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你不在,这场战争他们也必须打。”他说,“你忘了么,你来之前战争就已经打响了,你只是作为援手被调去江户的。”
“不过如果没有我,大概会好打一点。”
“怎么说都是消弱了敌人的战斗力……”少年摸了摸她的头,“别想太多,你只要前进就好。”
“……”黑暗中,她开口想说些什么,可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堀川响说的是“只要前进就好”,可事实上她其实只是被赶着前进,直到现在的无路可退而已。
这次的路程不远,他们走了没多久就已经看见了光亮,又走没几步,眼前已经豁然开朗了起来。
有一阵子没见过的正常人类世界的高楼大厦,商业街上的霓虹灯甚至有点晃花了她的眼。
“阿勒,没想到居然还能回到这里,真是……”
堀川响一边说着一边想像平时一样放开她的手,可却冷不防被她一把握住了。
“二货,你别放手。”
“……哈?”
“我说你别放手。”白柒夏抿了抿嘴唇,偏过头去对他扯出了个勉强的笑,“抱歉,不太想说话,你别勉强我。”
“听你的。”少年顺从地握紧了身边少女的手,“先回家?”
“……回家?”
“恩,不过婚礼时住过的老宅没人打扫,可能已经荒废了,我们去公寓?”
“啊……婚礼,我差点忘记还有这回事。”白柒夏的注意力却难得地没有集中在重点上,反而揪住了别的细节不放,“婚礼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来着,我记不得了。”
“你出现在我面前的当天晚上。”堀川响顺着她的问话回答下去,“没什么意思的婚礼,记不得也就记不得了。”
“也是,谁让那天你简直太惹人生气,我第一次见到扛着新娘走的混蛋……是说我也没见过别的婚礼就是。”白柒夏一脸认真地点点头,话说到一半却又转了话头,伸手摸上他的肩膀,“这么久了你居然一点都没有长胖,肩膀上一点肉都没有,全是骨头,下一个要被你扛走的妹子真辛苦。”
“说什么呢,除了你我还能扛谁?”
“哈,谁知道呢……”白柒夏一只手仍握着他的,另一只做了个摊手的动作,最后仍旧安静了下来,剩下的只有一句话。
“二货你答应我,别放手,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别放手。”
回答她的是少年的动作,他直接从自己脖子上扯下之前的衬衫领带把二人的手绑在了一起,打了个死结之后才重又举回白柒夏面前。
“不放心的话,你可以再加上一个缚道。”他笑着抵住少女的额头,“我保证,无论发生什么事,只要你还愿意牵着我,我就永远不会放手。”
“单手没法结高级缚道的印,低级的也没什么意义,还是算了。”白柒夏摇摇头,“回家吧。”
“我的新娘,请跟我来。”少年笑得款款,“让我带你回家。”
经过了那么多世界的轮回,几乎所有世界都已经物是人非,这个世界却仿佛依旧什么都没变一样。
街道没变,曾经她和他买过衣服的商场也没变,公交站牌没变,回家的路也没变。
甚至堀川响住的那个高级社区的保全人员也还依旧认识他,见到他与白柒夏手拉着手回去并没有任何阻拦的行为,只是礼貌地向他们行了个礼,道一声“您回来了”。
从放备用钥匙的地方摸出还很新的钥匙打开门,房间里甚至连灰都没怎么落,桌上还留着他的手机以及一张字条,拿起来看才发现贡国一曾经来过。
白柒夏在脑袋里搜索了很久才想起来这是曾经作为自己守护翼存在的人,而双翼之中的另一个,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名字了,只记得是个有些活泼的男孩子,虽然自称前辈可是一点前辈的样子都没有的人。
离开这个世界实在是太久,记忆模糊得有些严重。
“黑崎凛。”堀川响在她耳边提醒,“记不得也没关系,有我在你就不需要守护翼。”
白柒夏只是点了点头,对他的话未置可否。
堀川响拿着手机牵着白柒夏坐回沙发上,干脆地给对方回电话。
她对他们的电话内容半点兴趣也没有,只是紧挨着他坐着,靠着柔软的沙发背看着公寓天花板发呆。
【准备怎么办?】夜雪在她脑袋里开了口,声音却不如从前那般轻松。
白柒夏的心情不止堀川响知道,夜雪比他知道地更清楚。
她现在已经开不起任何玩笑了,和从前的白柒夏比起来,眼下的这家伙更像是一个“少女”,或许比普通的少女还要脆弱一些。
【不知道。】她回答的很平静,【走一步看一步吧。】
【你走到现在了,要功亏一篑么。】夜雪也很平静,仿佛并不是在说一件不太让人能接受的事情,而是在说普通的东西一样,【你记得武藤彻死的时候你的心情么。】
【我记得。】
【你记得你和高杉最后说的话么。】
【……我记得。】
【你记得你是怎么杀了缇奇·米克的么。】
【……夜雪,算我求你你不要这样。】
非要提醒她是如何一步一步抛弃好多东西走到现在的,非要提醒她是怎么一步一步抛弃自己的原则走到现在的,非要提醒她她有多么无路可退。
这简直让人无所适从。
