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现在是我要接见武林盟主,可想我的心情该是有多么的激动。
但一想到在外头等着被我接见之人并不见得会同样感到荣幸,甚至很有可能还会带来一些不太让人欢乐的消息,一时间,我的心情又变得十分复杂。
随口要说一个“请”字,却到底还是咽了回去,决定还是不要让他进来,由我去到院子里比较好些。
我住的这地方在落府来说相对安静,再加上平日里受不得当家主母的宠,所以下人也少。
而我又不太待见整日里都有很多仆人在眼皮子底下晃悠,因此正常情况下,能出现在我身边的,也就仅只如眉而已。
丫头帮我拉开房门,但见一四十上下的中年男子正负手立在院子里的水井旁,一身藏蓝长衫配着白棉的腰封,很有些展昭的风范。
呜呜,被退婚了9
其状似察花观竹看风景,可拧在一处的眉头还是将满腹的心事表露了出来。
听见门响,大侠立即转过头往我这边看来。
我眨巴眨巴还算是大的眼睛,奶声奶气地叫他:“凝伯伯好。”
大侠微愣,随即走上前在我身边蹲下身来,拍着我的头道:“这丫头好记性,不过将将两岁时见过一面,竟还记得你凝伯伯。”
我翻翻眼睛,想来想去要让两岁孩子让住一个人的长相,而且这人之后还八年未见,实在是有点儿科幻了。
于是干巴巴地开口道:“凝伯伯过奖了,是通报的丫头说武林盟主凝大侠要见我,所以……”
“……咳。”大侠显然被我搞得很没面子,干咳了一声站起来,拉住我的手走到大枣树边上的石椅处让我坐下,自己也在对面坐了下来,这才又道:“小七,伯伯对不住你。”
这句话着实有点儿雷,一句“对不住”可以让人产生很多臆想。
比如他干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儿,或是对不起我家的事儿。
再比如他儿子凝瞳干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儿……
终究我想一个四十上下的盟主不可能对不起我,所以这一句话应该是替他儿子来说的。
我问:“凝瞳怎么了?”
天地良心,这五个字我说得真没有半分多余的感情,只是顺着他的话自然产生的猜测而已。
可大侠却由此看出我善解人意秀外慧中,一边叹气一边揉我的头说:“真是舍不得你这孩子。”这着实是个误会。
到底是武林人士,没那么些的婆婆妈妈,见我问了,便将事情原委如实招来。
呜呜,被退婚了10
他说:“凝落两家早在八年之前就有了婚约,而且是小儿凝瞳亲自提出来的。按说这事儿万不该有差,可坏就坏在这八年分别!实不相瞒,今日你凝伯伯是来请罪的,因为小儿约了婚却又主动毁了婚,他……他爱上别的女子了!”
这一番话把我听得一愣一愣,终于最后一句听明白了,敢情凝瞳那小子移情别恋了啊!
大侠一脸的愧疚,像是在等着我发通小姐脾气。
可我真没那个闲心,凝瞳于我来说本就是一段年幼时期的插曲,这婚就算他不毁,早晚有一天也得被我亲手毁了去。
所以脾气我是发不出来,小姐的性子更是没有。
这份镇定自若让大侠看着十分受用,紧接着便又扔出一句——
“三月之后便是凝瞳喜宴,届时会在燕回山做酒,小七若是……若是乐意,可以跟你父亲一块儿去凑个热闹!”
我有些火起,心说不能因为我的无视你们就这样子欺负人。
未婚夫结婚了,新娘却不是我!
虽说那不是我的爱,但让我去参加婚礼,这也实在是有点儿太扯了。
不过再看这位大侠的气定神闲,便觉得自己如果此时发火,就显得肚量小了些。
他能够到这内院儿来跟我说这事,显然是征得过父亲同意的。
古时的婚姻讲求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父亲既然默许了,当女儿的好像也没有再执拗的道理。
更何况我瞧着这位大侠也不是故意气我,他也算是一派正气凛然,觉得话既然说开了,就没什么好再顾虑的。
毕竟两家还是挚交,若因这种事情闹得不欢,脸面上也不太好看。
我轻叹一声,表示接受这个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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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不得二哥跟如眉今日会有这般举动,大概都是先听说了我被退婚一事,继而对我生出怜悯,如眉甚至还说出了诸如“小姐你命怎么这么苦”这一类的话。
原来一切因果在此,然我虽然可以接受、纵然表现得再大度,却也不能就这样平白的被人戏耍八年。
看了眼大侠,想了想道:“总该给点儿精神补偿。”
大侠一愣,反问:“你说什么?”
我掰着手指在心底算计着该要些什么样的补偿,他却以为我是在做小女儿般的拧帕纠结。
于是上前探身,将我抱起来放到腿上,轻声地道:“小七乖,别怪伯伯,也别怪凝瞳。我们小七这样可爱,长大以后一定会得到一位更好的夫君。”
诸如此类的话还说了很多,我统统没有听清。
只是在他的话声稍微停顿的当口赶紧插进一句——
“凝瞳大婚我会去的,不过从现在起,凝家欠我一个人情。至于什么时候还、该怎么还、由谁来还,我没有想好。伯伯你可得记着,不可以就这么算了。”
大侠赶紧郑重点头,指天起誓道:“我凝家有愧于落七,他日只要小七开口,纵是要我凝家倾尽所有,也断不会有半分不舍!”
我点点头,表示满意。
其时跟他要了这个人情也没想太多,只是觉得自己不能做太亏本的买卖,留一个人情下来,等想到该怎么还的时候,再去讨要。
只是万没想,这随口要来的一个人情,却在多年以后解了我的大忧。
当然,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自此,与凝家的一段纠葛算是做罢。
大侠起了誓之后就把我放下来,然后自己也站起身,再跟我道:
呜呜,被退婚了12
“今日落府不便多留,小七,咱们三个月后燕回山见!”
