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两位侍郎职衔,目前也只有流川枫一位侍郎在任,户部也确实需要值得信任的人来补缺了。”
“就是那个流川枫啊,他到高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好象不太熟呢。”
“陛下向来远在边城,而流川枫又是近五年来被先皇所提拔的,所以虽主掌户部,陛下与他却极为陌生,不过此人气质高华,清俊无双,便是千万人中也极为引人注目,陛下登基以来数次临朝大典都曾见过他,难道竟没有印象?”
樱木怒力地想了半天,隐隐约约想起那个一直部在朝班中极少开言的模糊人影,良久才说:“好象有点儿记起来了,那人不太爱说话,别的臣子们总围着我转,刚登基那一阵子,更是个个慷慨激昂大表忠心,他好象一句话也没有说过。我每天在朝上被那些人烦得只想吐血,也没注意往下头看过。不过那人好象也不过就是两个眼睛一张嘴,哪里突出了。难道他能比英武非凡的本天才更英俊吗?”
洋平听得失笑,流川枫生来骨秀神清风华无双,便是与一众王候贵族相处,人们的眼睛也会不由自主被他吸引与他见过人的,谁能忘他风华气度,而他的俊美也给他自己增添了不少麻烦。人们说到流川枫,往往会说到他的英俊却轻忽了他的才华。
可是樱木大而化之,竟是全然不觉流川与旁人有何不同,流川那种可以震憾人心的气质风华竟似全然不曾影响他,反倒大声赞美起他自己了。
若是以往洋平必然一拳打在他肩上,大声嘲笑他一番,说不定还要建议他回家好好照照镜子,如今却只是恭敬地说:“圣上是天子,自有龙凤之姿,又岂是他可以比得的。”
樱木默然,若是以前,自己这般自吹自擂,必然招来无数嘲笑,而自己也会大展拳脚打个痛快,最后一人一个头槌,把这些胆敢说他不好的家伙全部放倒,可现在不同了,他是皇帝,他就算说自己是天下第一美男子,也不会有人反对,他就算提起拳头要打人,也不会有人敢还手,他就算硬拉了人来过招,不用三招,立刻就会有人跪在面前,口口声声皇上天下无敌。
樱木忽觉胸口郁闷非常,只想抓起洋平大打一场,可拳头握紧了,却终究没有打出去。因为如今的洋平已是不能还手和自己打成一团的人了。
他定睛望向洋平,忽然粗声粗气说:“洋平,我们是朋友吗?”
洋平微微一震,目注樱木:“臣得圣上眷宠,以朋友相待,岂敢相辞。”
樱木咬牙:“即然说是朋友,你就正正经经象以前一样把我当朋友不行吗?”
洋平垂首:“陛下终究是天子,有许多事陛下可以说可以做,我们做臣子的却是说不得做不得。”
“什么天子,难道就不能有私人的朋友吗?”
“陛下即是上天之子,万民之主,又哪里还能有什么私事私情?”
