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眼下,把他们的哥哥重新从黑暗中拖来了明处,在事情结束之后,就算别的尸鬼死不掉,小彻也得死。
白柒夏仍旧得负大部分责任。
三人沉默地走过了大半个村庄,最后兄妹俩却还是开口了。
“白姐姐,我哥哥,还得死对不对?”
“……嗯,还得死。”白柒夏点了点头,别过脸去不看那两人的眼神。
“……这样啊。”两人这么感慨了一声之后就再也没说话,直到进家门之前,武藤葵才回过了头来。
“白姐姐,如果可以的话,真希望今天我们都没来过这里。”她看着白柒夏,一瞬间仿佛长大了许多岁,不再像是十多岁的单纯小姑娘,“如果知道今天会见到哥哥,知道这些事情,我们绝对不会来。”
“对不起。”
“请不要说对不起,”小葵摇头,“可是抱歉,我个人认为,白姐姐你最近还是不要再在这里出现会比较好。”
不要出现,不要让他们回想起这件事,不要让他们重新再痛苦。
虽然并没有真心讨厌白柒夏,可是却是真心不想看到她。
“……我知道的。”白柒夏点点头,看着已经开始泛白的天色出神,“那么,记得我说过的话吧?在现在的情况下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请务必要按照最安全的方案去做。”
太阳升起的时刻就是行动的时刻,夜里宣称会参与的村民只来了其中一半,对此不甚在意的少院长领着一部分人向着山入走去。
毕竟有些人家里并无人受害,对于尸鬼这种东西的感情也只止于“害怕”上,若论到真正家里无人遇害却也“嫉恶如仇”的人,整个村子里都没有多少人。
有不愿意手里沾上血的,有不愿意对着熟悉的人脸动手的,有不愿意涉险的,有单纯懒得动弹的,人之常情,就算略有些不爽,可是尾崎敏夫自己也知道,这种事情是勉强不得的。
“山入的事情之后,尸鬼那边就该知道我们正式和他们宣战了吧……”尾崎敏夫走在队伍的最前头,对着旁边的白柒夏忧心忡忡。
“放心,他们的头儿我杀了。”
“哈?!”尾崎敏夫皱眉,“什么时候?”
“……前两天。”白柒夏明显很讨厌这个话题,别过头去不再说话。
尾崎敏夫不明就里,不过毕竟是别人的事情不好多问,便也没再继续说下去。
既然尸鬼的首领已经死掉了,那么事情就变得简单了许多。
不再说话的白柒夏懒洋洋地扶着刀走在尾崎敏夫的旁边,找到了那么点儿当初在新选组带队的感觉。
村民们就是这样,怀着忐忑的心情踏入了山入地区。
山入那里早已是一片死城一样,平时这个时间已经是村民们起床活动的时候了,可眼下整个山入的街道上半个人影都没有,一眼就可以看出这里的不对劲。
可推开门却发现,屋子里半个人都没有。
白柒夏连踹了好几扇房门,甚至连地板都拆了,却什么都没找到。
外面的村民们有些等不及的已经闹了起来。
“不是说来消灭尸鬼的么!现在尸鬼在哪里?”
“骗我们的么?”
“喂!尸鬼在哪里?今天不消灭他们让我们怎么能安心睡觉!”
如此这般,最后却有一个声音力压了所有人。
“武藤彻那小子骗了我们,白桑,你要不要考虑一下,让他给我们个交代。”大川富雄的声音压倒了所有人,瞬间便顺导了舆论走向,所有人都在呼喝着要交出武藤彻。
白柒夏一言不发,默默地回想这问题出在哪里。
按理说小彻不会说谎,山入这里也的确是死城,一个人都没有,如果说尸鬼完全没在这里呆过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她想了半天都没想出结果来,只好把视线投向医生。
少医生对于是否杀武藤彻其实根本没什么意见,在他眼中,尸鬼是总要死的。
可白柒夏既然已经向他求助了,身为同伙,道义上总还是要稍微想一想的。
他环顾了一眼这间屋子,忽略了被白柒夏拆了的地板,然后走进内室去。
最后他蹲下摸了一下地板。
“这里还很干净。”他拍了拍手站起来,“也就是说,要荒废也是最近才荒废的,最近发生了什么?”
白柒夏一桩一桩地回想。
“最近我屠了兼正那家,然后还干掉了清……另一个尸鬼。”白柒夏考虑了一下却还是没多说,清水惠的父亲就在人群之中站着,与其告诉他她亲手杀了他女儿,还是让他一直以为女儿没复生好了。
“还有别人看见么?”
“……桐敷家的那个女主人和男主人,女主人逃跑的时候我没来得及拦住,那男主人又是人类……”
“这事儿做得真有你一如既往欠考虑的风格。”医生毫不犹豫地吐槽,“你猜桐敷正志郎和桐敷千鹤会不会来报信?”
“擦,那现在怎么办?”
“等,只有等他们入夜自己现身。”医生点燃一根烟,看着那群随着他一起面色凝重了下来的村民,“打草惊蛇了,眼下你杀了他们的首领,你猜他们会不会也先来弄死我们几个带头的?”
