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的余音未了,忽听华堂一侧传来惊响,一扇窗子就在众位高手的眼前猛然敞开!
※ ※ ※
“外面有人!”
在座无不是有名的高手,论说场面都是拿拈得精熟。道是闻声动气,一时人人将心一提,个个攥紧了拳头。
“出去看看!”谢承谋第一个跳了起来,拉开门闩一头撞了出去。
律南天一脸焦急道:“只怕外面有诈,山庄戒备森严,能进来的都不是等闲之辈!谢掌门危险!”
听他一说,座中有与丹山派交好的,连同甄铭、简伯清都跟着往外冲,众人你推我攘将屋门挤得大开,突然一阵诡异罡风迎面刮来!
那风挟劲非凡,不仅将若干高手放个仰面八叉,更生生将厅堂中二十盏明灯一齐熄灭。
天色已晚,屋外又阴雨连绵,屋内顿时一片漆黑。黑暗中只听见一声惨嚎,甚是撕心裂肺。
“糟!是声东击西之计!”众人又忙忙地朝起爬。门前方寸之地人挨着人,肩擦着肩,你撞我我撞你,好容易才一个个都站了起来。
甄铭掏出一只火折晃燃,望惨嚎传来之处照去,只见一团白糁糁物事的正在颤动,原来是武十封的椅子翻倒了,人正趴在地上呻吟。
合座只得玄业并四个弟子纹丝未动。闪烁的火光中,老和尚微微一笑:“诸位!那厮已他奶奶的跑远啦!律庄主,点起灯罢!”
众人点灯再看,武十封后背上衣衫绽裂,□的肌肤上赫然一道紫红的伤痕,似是被人用什么钝口兵器劈倒。原本捏在他手里的一把金针亦全数恶狠狠地扎在了他自己的半边屁股上。
堂堂的“金针秀士”臀插金针趴伏于地,喉咙里“咯咯”地不住嘶喘。众人七手八脚将他搀扶起来,他却兀自惊魂未定,不但站立不稳,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
谢承谋骇然道:“这来的是什么人?!武掌门也是一等的高手,竟然闪避不开!”
这时玄业才慢慢起身,走到那惹祸的窗子前查看了一番。澄净、澄寂二僧紧随其后,余下的人都站在原地不敢擅移。
众目睽睽之下,老和尚把窗扇窗棂窗台上上下下都查了一遍,笑眯眯地摸了摸自个儿的光头道:“真他奶奶的好轻功,啥痕迹都没留。”
一听说“好轻功”三个字,座中便有人道:“莫不是……莫不是那一位吧?”
“烈阳派的……那个独眼儿?”
聂风其人虽只在江湖上昙花一现,他的独特轻功已给人留下极深刻的印象。谁都知道那并非烈阳派的武功。此时有人突然提到他,在座众人想起他与展昭的关系非比寻常,都不禁忐忑,对这个独目少年的来历猜测纷纷。
“你们说……当年杀黄先的,不会就是这个小家伙儿吧?算算年纪……”
“你是说,他就是那俩牵鹿的小童儿中的一个?难道……老头子也插手了蜀中之事?”
众人越想越怕,立时就有坐不住的,起身想要先走。
李闰琦站起身道:“传说那两小僮不过八九岁,黄先之事过去才数年光景,哪家的孩子能这样长?大家莫如惊弓之鸟,这就自乱了阵脚,倒让对头乘机作为。 ”
律南天也道:“李掌门说得正是,律某这便请穆爷加些人手,小心防备。”
大家听了他二人的话暂且稍安,只是谢承谋、武十封等蜀中的年轻高手吵嚷要快些决议,了却事端。
邓彬乘足了这阵风头,便用话捉住玄业道:“大师,俗语说夜长梦多。这展昭一日关在凤麟山庄,便是教律庄主一日踏在刀锋火眼儿上。依邓某人看,还是尽快将他押赴少林,以佛法尽去其戾气才是。这样留了他一条性命,也免得武林遭劫苍生贻害。”
玄业又瞥他一眼,道:“打架的事老和尚一句话说了算,这幽囚人的事情嘛,你早都想好了,却还要与和尚商量做甚?人你们尽管往少林送去,收与不收,端看我们方丈定夺。”
邓彬碰了一鼻子灰,又不好跟这来头颇大的粗鲁老僧当众翻脸,只得暗自咬碎牙根忍耐。他伸手往襟内掏出一枚细长钥匙扔在手边的小几上,恨恨道:“镇魂锁的钥匙在此,谁是能人谁便拿去!这事与邓家堡本无什么关联,我也不想管了!”
