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都笑了,宝钗用手绢子掩了嘴,说道:“真真个凤丫头这张嘴啊,只颦儿或可比之一二。”
黛玉浅浅一笑:“我一没笑话儿,二没美玉,哪里就能比凤姐姐了。”
宝钗喝了口茶,笑道:“只你自己便是块美玉罢。若是再得了块美玉,岂不重了?”
王熙凤听了此话心念一动,眼风扫向巧姐。只见巧姐浑不知觉似的,手上拈着粒瓜子儿笑得前仰后合的。
黛玉听了此话,并不答话,只是笑着。宝玉正恐黛玉不高兴,本也不爱有人提起他这块玉,怕后有人又提起自己,忙道:“大嫂子,快与凤姐姐说正事吧。”
李纨还未说话,王熙凤忙道:“若是再请我去做湿哪干的,我可更是不中用了。横竖我不过是个监察御使,准我一年假儿何如?”
探春笑道:“真真是个凤丫头,还没说话呢,她倒躲起来了。快起来罢,今儿不要你银子,倒有事与你商量。”
李纨笑着摇了摇头,又道:“这圣旨已下了,有爵之家,一年内不许筵宴音乐,如今老太太和太太都上去了,家里也没人。太太嘱咐三妹妹并宝丫头照看着园子里,这外头之事却是嘱了我。我想着少了人情往来,本也没甚事。只是这府里的旧例规矩,我们三人实是不熟,以往也是回了老太太与太太的。如今你双身子的人,也不好挪动,莫若借了平儿我使使如何?强将手下无弱兵,她也是个能的,若有什么不知道的也好问问她。”
说是借平儿,其实还不是让王熙凤背后裁夺。若是对了没甚好的,若是出了岔子,倒是王熙凤担了干系了。此话一出,屋里顿时没了声儿。
平儿笑道:“大奶奶太抬举我了,我不过一介丫头。横竖以前都是二奶奶说什么,我们照着办就是了。哪里是什么能的呢。”
探春恐王熙凤多心,正欲说话,王熙凤却笑道:“那有什么。横竖我都在家躺着,也没有个事儿,平儿也闲着,就让她跟了你们一道去吧。不过只是拘了我这丫头,本到了进学之事,只因我忙,如今闲下来此时也不好与老太太和太太提此事。三妹妹疼她,教了好些字。如今三妹妹也忙。大嫂子,你帮巧儿寻个师傅来,我就放了平儿。”
“我说怎么答应地这么爽快呢,原来是在这里等着我。”李纨心里已有了底,知道王熙凤愿意帮衬,笑道,“这原是我要说的第二件事。既然三丫头没了空儿,不如叫二丫头帮衬了可好?”
迎春忙推辞道:“我也就爱个赶围棋儿,书都不赖看,倒别教歪了才好。”
探春暗暗注意着王熙凤说话的神情眼光,见她看了黛玉几次,自知王熙凤之意了。想前儿正是黛玉托自己教巧姐,只怕如今也是愿意的,也不明说:“二姐姐也太过谦了。只是最近儿大太太那边没个主事之人,倒是托了二姐姐过去,只怕也不得闲。若论有空儿,倒还是二哥哥有空。”
宝玉忙摆手:“我那点子学问如何能做得师傅。”他的目光在屋里转了一圈,眼睛一亮:“不如叫林妹妹教吧。她的学问也是极好的。”
众人只道还有一番推脱,黛玉已然笑道:“若是拜了我做师傅,我只一样,若是三天打渔两天晒网,我可是要罚的。再不好,我可是要把这学生退了回去的。”
巧姐已然拜□去,郑重地道:“学生拜见师傅。”
众人说笑一阵,前面有事,众人便都走了。王熙凤耗了这半天神,也觉得累了,嘱咐巧姐将纱窗再放下一屉,又嫌那百合香絮了。巧姐将香取了,换了新鲜梅花插瓶,再一看,王熙凤已睡熟了,她便蹑手蹑脚地出去了。
晚间,贾琏回来,只嚷饿了。他匆匆吃过饭,便叫人舀水进来洗手洗脸。王熙凤斟酌着,便将巧姐与自己商量的事儿与贾琏说了。贾琏洗了后,躺在床上,不忙回答王熙凤的话,倒先说起了甄家之事:“昨儿忙起来,竟把此事忘了。前儿有人参了甄家一本。”
王熙凤惊了一跳,倒像是心里什么成真了似的,忙道:“可也有事没有?”