【我是你的刀,所以你做什么事情我都会一如既往地追随你,可我不希望你最后跟我说你后悔了……我当年承认的白柒夏可不是这样的人。】夜雪最后这么说道。
白柒夏沉默了一会儿。
【我会认真地想,不过在我想好之前,你不要逼我。】
【白柒夏,逼你的人不是我。如果你觉得是我在逼你的话,你尽可以自己做选择,只要你觉得这样做不会后悔就行。】
【我懂,我都懂。】她闭上眼睛,小心翼翼地第一次尝试靠向旁边人的肩膀,【我只是想休息一会儿。】
堀川响刚按下挂断键就发现身边一直在发呆的少女靠着他的肩膀,紧紧闭着眼睛。
她从来不做这样的事情,如今是她第一次在他能看见的地方做出这样几乎等于示弱的行为,看得出很不习惯,连歪着的脖子都有些僵硬。
“阿白,这样会很累。”他拍了拍少女的面颊,“放轻松。”
“你别管我……”她依旧闭着眼睛,“就让我这样……”
没等她别扭完,少年已经干脆地用另一只手揽过她的肩膀,将她的头搁在自己的颈窝,想让她放松下来。
本意虽然只是想让她好好休息休息,可那少女却仍旧维持着闭着眼睛的样子翻身直接抱住了他,整张脸都埋在他胸口,虽然只有一只手能自由行动,不过手劲大得依旧让人窒息。
愣了一下的堀川响随机立刻反应了过来,二人相连的那只手依旧抓着白柒夏的,将她的手紧紧地贴在自己的心口,另一只手则一点一点安抚地顺着她的后背。
怀中的女子在他的安抚之下不再僵硬,而是一点一点变得柔软起来,最后她抬起头,睁开眼看他。
“二货,头,稍微低下来一点。”
白柒夏伸出手勾住他低下来的脑袋,眯着眼睛主动亲了上去。
她对这种事情没什么经验,知道的只有嘴唇相触,仅此而已。
这并不是二人之间的第一次亲吻,却是白柒夏主动的第一次,明明应该早就习惯这样的事情的堀川响此时只觉得脑袋里一片空空荡荡的,耳边只剩下不知道属于谁的如同擂鼓一般的心跳声。
不过这也只是一瞬间的事,下一秒他就反应过来,伸手按住少女的脑袋将她牢牢固定在自己怀里,而后一点一点撬开她的唇齿,引导她按照他的预想行动。
这里是堀川响自己购置的公寓,一切都已他的舒适为主要目标,所以这张沙发也是极大极软的。平时他一个人即使在上面睡一整夜也绝不会有任何的局促感,可此时作为两个人的空间却显得有些小。
小得过分,就连呼吸都能感觉到对方呼出的灼热气息。
小得过分,就连想舒展手臂都做不到,只能紧紧攀附。
小得过分,除了单纯的两个人之外,多余的东西什么也放不下。
“新娘,怎么了,从刚刚起就一直只是看着我而已。”堀川响枕着沙发柔软的扶手,笑得有些落寞,“在想什么?”
“只是在想,我第一次发现你的眼睛挺漂亮的。”她皱眉,伸手摸上他的脸,“从前都没有仔细看过……墨绿色的,和很深很深的潭水一样……”
“迷上我了?”
“……”她深吸一口气,然后笑了,“是啊,迷上你了,搞得都不想和你分开了怎么办?”
“那就不分开。”
“包食宿么?”
“包你一辈子食宿怎么样?”
“你说的,我等着呢,吃穷你。”
“有的是钱,怕你吃不穷。”
……
最后两个人趴在一起笑作一团。
笑着笑着就重又安静了下来。
堀川响的公寓太大了些,大得让人觉得太过清冷了些。
她从不怕冷,可却被空气中的凉意激得有些难受,不禁俯□,用颤抖的唇从对方那里汲取温热的暖意。
一只手紧紧相连,另一只手紧紧相拥。
少年的手划过少女的背,似是要数清她脊椎上的骨节一般,轻轻地抚过去,指尖所到之处,一丝丝的暖意似是传染一样,从他的指尖传递到她的身上。
最后他的手指终于停在了心肺之间的地方。
“这里,原来你也有,我第一天知道。”
那是当年她在攘夷战场上,天人在她身上留下的最重的一道伤口。
贯穿了整个心肺,迫使她必须学会虚化,否则就只能等死,而就算有了虚的强悍恢复力,那道伤口也彻底留下了消不去的疤痕。
对于自己身上的伤她从不在意,她只是用手掌也覆上了对方与自己同样的位置。
那里也有伤口,比她严重得多的疤痕。
“如果你不是第一天知道的话我会怀疑你偷看我洗澡的……”她歪过头,“不过该说你倒霉还是什么呢……居然能连续在同样的地方受伤四次,你要我说你什么好?”
“如果是你给的,多少次我都无所谓。”他按住她覆在他身上的手,将之移向自己心脏的方向,“因为你好好地呆在这里,唯一有资格给我留下伤口的地方。”
“而且……”他的手掌重新覆上她肋下的旧伤,“能和你在同样的地方留下同样的伤口,即使受伤也甘之如饴。”
那道旧伤的位置尴尬,就算是平时被这样触碰也会觉得不习惯,更何况是现在的状态。
少女的呼吸瞬间乱了,虽然她拼命想保持外表看上去正常的样子,可这里的空间并不大,无论她如何保持着强势的样子,可其实已经再也强势不起来的事实已经被少年看得一清二楚。
于是他伸手把她抱回怀里,而后趁她没反抗,翻身将她笼在了自己身下。
“二货……”失去了主动权的少女霎时间有些慌乱,却被他的亲吻堵住了嘴。
“在这种时候要叫我的名字。”他认真地宣布,“我叫堀川响,ひびき的响。”
“響……?”
“乖……”
——他叫她的名字。
——他亲吻她的颈项。
——她终于闭上眼睛,把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