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二十五岁的云翔,却开始放弃他一直坚持的东西究竟,为什么?
“婷婷,来看Uncle还走神,莫不是有什么心事吧?”将一杯刚砌好的茶递给娉婷,郑老板锐利的眼里透着明显的笑意,却依旧复杂难明。
不再是接待外客的花厅,而是清新通透的书房。也不再是由下人奉茶,而是郑老板亲自砌的碧螺春。只是,本应受宠若惊的娇客,却是一脸严肃到紧张的表情。
“Uncle,你一定要告诉我,云翔来找你,到底是为了什么?”眼见后者依旧是一副不紧不慢的悠闲样子,娉婷终于爆发了小女儿脾气,一把夺过对方手中的茶盏,狠狠地放在了桌子上。“我都快急死了!Uncle啊~~,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你答应过我,不会针对云翔的!!”
郑老板依旧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注视着眼前面颊有些憋红,显然心神不宁,眸光都有些散乱的明丽女子。
“有些东西你从来不说,我也从来不问。但这一次,我不得不问。婷婷,展云翔不过是你的异母哥哥,你对他的关注关心却远远超过了你的亲大哥展云飞。为什么?
展云翔虽然精明却依旧年轻没有根基,无论做什么,都不可能超出展家的范畴。你是幼女,展家的家产与你无关,你这么紧张,为什么?
是你告诉我,要向我证明,不靠父荫,不靠夫婿,一个女人也能够活得很好。你在上海过得很好,甚至可以去法国过得更好。你却偏偏回到这个你当年痛恨的桐城。为什么?”
三个“为什么”郑老板问得很慢,神情飘忽,眼神复杂,甚至缓缓站起身子,走到娉婷身边,握起娉婷左手的手腕。
娉婷身上的珠宝佩饰不多,除了耳上的明珠,就只有左手腕上的金镶玉。
碧色如洗的极品翡翠,缠着赤金藤蔓,丝丝缕缕镂金嵌玉,如第二层肌肤般帖服的呵护着细致娇嫩的手腕,巧夺天工也不过如此。虽然平日里大半被衣袖遮掩着,但仅是露出的惊鸿一瞥,已足够奢华。
而郑老板此刻,就握着纤纤皓腕,凝视着这金镶玉的缠臂金。
“樊老为紫禁城做了一辈子金匠,这只缠臂金最少也算是他呕心沥血而成。有谁知道,这件趋于完美的首饰,却只是为了遮蔽一道丑陋的伤痕。”不等娉婷反对,指尖灵巧的拨动金丝,华美的玉饰轻松褪下,显出洁白皓腕上一道深可见骨的暗色刀痕!
“Uncle!”因为郑老板三个问题而失神茫然的娉婷只觉得手腕一凉,才惊见自己腕上的缠臂金已经被人摘下。虽然伤痕早已复原,但当对方粗糙的拇指摩挲那道疤痕时,依旧觉得有种深沉的痛苦自灵魂深处浮现。
“五年前,你好运的捡回了一条命,也看清了所谓亲情的凉薄。五年后,你为什么还要重蹈覆辙?”握着娉婷因为伤痕而显得狰狞的手腕,郑老板素来挂着淡笑的脸难得的一片肃穆。“五年前,我托人为你打造首饰的时候,就说过,要送你一个全新的生活。名誉,财富,地位,我都可以送给你。为什么你要回头?就算你和妮子一样,突然给我带个洋女婿回来,任性的去欧洲定居,我都会笑眯眯的为你准备好嫁妆。为什么你要为了一个已经娶妻的男人不顾一切?”