贾琏摇头:“现在暂时还未有动作。只是交往过密的几家都在打听着。你道是谁参的这本?”贾琏顿了顿,“北静王。”
王熙凤顿时吓住了,只目瞪口呆不说话。北静王威望极高,且待人极温和宽厚,如今此次竟然参了大臣,可引起了轩然大波。圣上不为别的,就为这参的人,这甄家被查是迟早的事。这相熟的几家内里如何,不过都是半斤八两。王熙凤已然镇定下来,道:“老爷的意思是如何?”
贾琏叹口气:“全部撇清那是不能的。银钱上的往来倒是不成了。只将他家银子先寻了个由头退回去吧,来往的字据全找出来毁了。因着娘娘,这关恐能过,要救他们,怕是不能的了。”
王熙凤一阵唏嘘,往常如何,若是真的坏了事如何。先前与巧姐所言还仅仅是纸上谈兵,如今却是真实摆在眼前了。她急急抬头,贾琏却揽了她在怀里:“本我也在想法子,你今儿倒是提醒了我。这祭田倒是一条路儿,总比败了的强。”
王熙凤却想起自己与巧姐未说完的那半句话,仔细思量了一下,便附在贾琏耳旁说了。贾琏沉吟片刻道:“此事怕只能从长计议,先将之前那事儿回了老太太才好。”
“此事我已有了法子,依我说,须得如此……”王熙凤说着便将自己所想一一说了,说完已是二更,因明儿还要继续进宫随祭,两人歇下不提。
作者有话要说:凤丫头要借肚子怎么演下去捏?嘿嘿。。话说大家知道美玉是什么意思了吧。。
☆、计划曲折进行中
贾母一行这一个月内几乎都是不得空的。巧姐心里虽急,也是无可奈何的。要知道王熙凤现在又没管家,贾母众人又是早出晚归的,若是现在冒失地去讲,贾母王夫人估计也不耐烦听。
柳丝已吐了翠,巧姐坐在湖边石下看书。还未看两行,身后传来一个声音:“这不是巧姑娘吗?怎么这大冷天竟在这里坐着,仔细坐出病来。”
这声音略微陌生,巧姐回头,那女子眉间一点朱砂痣,正是香菱。巧姐笑道:“菱姨,你这是要去哪儿?”
香菱走到她面前,拿过她手上的书,笑道:“去了三姑娘那边,送了东西去给我们姑娘。听闻你现在跟了林姑娘在念书,如今可学了作诗没有?”
