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他不需要。
知己……有一个已经足够。
他伸手拉了银,把他圈在自己怀里。
有朝一日,朽木白哉,你定会感激我。感激我教会你怎样成为一个王者。
不过那时候,已经太迟了。
晟国,空座城,丞相府。
“殿下深夜到访,所为何事?”浦原笑着喝了口茶,“莫非是怕再遇见景王,怕失了礼数,想从我这儿拿份《王论》和《礼仪》抄一抄?”
“不!是!”一护拒绝得斩钉截铁。
“哎呀,殿下这样狠心的拒绝,作为太傅的我,可是会很伤心的。”浦原展开描金的扇子,摇得装模作样。
“丞相!”一护顿足,“我另有要事!”
“你是指景国那位阿散井侍卫吧。”
“正是。”一护擦汗,寻思你早知道,还演了那么久,“丞相,我相信恋次不会说谎。这件事里,可能另有缘由。还请丞相帮忙调查此事。”
“啊呀,殿下,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负责这事的,不是令尊大人么?我浦原喜助怎敢逾越,管密主所管之事?”浦原接着摇扇子,遮挡自己忍耐不住的偷笑。
“丞相!”一护头上汗又多冒了几滴。
“好了好了。”浦原这才正了颜色,“阿散井侍卫我自会保他,候爷也会彻查,反正不会冤枉他。若真的有隐情,自会公正处理,这样,殿下可放心了?”
“这最好。”一护连忙点头。
“时辰尚早,明日殿下就要前去边境,而我又得忙碌于公务。寂寞啊,真是寂寞。”浦原感叹,“这样吧,今夜一护陪我下盘棋怎样?”
又是下棋?一护头上冷汗直冒……不过想找借口,都会被驳回的吧。
一阵厮杀后,自然又是一护早早落败。
“一护。”收拾棋局的时候,浦原的声音突然严肃了起来,“你的棋艺虽然不好,可从没有输得这么快过。我看得出你心很乱,虽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可是你须谨记,如今你贵为我晟国王储,可容不得你感情用事。切记,修身当宁静而致远,处事须迎乱而不惊。”
一护沉默了片刻,转身向浦原躬身行礼,“多谢太傅教导。”
露琪亚坐在锦车里,一护骑着“惊雪”立于队伍最首。
一项项的仪式折腾得一护头疼,可又不得不从。
景国与晟国定在旭城相会,晟国送归雪仪公主,而景国送来五座城池——旭城便是其中的一座。
一护有点无法想象,等再面对白哉时,他会有怎样的心情。似乎并不仅仅是喜悦。
回来的这么多天,他甚至没有梦见过白哉。相思无止,却是连在梦中相会的机会都不曾有。
晟国与景国。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却正好能把它们相思隔绝。
他望不穿,青山绵延,沐水宽阔。白哉在那边,他根本看不见。
明月照人还。可是别离,却又再眼前。
队伍开始行进了。
数十日前,他也曾这般离别空座城。
那时车里坐着的是浦原,送他走的是海燕殿下。
转眼,物是,人已非。
“一护。”车内传出露琪亚的声音,“你看起来不大高兴。”
“想起了一些往事,有点伤感。”一护笑笑,“公主看起来却不悲伤。”
“恋次无事,又有什么值得我悲伤?”露琪亚竟是笑了,可那笑声却听起来异常寂寞。
相似的兄妹。一护心中暗笑,就跟那个明明出来送他,却又假装推辞,只一个人站在高处偷看的白哉,一模一样。
再相逢,已不过七日。
景国,平简城。
景王朽木白哉,比一护还早一天就动了身。
镇军将军日番谷远派雍国,镖骑将军京乐春水镇守京师,白哉此行,却是带着威武将军吉良逸鹤。此外,他已早早派出大学士伊势七续早早前往旭城,协助旭城太守打理一切。
到了平简城,他才收到日番谷的回函,说雍国方面已经同意共抗章国,并愿意派宰相卯之花烈与翰林学士都前往晟国,商讨援军的问题。
他曾听说都小姐与志波海燕的过往种种,相信她的前往,定会有好的结果。
白哉苦笑了一下,若是让一护知道,他连死去了的志波海燕的这点私事都在利用的话,他会不会生气呢?不生气……还是会厌恶的吧。
他不想污浊一护那块璞玉,不过如今,他也需要知道这些事情了。
怎样当一位王者,他付出了血泪教训。他不希望一护也这样。
有些事情,他需要做给一护看,无论一护是否接受。
昨夜,他又梦见一护了。
他坐在樱雪园内,看着樱花飘零。
他在唱歌,却是那首“把酒祝东风”的《浪淘沙》。
他唱这首词,一点也不凄凉,也不忧伤,只是很单纯的好听。
梦中的他,嘲笑一护说他没有唱出味道。
梦醒后,白哉却希望一护永远都不要唱出味道来。
“春天就要过去了阿。”露琪亚在车内感叹。
隔着一层纱,一护看不清楚她的表情。
想起上次在景严城的闲逛,浦原哼的那首曲子,一护心中一动却唱了出来。
“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
芳草! 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
情恼。”
唱完了这曲,却听见车内露琪亚笑得东倒西歪。
“一护你……实在是……不会唱就不要唱嘛!好好的悲春的曲子,被你唱得好像要过年。”
“那你唱唱看啊!”一护不服气。
露琪亚微微思琢,开口唱的却是另一首词,“清晨帘幕卷轻霜,呵手试梅妆。都缘自有离恨,故画作远山长。思往事,惜流芳,易成伤。拟歌先敛,欲笑还颦,最断人肠。”
其歌声之哀婉,让一护也楞了片刻。
“你倒是在唱冬景了。”一护感叹道。
“心里已没有春,还惜什么春?”露琪亚叹气。
“拟歌先敛,欲笑还颦。”一护轻声念道,“最断人肠……露琪亚,你不是不悲伤的么?”