我与他挥手告别,心里琢磨着那一句“今日落府不便多留”着实暗藏玄机。
就连堂堂武林盟主都不得不匆匆而逃,可见来的那一伙人必不是混黑道的!
这古代其实跟现代没差,武林盟主就相当于黑帮老大,虽说加冕黑道之王,在官家面前还是得惧上三分。
所以,通过凝旭尧的离开,我几乎可以断定来人必是京城的高官!
至于高官到底是谁,且思来想去不得要领,索性重新回到屋里去吃冰镇荔枝。
一直宅到日月交替,直到如眉下班休息,我这才又晃悠悠地走回院子,捡了块儿高一点的假山石爬上去。
我是懒,但再懒,自家功夫还是不可废的。
前世洛家传承五百多年的冰火异能,能量是聚是散靠的是一股精神力。
而精神力的修行,其精髓就在于潜吸月之精华。
一遭穿越,这异能虽也随之而来,却比前世的修为减了太多太多。
所以这十年间,我纵是宅成了精,也从不忘在每个夜深人静的时候都从美梦中爬起,到外头至少沐浴半个时辰的皎洁月光。
当然,阴天的时候除外……
今日的落府注定是不同的,这种不同不但表现在白天,晚上也一样不消停。
精粹的月气于体内刚走半周不到,便有几缕琴音绕过府内房梁缓缓地入了我的耳来。
弹琴之人其实离我挺远,但夜深本就人静,我耳力又好,听上去很是清晰。
那琴声起初衬着落寞,继而是委屈和凄苦,然后又开始跌宕起伏。
我从那里面听出了稳稳的不甘,和重重心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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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是古琴,是由十四根冰蚕丝拧在一处,拉扯了七根直弦绕在梧桐木架上。
我无需想便能猜得出,此刻定是有一穿着湖蓝色留仙长裙的女子,端坐在西面梨院儿的高亭上,将那一把琴置于身前案间,十指纤柔其上,流转拨动。
之所以了解那把琴,是因为那东西本来是我的。
父亲去年往疆边小国行了一趟,回来的时候便带了它。
我当时远远见了一眼,甚是喜欢。
那东西后来被送到我的房中,说是父亲特地为我选的礼物。
古琴我是会弹的,只是技术不好。
二哥常说我拨琴弦弄出来的动静,还不如巷子口儿弹棉花的张大娘。
那把好琴放在我的房里摆了三天,我想着就算不弹,做个雅设也是不错的。
却没想到在第四天头上,那物就落到了另一名女子手上。
如眉当时带着委屈跟我说,冰蚕王吐丝拧成的七弦琴,天下就只一把。老爷既然说是给大小姐的礼物,怎么可以再转手他人。
我没有太计较,只因为事儿是二娘做主,听说为了这把琴她还跟爹爹大闹一场。
虽算不是善孝之女,却也知用物质上的割舍来维系家庭的基本和睦。
所以夺琴之仇就这样被我忍了下来。
说起来,这琴到了现主人的手里,这是第二次弹起。
第一次弹的时候是到手的那一天,也是这样一个静寂的夜,在府中人全都深眠之时,琴声便悠悠而来。
我那衣顺着声音寻去了梨院儿,看到的就是之前所述的那一番景象。
不过自那次之后,这琴声再没起过。
我从不觉得她不弹了就是因为不喜欢了,那女子的琴艺好得连我都跟着惊叹,能把琴弹到如此程度的人,怎么会不想要一把天下第一的好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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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近一年的时间,我一直都在等,等这琴声什么时候能再响起。
却没想到竟是在今夜府中有客时……
那个弹琴的女子并不是我的家人,她的出现缘于两年前我父亲的一次行侠仗义。
那时她不知因何重伤,父亲将她带回来医治。本想着救人一命之后就让她离开,却没料到短短几个月的工夫,她竟跟二娘要好起来。
二娘知她会弹七弦,便做主将人留了下来,说日后可以教教孩子们琴艺。
父亲向来不管内院儿之事,左右府里地方大,二娘说要留人,他只说要留就留在梨院儿,别到处乱走,这事儿就算定了。
如眉平日里不平地跟我念叨着许是那女的给二夫人吃了什么药了,要不怎么那样听她的。
这话我不赞同,却也不否认。
二娘这两年对她确实有些惟命是从,梨院儿的吃穿用度几乎跟她无异比我还好些。
逢年过节往那院子里送的衣料全都是最上等,俨然一副主人的做派。
只是她很听话,说不出来就是不出来,每次与二娘邀约也都是二娘过梨院儿去。
我们谁都不知道她姓什么,听如眉说,这个事儿就连二娘都是不清楚的。
她只对人说自己叫凌,别的一概不提。
大家称她凌姑娘,不管真假,总算是有个称呼。
可我不喜欢她,没有理由。
……
我这人很是有些闹中取静的本事,纵是那琴音再扰人心性,若我有意规避,还是不能被乱到分毫。
一动一念间,整支琴曲终了,月之精粹也被我吸了个体满钵圆。
正准备滑下假山回房休息,但闻得伸手不见黑夜的五指里“嗖”地一声响,随即有道人影窜来,不偏不倚地挤在我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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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差点儿被挤掉下去,来人伸手一捞,又把我稳稳带了回来。
“我们家丸子又胖了。”身边人轻哼一声,手下不老实地掐了一把我腰间的肉。“可为什么个子不见长?你都十岁了,却还跟八岁上下不离?”
我觉得这人实在讨厌,很有把他一脚踹下去的暴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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