巧姐摇头道:“我因认的字少,如今玉姑姑叫我多看些书。我嫌那四书五经里的文章晦涩难懂,玉姑姑就挑了些游记故事与我看。我因看住了,才在这边坐下的。”
香菱略略翻了几页,眼里又惊又喜,说道:“这书我倒是听云姑娘说过,原来林姑娘那边有这书。”她眼睛随即又黯淡下去,迟疑着将书还与了巧姐,说道:“巧姑娘,我那头还有事儿,改明儿再与你说说诗。”
巧姐点头说好,香菱又看了那书几眼,终是不放心地叮嘱道:“若是姑娘们得了好诗,巧姑娘可千万记得给我瞧瞧。”得到巧姐保障后,香菱这才略放了心往蘅芜院方向去了。
巧姐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心里叹道:真是合了呆字,呆香菱偏嫁与了呆霸王。她前儿听说薛蟠已是要回来了,香菱如今也已搬了出去。这书是黛玉的,拿出去若是落了口舌,倒是害了黛玉。只是可惜了这么一个聪明人。巧姐心里细细盘算,可有什么法子没有。
她思索着转身,不妨神一头撞上了一个人。她忙退后一步,抬头却看见贾兰正气呼呼地看着她,鼻翼一张一翕,整张脸拉长着:“妹妹进来怎么也不来瞧我了。我听母亲说妹妹天天进园子,竟一次也没去过稻香村。”
又来了。巧姐抬头道:“因跟了林姑姑读书,除了潇湘馆,别处都未去。兰哥哥今天不上学吗?”她在上学两个字上加重了,提醒贾兰同学你该去做正事了。
贾兰撅了嘴不乐意了:“怎么你总不理我,我每次去找你,总也不见你。就算你恼我,也要让我明白到底是为了什么?”他顿了一下,说道:“如今妹妹大了,也不往我那边去了。既是如此,之前又何苦一道吃一道玩。不如撂开手,大家各过各的好。”
这果真就是小孩子的口气了,竟将贾宝玉的闺怨学了个十成十。巧姐声音平静:“哥哥此话倒是说岔了。哥哥始终是我哥哥,难道这血脉亲情岂是一两句话就能撂开的不曾?只是如今大了,前儿还听大婶子说哥哥正在用功要考那童子试,我若是去了稻香村,倒是我们两个也用不上功。哥哥体恤妹妹自然是不怪我的,也难保证人多嘴杂,这无事自然好。若是不好了,人言自是可畏的。”
贾兰听了此话,竟只有生分的,没有再一处的道理,登时急了:“这人有失手马有失蹄,谁能有十成的把握。妹妹,是不是谁说了什么。你且别怕,万事皆有我呢。”
巧姐看着贾兰,眼神清澈,竟看得贾兰的气势不由矮了几分:“若是千百张口说,哥哥难道去堵了不成?就算嘴上不说,哥哥还能管住他们心里不想吗?若是真怪上了我,哥哥可有什么法子帮我开脱?就算不为了别人,哥哥也想想大婶子吧。”
贾兰倒退一步,双眼瞪大了瞧着巧姐。巧姐见这一剂猛药起了作用,估计至少能安静一段时间。她见贾兰不说话,便道自己还有事去找黛玉了。
贾兰不知道站了多久,等到一阵风起,他忽打了个寒战,这才发现后背已尽被冷汗浸透了。他心下纷纷扰扰,虽是不甘却不得不承认巧姐所言句句属实。他恍惚着循了稻香村的路去了。回去后他便倒头睡了。梦里发了汗,醒了后,他便收起了那些玩意儿,竟真个用起功来,一应大小事情均入不了耳目。李纨见此,心下疑惑却更欣喜,只命人好好伺候着,又怕他太过用功如他父亲似的伤了身体,时常让他休息归整。
巧姐听闻此事,心下终是松了口气,又担心起反作用,倒送了好些醒脑养神的药食过去。贾兰见了,心下自是欢喜,读起书来更是有劲儿。时常累了,他便在窗下翻开以前的玩意儿,嘴角不知觉带了痴笑。
一月终是过去了,贾母王夫人累得够戗,在家连歇了两三天。这官宦人家,均忙了个人仰马翻,王熙凤却仍在家躺着,丝毫不急的样子。巧姐在黛玉处看书也感心神不宁的,好几次翻着翻着书就开始出神了,直到黛玉唤了她好几声她才回过神来:“玉姑姑,有何事?”
黛玉自是将她的神情看在眼里,说道:“若是累了,便回去休息会子。看书写字并非一朝一夕之功。若是有别的事,且将此事放放也罢。”
巧姐依言放下了书,说道:“玉姑姑,那我先回去了。”
黛玉复又歪下看书,点头道:“对了,帮我替你母亲说,前儿她送来那包燕窝很好,我吃着尽够了,不用再多送了。我赶明儿亲自去谢她去。”
巧姐笑道:“这倒是有限的,横竖人若是不吃燕窝,它也不过是件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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