郑老板说这些话的声音很低,低到近在咫尺的娉婷都要打醒精神才能听清。尤其是那沉幽幽的眼神!娉婷第一次觉得,没有了镜片的遮掩,这双眼睛简直如猛兽般具备着侵略性!尤其是最后清淡的一句话,撕开了娉婷最后的伪装。
“爱上自己的异母哥哥这种事,也只有我的小婷婷敢理直气壮的做出来。”
一样明月几样愁
对于萧雨娟突然转台,从“郑城北”转投“展城南”这件事,萧鸣远的反应极度出人意料。
“去吧,雨娟。展家大少爷也许真能护你周全,郑老板这里只要我萧鸣远还有一口气,就不会让人说我们萧家忘恩负义。你不用劝爹了,爹这把老骨头经不起折腾,就算给郑老板当柴烧,人家都嫌不够火候,只要我踏踏实实做事,他不会把我怎么样的。”不等雨娟雨凤姐妹再劝,萧鸣远佝偻着身体,回房歇息去了。
“雨凤,你有没有觉得爹最近怪怪的?”
“爹的事交给我。你先告诉我,云飞展少爷,真的要为你盖茶楼?!”
“雨凤~~你别乱想!云飞只不过是爱屋及乌,所以想照顾我这个将来的小姨子罢了!听说人家都向你求婚了,你还叫什么展少爷?该不会是专门叫给我听的吧?!”
“你别胡说!!”雨凤惊吓的连忙回头,看到萧鸣远房间的灯火已经熄灭,才喘了口气。“展家大家大户的,哪里看得上我们平头老百姓?展少爷再好,我也高攀不起。”这句说说得有些自怜自伤,最少,雨娟就第一个看不得。
“你胡说什么?!雨凤,你温柔,漂亮,善解人意又知书达理,展云飞能够娶到你,才是高攀呢!他是受过新思想教育的人,不会在乎这些的。”看到雨凤依旧一脸的彷徨,雨娟忽然想到今天展云飞送给她的书,连忙献宝一样递给雨凤。“你看!”
生命之光?雨凤诧异的摸着精致的书皮,完全不理解雨娟的意思。
“看到作者的名字了吗?”
“苏慕白?没听说过,你认识?”
“听阿超说,因为云飞从小就敬慕李白,所以取名叫慕白。”
“慕白?云飞?难道你是说,这本书是云飞写的?苏慕白就是展云飞?”
雨凤不敢相信的问雨娟。在这个知识贫瘠的时代,能够读书就已经是家门大幸了,何况是能够著书立说的作家?
展云飞这个名字,顿时如神灵般挂上明晃晃的光圈,诱惑着两个渴望知识的少女,顶礼膜拜。
这个夜晚,彻夜难眠的人很多。除了萧家这两个怀春少女,萧鸣远这个惆怅满心的老头。桐城里的两大家主,也是辗转难眠。
“梦娴,你终于赞成为云飞相亲了?我就说,你不可能不渴望抱孙子的!”展老爷祖望一脸热切的在房中踱步。“我知道你以前是怕云飞旧伤未愈,受不了刺激再次离家,可他已经二十九岁了,我们都老了,却还后继无人,连个孙子都没有!”
“另外,我还想为云翔纳妾。”大太太梦娴靠在床上织毛线,神态安详,态度坦然。“天虹虽然是我看着长大的,可这次实在是闹得不像样子。紀总管跟了你大半辈子,临老了却犯糊涂。就算云翔不是我亲生的,可也不能看着他走弯路。”
“你是说”展老爷祖望皱着眉头点头。“没错。现在云飞回来了,虽然有我撑着,可底下人这几年却一直盯着云翔。长子嫡孙,云飞迟早要当这个家,我不能让他没有底气!”