“要是他们就是不来怎么办?毕竟我们人多势众,我还杀了他们一个首领和一个狼人。”
“那就让他们不得不来。”尾崎敏夫深吸一口烟,“你再猜,当全村人都没有空隙,只有我们大敞着门的时候,他们是不是还不会来?”
“他们要是干脆跑出去了怎么办?”白柒夏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尾崎敏夫这下却是苍凉地笑了。
“不会,他们毕竟是这外场村的人。”
他们毕竟是这外场村的人,如果不到非走不可的时候,他们还是会想要为了在这个村子里留下而最后一搏的。
同是外场村的村民,尾崎敏夫无比深刻地明白这种几乎是刻在骨子里的乡土情结,这种情结同血缘亲情一样,是生死所不能割断的。
桐敷千鹤与桐敷正志郎报信的时候是第一夜,白柒夏与尾崎敏夫召集村民开会,因为整晚村里都是成群结队的人而无机可乘的是第二夜,眼下是第三日的上午。
如果尸鬼们还想最后一搏的话,第三夜将会是最后的一夜,如果不能成功地留下来,他们或许就必须要离开这个生了他们,养了他们的村庄了。
为了能留在熟悉的原处,在这一夜,就算知道会是陷阱,也会有人义无反顾地跳下去的。
他们所要等的就是这么个义无反顾的人。
与尾崎敏夫商量完毕,又吩咐了村民们迅速封锁了外场村所有可以出去的通路,白柒夏自己一个人进了医院的地下室。
地下室黑暗无光,只点着一盏微弱的灯。在微弱的亮光之中,武藤彻正在静静地睡着。
白柒夏花了一点功夫摇醒他,又给了他几分钟时间清醒。
“小彻,问你个事儿。”她最后这么对他说道。
“嗯?”
“如果一个人被两个尸鬼咬了的话,是只听第一个人的话,还是两个都会听?”
“理论上应该是只会听第一个人的没错……”武藤彻话音未落就愣住了。
白柒夏直接捋起袖子,伸在他面前。
“咬我。”
“……阿白……”武藤彻挣扎着闭上眼睛,可鲜血的味道却还是不停地刺激着他的神经。
尸鬼以血为食,武藤彻自从跟着白柒夏回来之后就再没沾过一滴血,几乎是下定决心要把自己饿死好不让最后大家动手为难的架势。
在这种饿到一定程度的情况下,却有人伸出手来把大动脉暴露在他眼前告诉他,咬吧。他的自制力眼看着就快要崩溃。
“阿白你告诉我,你想干什么?”
“……因为我打草惊蛇所以尸鬼们换地方了,我找不到他们,今晚就只好引蛇出洞。”白柒夏说得很轻松,“因为打草惊蛇的人是我嘛,诱饵这种事情自然也应该我来做,反正我血多,别在意,当我利用你的代价好了。”
“不,请不要说利用……”武藤彻摇摇头,“真的可以么?”
“嗯,拜托了。”
饿了太久的武藤彻,舍弃了相对来说血管较细一些的手腕动脉,直接转向了白柒夏脖子处的大动脉,然后一口咬下去。
一时间狭小的地下室里只剩下血液流动的声音和偶尔的吮吸声,寂静而诡异。
白柒夏其实最不怕的就是失血。
吐的那些血和身体里流动的那些理论上不算一个系统的这种事情她早已经习惯了就先不提,之后无论是在攘夷战场上还是在学习卍解的时候,都濒临过快要流血致死的症状。
最后却都安然地活了下来,活得好好的直到现在。
相比起来,武藤彻所需要的血,比起在战场上的时候那浸透整个床单,甚至顺着床单滴下地面的血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了。
武藤彻终于松开嘴的时候,看上去精神就比他最初被叫醒的时候好了很多。
白柒夏也只是捂着脖子上的伤口超武藤彻笑了一下。
“多谢你了,如果能够被允许,至少你一个尸鬼我希望可以保全。”
“你太客气了。”武藤彻摸着脑袋笑了,“如果真的到了非杀我不可的时候,我可不愿意你还要在我面前举着刀做生死抉择,悄悄告诉你,其实我胆子一点都不大,如果你举着刀对着我却迟迟下不了手,这比直接杀了我还残忍。”
白柒夏哈哈笑了两声,姑且也就算是把这沉重的话题揭过了。
“说起来,夏野怎么样了?”
“少院长说恢复良好,过两天大概就能和以前一样活蹦乱跳了。”
“是么,那太好了。最近村里有什么变化么?”
“没啥变化,不过夏天快到了末尾,花火大会快要开始了……”
二人的话题最终还是从沉重,被刻意地扭去了轻松的方向。
如果现实太沉重,至少在这一刻,一个杀人者,一个将要被杀的被杀者,此时还是可以坐在一起轻松地聊天的。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俺今天外公过生日去舅舅家吃饭回来晚了OTZ【一顿晚饭居然吃到十点钟… …||不过很开心》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