈茜,你不在我身边,我,会找其他人来代替你!
秦淮河畔,灯火通明,笙歌缭绕,吴侬软语随风入耳,举目所见,皆是一派纸醉金迷的靡丽风情。
召来风姿楼中最美丽的女子,我放肆的寻欢作乐……
女子因为疲倦,沉沉欲睡,虽然我也很累,却依旧睡不着,女子身上的脂粉味让我觉得剌鼻,我,已经习惯被那种淡淡的、好闻的、清爽的阳光味道所包围。
也许,我已经不习惯女人了。
于是挥退了女子,我又召来风姿楼中的娈童。
本想压倒他们的,但看着他们,突然之又没了兴趣。那就睡觉吧,让这些天来未曾好好睡上一觉的我能做个好梦吧我已经,有六十五天,没有好生睡过了。这些天来,夜里总是睡不着,即使入睡了,不久后又会醒来,醒来的时候,枕畔总是湿的……
(为什么,我会睡不着?)
(为什么,枕畔总是湿的?)
只是那些或美丽或雄武的男人们,依旧无法能让我入眠。
我苦涩的笑起来,依然无法入眠啊。
我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回了将军府,莫时悄悄告诉我,“安成王又来了。”
陈顼又来了?
我不由皱眉,心上涌起一种焦躁。自从我搬回将军府后,陈顼每日必会来访,总是羁留到夜深方离去。叫他不要再来了,他却总是微笑,“子高,皇兄已经死了,给我一个靠近你的机会。”
呵,陈顼,又来了啊。
我往客厅走去,他如常的端坐于此,不过今日他身旁却侍立着两个侍卫,我不由取笑他道,“怎么,王爷开始觉得京畿治安不好,外出访友也得带着侍卫了?”
他只是笑,“我现在身居尚书省,自然得小心一些。”
是啊,他现在身为司徒,录尚书,总理朝内外一切政务。陈茜,你儿子的江山,也许,迟早会是此人囊中物。
陈茜?
怎会又想起他?不是已经决定把一切过往统统埋葬了吗?如烟一场,记得又如何?痴心薄幸,仍是一切空啊。这个世上,没有什么是永远不变永垂不朽永不可替代的。没了旧人,且寻新欢来填补吧。眼前这男人很英俊,看上去身体也挺不错,一直以来他又对我非常有兴趣……
呵呵。就是他了。
我不动声色的说道,“其实用不着每天都来舍下。虽有高人护驾,但若有什么万一,十个韩子高也保不下来啊。”
“子高,”他饱含深情的看着我,轻叹出声,“为了你,什么都是值得的。”他的眼中,有渴盼,有企求,还有哀怨。垂落在他耳际的发丝,给他凭增些许落寞的味道。那一声叹息,如述如慕,让我心中不由一荡。看着眼前的他,突然之间,我竟生出了欲望。我想要他!我想要占有他!我想得到他的体温,得到他的身体,以安抚自己寒冷的身心!
这个男人依旧对我非常有兴趣,他说过他爱我。他也说过他恨我。而现在,他仍来向我示爱。不管他是因为所谓的爱而追逐我,还是一直求不得因而执着,反正他对我有意,这就够了。不够忠贞是吧?呵,我正当盛年,难道还真得抱着个死人过完余生?
拿定了主意,我直接问他,“你,想要我?”
“是。”他毫不犹豫的点头,看向我的眼中,尽是灼热的欲望。
我笑了,“既是如此,良辰美影,何必错过?”
将陈顼引到我的房间,这间屋子,那人曾和我无限缠绵过,到处都记载着他的味道,他的影子。今天,我要洗净曾有的一切。
宽衣,解带,拥抱,亲吻……
陈顼喃喃说道,“你终于肯正眼看我了。”热切贪婪渴望的吻一个又一个的落下,紧紧拥住我,他痴痴笑着,“终于可以得到你了。”
压住他在我身上游移的手,我微微一笑,“我不做承受那一方。”无视他的震惊,我继续说道,“你若想要我,就接受我。”
他微愣,随即点头,“由你。”
剥掉他所有衣衫,我舔吻着他,挑逗着他,他呻吟出声,见他已情热如火,我一举贯穿了他,他痛呼出声,紧紧抱住我的身,在我背上留下道道抓痕……
没有怜惜,我毫不留情的穿剌抽插着,身下的他,痛楚得愉悦……
当一切平息下来后,陈顼侧卧着身子,长长的黑发披散下来,迷恋的看着我,唇角含笑。我只作没看见他痴迷的目光,口气平淡的问他,“可以起来吗?你必须清洗一下。”
他试着移动了一下身体,随即皱眉,抬起头来,很直率的告诉我,“我全身都像被砸碎后再贴在一起似的,很痛。”
以我真实的想法,我根本不想要给他清理,但造成他现在这种状况的始作甬者却是我,自然,我得负起责任来。
将他抱起来,一直走到浴室中,很轻柔放下他,给他清理着身体。他突然失笑,“子高,我从没想到,有朝一日我居然会被人压在身下。更没想到的,居然是被自己一直想压倒的你给吃掉。”
“世事难料,是不是?”