“所以,我们一定要为云飞挑选一户好人家的女儿。天虹再不好,紀总管也在我们家操持了这么多年,天尧也很能干,就算云翔纳妾,他们的关系依旧要超过云飞。为了云飞的将来,我们最少也要找个能说得上话的亲家。”
大太太梦娴将手中的毛衣在展老爷祖望身上比了比,满面笑容的重新坐下。“你可别笑我,当初,听说郑城北有个女儿,我还为咱们云飞合计过,可惜云飞一走四年,人家的女儿也嫁了。”
听到这话,展老爷祖望并没有露出平日里听到郑城北这个名字的不屑,反而一脸遗憾的点头。“当初是我们小看了人家,没想到,这个东北三省的马贩子,竟然是正宗的八旗满人舒穆禄氏!哎,我们展家,只能在桐城威风,别说北京城,就连陕西这片地,也比不上人家。”
“别再想了,老爷,如今是大总统在位,就算他是满清遗老,也不能拿我们怎么样。我不过是未雨绸缪,云飞这孩子,小小的桐城怕是关不住,能多一份借力就多一份罢了。”
“是啊~~对了,梦娴,云飞云翔你都想到了,那娉婷”本要出口的婚事二字,展老爷祖望忽然说不出口。
只要将这两个字跟娉婷的名字联系起来,他就不期然的想起一直努力遗忘的血腥一幕。那白色衫裙上刺目的血红,事隔多年都记忆犹新。
大太太梦娴也怔了下,半响回神看看展老爷祖望的样子,也不再说话。只是下意识的打量满室锦绣,这么多年来,她也曾经时时问自己,自己传统的教养方式难道有什么疏漏的地方?为什么天虹就可以教养成恭顺驯服的大家闺秀,娉婷却偏偏还是真的有一种东西叫遗传?
郑家大院。
郑老板晚上很少没有不出去的时候。一方面待月楼的交际应酬多,另一方面,他也是个喜欢美女的男人。比起家中的一妻二妾,金银花的美貌风情胜出不只一点半点,所以明知道郑老板在待月楼盘桓不只是为了生意,家里的妻妾也不敢拈酸吃醋。
不过今夜,郑老板却没有出去。而是一个人静静的坐在书房。
这间书房正是白日娉婷来过的书房,但娉婷不知道的是,郑老板的书房有好几间,却唯有这一间,是就连子女妻妾也不得擅入的。
房中没有点灯,只靠月色照出一室清冷。郑老板靠在躺椅上,沐浴着月光,手中紧紧握着一个打开的首饰盒,里面赫然是一只与娉婷手腕上那只缠臂金一摸一样的金镶玉。
摸着手中冷碧的金饰,郑老板的脸藏在黑暗中,只有声音清幽冷冽。“瑾瑜姑姑,莫非这禁忌之恋真的是舒穆禄氏的遗传?虽然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不知道自己的家族,却依旧不管不顾的爱上了自己的兄长?如果她知道自己的身世,如果她从小养在我身边,是否现在痛苦的人里,也有了我?”
口中吐露着骇人的言语,郑老板一遍遍的摩挲着金镶玉的纹路,半边暴露在月光下的面容惨白如霜。“我应该笑吧?毁了我幸福生活的女人,就算侥幸留下了血脉,依旧走上了不伦的禁忌之路。我应该笑吧?这个世界上唯一残存的亲人,竟然阴错阳差的走出了宿命的悲剧?我应该很开心的大笑。”
他果然笑了。
低沉,苍凉的笑声,毫无欢愉可言,还夹杂着未明的呜咽。在空旷寂静的冷夜,慢慢流淌。
娶妻和纳妾
一个秘密可以威胁两个人吗?
紀天虹说,可以。
自从云飞和娉婷回来后,两个心中各有计较却名为夫妻的男女,不约而同的做了同一件事。
分房。
两人新婚不过半年,但除了刚开始的日子,床第之欢却成了两人间无声的折磨。女人嫁的不是心爱的男人,自然将自己当做委曲求全的玉女,床第间自然被动到极点;男人娶的不是心爱的女人,虽然软香在抱温玉满怀,却还是难免梦中吐真言。久而久之,两个人对这件夫妻间的人伦大事,开始敬而远之。常常是女人早早上床,男人迟迟归家。
直到此时,展云翔开始整夜睡在书房。卧室的天地全留给紀天虹。
紀天虹却也甘之如饴。此刻她手上正在缝制的是一件枣红色的长褂,精良的质地,精细的手工,无论是谁看到,都会感叹穿上这件衣服的男人,真是福气。
然而,窗外的姨太太品慧却知道,这件衣服,绝对不是做给云翔的。因为云翔,从不穿灰白蓝以外的颜色。
太过分了!自己的儿子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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