律南天捧过钥匙奉与玄业:“大师,这钥匙……”
玄业笑道:“这一屋子的人,哪个肚里没个主意?你奶奶的,啥都要问老和尚,和尚也要琐碎死了!”
律南天沉吟片刻道:“律某以为,这钥匙须得交由一位武功盖世、在一方极有声望敢于言事,又能随机应变的能人……众位看要如何?”
甄铭叹道:“武林中这样的人不少,但要大家都服气的却不多……”
简伯清笑道:“我的大帮主,不如你去接了这把钥匙,将来给南侠开锁也便宜得很。”
甄铭惊得连连摆手,满脸通红道:“简长老!这么多的能人在座,你莫说这样的话!”
邓彬冷冷扫他二人一眼,低声道:“天下第一大帮也不过如此。”
简伯清耳朵极尖,早听得分明,转过一张老脸笑露黄牙:“不错不错,咱们讨饭过活的能有多大本事,只晓得伸手要钱,有几把残羹剩饭下肚就能养活——怎担负这样大任?比不得那些身上画画嘴上开花的能人哟,办起事来如狼似虎,却还有什么不成的?”
他话里暗暗挑着眉州之事。当日目睹律南天胸前刺青之人,今时死的死散的散,惟简伯清一人屹立不倒,也算是一等的人证。本来大家皆以云怒堂为敌,都绝口不提律南天的身份,现下云怒堂是友非敌,这刺青倒成了一个把柄握在丐帮手里。
然而这一回律南天听见他的话却面不改色,只如全然没有听懂一般,继续道:“大家必以为律某自己想接这把钥匙?律某把势平平,又鲜少涉足江湖中事,再加之展昭与我亲近……这钥匙,无论如何律某是不能接,也不会接的。但律某心中,倒有一个极佳的人选,说出来大家参详参详如何?”
他这一言终了,座中寂静无声,十几双眼睛都向他的嘴上看去。
律南天又是会心一笑,淡淡开口,吐出了一个雷霆般震人耳目的名字:
“这人就是……”
“云怒堂主——步惊云。”
一、渡劫(5)
惊情五百年
作者:风云水龙吟
监修:花非花、清水比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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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情须问天
一、渡劫(5)
就在众人的目光都停在律南天嘴上时,却有一个人将目光转向了他处。
因此他就看到了一些不寻常的事物。
澄净和尚无意中低头,就看见师父玄业的右手,正捏着一枚小小的石头。
漆黑的石头,打磨得圆润,犹如墨星一点,在老僧粗糙的指尖转动。
——这是……
——这是……墨玉飞蝗石!
望遍武林,墨玉飞蝗惟一人使用,那就是赚得“刀神”之名的锦毛鼠白玉堂!
——这石块必是师父在检查窗台时所得,看来方才投石问路闯入厅内之人正是……
澄净还在思量,忽然便见玄业右手食指与拇指一紧,小小的石头刹那化作齑粉!
少林绝学——“大力金刚指”?!
——师父此举,分明是要回护那白玉堂?
一向习惯了沉默的澄净,不由得打破了沉默,催动内力,以少林独有的传音入秘之术问道:“师父……为何?”
僧袍大袖一扫,指尖的尘灰散作无形。老和尚玄业不答,自顾自端了茶一口饮尽,然后看了一眼茶碗,呵呵一笑:“这茶水也太少了,律庄主你忒小气——麻烦给和尚换个大碗来!”