樱木气恨难平,忍不住仰天大叫一声,御花园内侍卫太监不知皇帝生了什么气,个个吓得面无人色,纷纷下跪。
樱木有心发泄一番,又见这些人吓得可怜,只得勉强按了怒颜,挥手令这些人退下。众人退走时仍魂不附体满身打战。樱木至此才知原来天子竟真不能有私情私意,他只不过心中气闷,喊了一声,已吓掉了这么多人的魂,如果再严重一点……
樱木满腔愤恨,却又无从发泄,若他残暴一点,自然有千万种法子来出气,偏他虽长得威武气势惊人,一颗心却柔软异常,到头来,自能自苦。
樱木性子本来大而化之向来不知忧愁为何物,自登基为帝以来,忽然有了无限的烦恼。虽身处繁华之中,身边无时无刻不围绕着对他宣誓效忠的人,感觉却比在边城一人独闯敌营时更加孤单。他最好的朋友站在身边,可为什么竟如万水千山般遥远。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历来天子称孤道寡,原来皇帝其实是个世上最最孤单的人,纵身集一切光华,手拥一切大权,天地间,也再难寻一个真正亲近之人,人世间,又到哪里去寻一个敢于放开一切以平常心与皇帝真正亲近的人。他想要扔掉那无聊的王冠,脱下碍事的皇袍,纵马飞驰到边关去与那些同他一起铁血征战的弟兄们大声欢笑放声高歌,可他偏偏是先皇唯一的儿子,再怎么不愿意,再怎么不喜欢,再怎么不适应也只能坐在这看似辉煌的宝座上,注定一生孤单。
洋平默然望着他,素来知道这个好友直爽的性子,更能了解他的苦恼,很想放开这一层君臣身份与他说说笑笑解他忧怀,可是父亲声声叮咛却时时刻刻响在耳旁。
“洋平,你与圣上是总角之交,情份非比寻常,圣上他日必会对你大力提拔,可是你千万要记住,圣上必竟是圣上。就算他说一直当你是朋友,你也只可口中答应,心里却万万不可真的拿皇帝当朋友。我们水户一族自追随太祖皇帝开国以来历代封候,帝王皆以兄弟相称,君臣手足相交,多少年来,各姓权贵起起伏伏,我们水户一族一直不倒的原因就是因为我们一直谨守君守之分,从不肯因得天子圣眷而骄狂,更不敢真的因帝王以兄弟朋友相交就真的忘了本份。这是为人之道,也是为臣之道,朝中权势纷争血肉横飞,各种关系千丝万缕。圣上虽是最情之人,但身为帝王,自有帝王的权术运用,就算他如今不变,帝位坐久了,也不由得他不变。你与圣上情重,如今又是年青新贵,越发要小心各处的明刀暗箭,不可有半点落人话柄,需知位越高跌得越重,这些年来我亲眼见过多少亲王显贵的凄惨下场,我水户一门历代显赫,满门数百人的荣辱尽在你一人之身,你切切小心。”
洋平不肯相信樱木他日也会改变,不愿相信似樱木这样赤诚的人也会变,但父亲的为官心得却是绝对正确的,若只是他自己一人倒也不必如此,然他身负满门荣辱确实实不敢似以前那样随意率性,此刻看樱木消沉,也只能心中歉然。
两个曾经那样好的朋友如今站在御花园中,只能沉默以对。
这座御花园曾留下过他们多少欢乐笑声,那时,他们还是孩子,那时,君主和臣下只是书上最平常的字眼,那时,做朋友就象呼吸般自然,那时……
良久,良久,樱木才打破沉默:“还是说说户部的事吧。那个流川枫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太后好象极不喜欢他,连连叮咛我,要把他贬斥,以免他把持户部之权,让舅舅不能接手。”
洋平暗中松了口气才道:“流川枫人缘极不好,不只太后不喜欢他,朝中诸臣一百人中怕有九十九个不喜欢他。”
“不可能吧,若是他的人缘如此不好,又岂能在朝中立足,不等我登基,早就被人斗倒了。”
“他之所以一直立身朝堂就是因为先帝的一力维护,不然,早已不知死了多少次了。只是纵然如此,朝中上下人等大多深恨他,暗中只是骂他钱痨?”
“钱痨?”樱木的眼睛越瞪越大了,顾名思义,也知这是在骂贪财之至的守财奴,那流川枫给他的印象虽然不太深,倒也隐隐记得他有一种清华出尘之气,仿似这俗世凡尘沾不到他半片衣襟,万万料不到,他竟有如此一个俗气之至的外号。
难道真的是人不可貌相?