他点头,又笑,“不过,感觉还不错。”
我微笑,“我把这句话当作赞赏。”
给他清理完毕后,我又抱着他回了房,他伏在我怀里,哈哈笑道,“真没想到,你能如此轻易把我抱起。”
如此轻易的将他抱起?
那一刻里,我有些微的失神,那人,当年也曾这么说过……
啊,我又在想他了!猛地甩甩头,强迫自己什么也不去想,泄愤似的抓起陈顼的衣衫,借着整理衣物,我让翻腾的思绪平息下来。正准备让陈顼穿上,他却说道,“我不会走。我要在这里住下来。”
我笑了,“若明日自我这里去上朝,你叫天下怎么看你?”
“谁理它?”他满不在乎的说道,“从今天起,我要一直住在这里。”见我并不回答,他有些慌了,嗫嚅道,“难道……不行吗?”
陈顼想在这里住下,想和我同枕共眠,想和我一起生活,他凭什么?他以为,和我睡过就拥有为所欲为的特权了?呵,大家都是成年了,今晚的一切,是在彼此神志清醒的情况下你情我愿的发生的,并不存在强迫威逼。那么,他凭什么来让我答应?
“子高……”见我久久不开口,他慌了,抓住我的手,他再次追问,“我,可以留下来吗?”好看的薄唇间逸出的声音,是颤抖急促的。
我漠然的看着眼前的男人,不带一丝情感的审视着他:他的长发全湿了,那是因为才刚沐浴过的原因。他的眼中尽是不确定,他的脸上,满是惊慌……
他想留下来?
呵,又有何不可?
我和女人在一起睡不着,和男人在一起仍睡不着,那,就试试和一个纯粹的男人,一个在某种程度上很像那个人的男人一起睡吧。
“……子高……”
没有回答他的话,我扔掉手中他的衣衫,起身找了块丝巾,给他拭着发。他一下子笑了,眼角眉梢都绽放着一种发自内心的喜悦,那一刻里,我突然发现,陈顼,并不是个会让人讨厌的男人。
自那夜以后,陈顼每天皆夜宿于此。他的身边总带着那两个侍卫。侍卫中的一人对我总是没有好脸色,呵,我当然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佞幸韩子高在天嘉帝死后又勾搭上皇权第一人。他哪里会瞧得起我这区区男宠?
别人的看法又与我何干?如今这世上,我不会在意任何人了,再也不会了。
陈顼的体温很高,很温暖。只是,却温暖不了我那颗虚无的冰冷的心。我的心,一天比一天更荒凉,一天比一天更空,什么也填补不了……
依稀仿佛记得,我曾笑得阳光灿烂……
惆怅的想着:……是在前世的哪一生呢,我曾那么那么的深爱着一个人……
陈顼常常告诉我,他很爱我。我一边回以更多的甜言蜜语,一边在心里冷笑:爱我?爱我的什么?不过是为这副皮相所惑罢了。
一切色相皆属空幻,只是世人太过沉迷。
爱?
哈哈哈哈哈!
那一夜,缠绵过后,修长的手抚过我带汗的胸膛,挑逗着方歇未艾的激情。
捉住他的手,制止他的下一步举动,我警告的看着他,“别乱来!你确定这后果你承受得起?”
手的主人开始认真思考这个问题,随后,手止住了探索,改为拥抱。
蜷在我身边,男人说,“我爱你。”
“我也爱你。”我真心诚意的说着谎话。
“那,”身边的男人满意的笑了,却又追问,“子高,你可曾爱过我皇兄?”
“你皇兄?”
“是的,我皇兄,天嘉皇帝告诉我真话。”
“……”已经麻木的心,居然又开始痛起来,我垂下眼帘,没有回答。
“……子高……”轻柔的声音中,带了数分不确定。
我还是没有开口,陈顼,如果你要听真话,伤的,会是你自己……
黑眸中蹿入恐慌,他的脸上流露出些许脆弱,但尽管如此,他仍是说了出来,“……子高……请你,告诉我……”
也罢,你既要听真话,那,我就告诉你真相吧!微微笑了,轻轻的,我告诉陈顼,“‘韩子高’当然爱天嘉皇帝,就像现在爱你一样。”那个爱陈茜的人,早就,已经死了。
诚实的答案显然激怒了陈顼,他霍地起身,压在我身上,捏着我的下颔,盯牢我的眼睛,很轻柔的开了口,“如果,今天我并不是皇权第一人,你,还会不会爱我?”
“谁知道呢?”我漫不经心的回答,“你已经是皇权第一人了,你的假设无法成立。”
“你!”他又惊又怒的瞪着我,蓦地翻身下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