※ ※ ※
天过戌时,大雨愈发下得连天连地。整个天空阴云密布,紧紧压住一方人间。
别过白玉堂,聂风当即一路进城。不料路上与陆续离开凤麟山庄的蜀中豪雄几番遭遇,大雨难行,他又须小心绕路避开,故这时方才身在玉龙街角。
雨一直不停,他择了个面铺坐下,叫了一碗热面,远远眺望着云怒堂的大门。
天时已晚,又加大雨,整个面铺只剩他一个客人。袅袅的热气挟着面汤的香味濡湿了满脸,充满人间烟火的味道。
“倚楼听风雨,淡看江湖路”——跨越五百年的喧嚣江湖,他追寻的从来都不是金光闪烁的名利,亦不是如风来去的潇洒……
他要的,始终只是这一点人间的烟火气,这一点小小的平淡的满足……
——究竟何时才能远离这江湖,与那一个“他”,一起笑对人间烟火……一起平平安安地吃上一碗热面?
聂风方才举箸,便瞥见云怒堂大门内走出两条身披雨箔的人影,回身向着门内拱了拱手,其中一人道:“有劳秦总管了,您不必再送,我们这便回去向庄主复命了。”
门首站着一人,身后似乎有人为他执伞。云怒堂的大门之上悬有两盏防雨的油灯,借着灯光,隔过重重雨帘,依稀可辨灰色的衣袍,看来那人确是铁弓秦岚。
聂风忙将筷子放下,运起“冰心诀”凝神静听。
只听秦岚道:“两位慢走,请一定为我们堂主向律庄主及诸位英雄带个好。玄业大师这样的前辈高人光临,实乃蜀山大幸,若非天公不作美,我们当是要先行前往山庄拜会的。也万望二位向大师问一声安。这两件事,着实倚仗二位。”
另一人道:“秦总管太客气了,这点小事不足挂齿。那件东西还请总管早些交到堂主手上,才是最要紧的。这些礼数上的事情,我们省得。告辞了!”
那二人言罢便望城门方向走去。
——这两个人是凤麟山庄来的?
——现在街头巷尾都传说云师兄与凤麟山庄结盟交好,那天最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云师兄不出面反驳律南天一伙的谎言,还乐况杰以清白?
聂风听者有意,想到这里颇觉蹊跷。他无心吃面,付了账便起身,悄悄掠入雨幕,跃过云怒堂的围墙,暗暗尾随在秦岚身后。
秦岚穿过小径走进落霞厅,聂风便乘他与从人不备,沿着墙壁飘入,在梁上一歇,隐身于一面大匾之后。
秦岚走入厅内,回身与从人道:“我去面见堂主,你们就不必跟了。今夜凤麟山庄来人之事不可擅传,一切皆待堂主定夺。”
——今夜雨这样大,这两个人还特为送东西过来……他们送来的,必是很要紧的东西,半刻也耽误不得……
——以律南天的为人,恨不得事事在握。究竟什么要紧的东西,他竟觉得烫手,情愿交与他人?
聂风沉吟至此,便见秦岚已穿过前厅,往后院去了。那几个从人也各自散去。聂风急忙从梁上翻下,落在厅堂正中。
他忽然发现了什么,下意识地抬头,瞥向方才藏身之处,顿如遭了雷击般浑身一颤!
那匾额乃用漆黑的乌木造就,当中书写着丰采非凡的四个镶金大字——
“伏魔天王”!
再看匾下落款,依稀是“蜀中同道敬赠”六个小字。
——莫非云怒堂与凤麟山庄结盟的传言是真的?蜀中绿林竟还敲锣打鼓送了块匾给他!
伏魔,伏什么魔?他们在凤麟山庄战胜的,只是拥有一副恐怖的魔之外形的展昭!
——这世间如此反覆,孰正孰魔,谁能说清?
却还要称这什么天王,在天下会时,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