倒真可惜了那么一副好相貌,那么一身好气度。
之三
“流川枫本来是民间布衣,并非将相子弟,被先帝识于寒微中,安排在户部当差。历年征战,连年灾乱,国库空虚,可湘北大国的体面又要处处顾到,户部说是肥差也是肥差,说是难差也是难差。户部尚书于任上辛苦得病,药石无效而死。先帝破格提拔流川枫主持户部。流川枫掌户部后把个钱粮卡得死紧,朝中的官员没有一个他不曾得罪。工部的许多修河建堤的工程批银被他驳回,在朝中吵得翻天覆地。最后他克克扣扣拿出来的银子不足工部拟定的一半。工部上下官员大肆为难他,要他去自己去治河。谁知他当殿之上把整个治河款一笔一笔算得清清楚楚,竟然半点不差。若以此为例子,那以往工部的所有工程都有古怪了。但工部也有道理,说什么无论做何工程,都有许多额外费用,真要分分毫毫算死帐,什么也做不成。其实历来帝王官员都知何止是工部,不管什么事上上下下都有分沾雨露的,便是天子也难以全部禁止。可是流川枫却是半步不退,固执己见,最后工部尚书硬要将工程赖在流川枫身上,由他操办,而流川竟然当殿接了下来。工部上下官员都等着看好戏,所有负责人等都刻意与他为难,工人怠工,材料迟迟不送到,送到的又常有不合格的,各处官员纷纷推托。流川枫却即不气恼,也不喝骂,更不去找工部理论,当场就请了天子剑,立刻便斩。十余天内,凡有怠慢职守的,上至一品大员,下至无名小吏,竟让他斩了十几个。”
“好!”樱木忍不住大喝“真想不到,一个全无背影的布衣文士竟有这样的胆色,这样的手段,连一品大员他都敢斩,这个家伙我真要好好注意了。”
樱木其实也颇恼恨朝中许多顽固人物,但他原本较心软,朝中老臣又多在他少年时对他尽过教导之责,真要拔剑便斩,换了他这当朝太子百战勇将,也未必有那个决心,因此对于流川枫,倒更是好奇也隐隐有些佩服了。
洋平含笑又说:“这一番真个镇动朝野,满朝文武无不上折要先皇斩他,先皇反喜他有杀伐手断,护定了他,只说那些官员耽误河工,其实该斩。于是上下官员,无论身份多高背影多硬,也不敢推托流川吩咐下来的公事了。后来流川枫竟真在限期内完成了河工,而且所用银两比他自己列出来的还要少,先帝亲往视察,大感满意。其间流川枫也没有耽搁半点户部之事,先帝大喜,当即就要升他为户部尚书,诸臣苦求不肯,流川枫再能干毕竟是个全无出身的布衣,岂能立即任六部首领。”
樱木哈哈一笑:“我可以猜到那些老头子痛哭流涕的样子,就象现在那帮人不肯让你们几个官当得比他们大,跪在我面前又哭又叫的时一样可恶。”
“圣上也不便把所有重臣都驳了,只得让流川枫暂任侍郎,当时户部尚书已亡,两位侍郎也只有一位在任,户部上下大权都在流川枫一人之手。流川枫自任上以来,工部所有的工程银钱都掐得极紧,所有工部要员俱深恨流川枫。同时,礼部数度筹备种种大典,所费银两,流川枫同样克扣极紧,令得礼部行事也很是辛苦,当然也都讨厌他。还有兵部也被他查出许多事来。陛下知道,武官不比文官有许多生财之道,若是不打仗,一般武将只好靠吃空饷得些银两。自古以来,全国各地报上来的兵额向来与实际情况不同。这种事大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谁去追究。流川枫偏是不识趣,竟然派出户部的人手,细细查访最后竟查出一个惊人的数字,把兵部每年批下去的钱粮革去极多,这一下子,全天下的武将都将他深深恨上了。”
“这叫什么道理,他们凭什么拿国家的钱吃空饷,最后倒去恨旁人。难道成了例子就理所当然起来了,我们在边城苦战,何曾吃过一个半个空饷,又哪里喝过兵血?”樱木脸上浮起了怒色。
洋平暗暗皱眉,樱木虽刻意与许多下层兵士打成一片,又不惧风霜在边城苦战,但他毕竟是太子,从来不担心银两,不费心家小,有很多官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