车内,那人沉默。
车外,一护也跟着沉默了。
脑子里乱成一片。
一会儿是空座丞相府,临行前浦原的教导。一会儿是景严皇宫屋顶上,白哉的那句“我等你回来”。一会儿又成了刚才露琪亚唱的曲子。
浦原问,“你的心到底为何而乱?”
白哉问,“你打算怎么回来?”
一护觉得自己这个位置好重,他头上的金冠好重,重到他几乎承受不了。
重到,他觉得自己面对白哉的时候,甚至不敢高声说一句,“我回来了。”
陛下说的不错。他变了,真的变了。
是在景国那间地下牢房里,又或者是在与白哉的那一夜缠绵时,他就变了。
沉重的,到底是那储君的金冠,还是他无限思量的那颗心。
纷乱的,到底是他理不清的思绪,还是化作千万绪的相思?
太阳出来,又落下了。
暮春时节,花又落了多少?
旭城里,绿意盎然,却是初夏的滋味了。
白哉想起了曾经,蓝染夸耀他章国的夏景如何美好。到底还是没有机会去看了。
白哉笑笑,四个国家,好像还真是章国他从没有去过。
前方的探子回报,说明日晟国王储就要到了。没想到,这么快他就又要正装迎接一次一护了。
白哉笑着,合上了新送来的奏章。
朝中有浮竹掌握,又有京乐坐镇,没人敢折腾,也没有人会折腾。日番谷已经动身回国,松本乱菊已在暗中调动军队。
一切似乎太平静,平静得让人觉得危险。
比如他就很难想象,为何蓝染不挑在这时候动手?趁着他不在朝中,趁着他的军队还没有安插好,这时候若是偷袭,他一点招数都施展不出来。
蓝染惣右介,你比以前骄傲了。你交了我王者无情,这一次我要教你——骄兵必败!
一夜很快就会过去。
白哉决定不想再去思考与章国的烦心事,而是专心去想明天与一护的重逢。
自他别后,白哉有很多事想对一护说。
很多他还来不及倾吐的,闷在心里很久很久的话。
他还想对一护说说,他很爱他。
他很想他。
他总是梦见他。
他想告诉一护,梦中的他总是很温柔,背景里总是有樱花,有时花开,有时花落。
梦中的他说,他这辈子都不会离开。
还有。
那天在屋顶上,他还有话没有说完。
他不止想说,我等你回来。
他还想说,他才不要对着月光相思。
每个人都有一轮明月,而一护,你只是我的。
章十五 共君此夜须沈醉
晟国车驾靠近的时候,白哉首先看见了一护。
他并不和上次到来时一样,穿著黑金厚甲,而是换了身明黄色的袍子,看起来似乎真有几分太子的模样。
依旧是原先那套礼数。一护掀开帐子请露琪亚出来的时候,素来与皇妹亲近的景王,眼睛还是没有离开晟国太子。也不知道是犯了什麽劲,明明分开的时候也没有这麽难熬,没见面时也忍受得住,怎麽这般重逢,却是没了理智?
白哉也弄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麽。他其实也想提醒自己王者风度,可是思想不受控制。
早不记得经历了什麽,也不知道自己怎样回了寝馆,反正再醒过神来,远远那人已经立在他的面前,冲他浅笑。
“朽木白哉!”一护的声音张扬若旧,“你不高兴见到我麽,怎麽脸上一点反应都没有?”
“看你入迷了,还能有什麽反应?”白哉也笑,拥他入怀。
太好了,是真实的体温。如阳光般暖暖,又似温过了的酒般令人薰然欲醉。
这些日子的挂怀,终於到了重逢时刻,怎能不让人欢欣?
“你怎麽在我房间?”白哉突然想起了什麽。
“你还真入迷了!”一护凿了一下白哉的头,“我跟著你进来,讨论那五座城的问题啊。不过你这个景王做得还真大方,城池就这样送人了,不会後悔?”
“作为聘礼,很值得。”白哉靠了上来,灼热的唇贴上一护的面颊,微微滑蹭,让少年的脸慢慢红透,好似此刻的霞光,“我很想你,一护。”
一护没理会白哉的肉麻,却是手忙脚乱的想从白哉的怀里挣脱,“喂,我是来找你议事的!”
“我们可以边做边议──如果到时候你可以顾得著。”白哉把一护推到桌边,一下按倒。
“会有人进来!”一护继续挣扎。
“不会有人进来的。”白哉伸手解一护的衣带。
“不行,我受不了。”一护拼了全力,一把推开白哉。
“受不了?!”白哉目光诡异,上下打量,“你是说你何处受不了?”
一护哀号一声,推门而出。
书房里只留了白哉一个,他用手捂住面颊,慢慢坐下。他怎麽了……怎会如此急切?从来的涵养都失踪了,他被相思折磨得疲惫至此,一并爆发时竟让他没了理智。
他迫切地想与一护在一起。没有见面也就罢了,见了面怎会这样?
莫非……
记忆回退,试“锁情”之毒时,涅和浮竹好像说除了生死与共以外,这毒还有点副作用,说是很增情趣的副作用。
莫非指的是……“小别胜新婚”?
浮竹十四郎!我的好丞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