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本包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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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本包袱- 第2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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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几乎是被拖着进了清水楼,拖着我的青楼女子花名为绣屏,刚把我摁到了座位上,她便笑呵呵地给我们斟茶,问我们要请哪位花娘,入包房否。青珏公主瞥了瞥清水楼大门边立着的一块花娘名册板,故作随意地问:“方才听你说,今日卖头牌的初/夜?你们头牌是哪位绝色?”

绣屏掩嘴一笑,“公子可是奔着这个噱头来的?咱们清水楼的头牌处子花娘可多了,今日打头阵的是天下第一艺妓秦初约。”

我一听,拿着茶杯的手晃了晃,不自觉地问:“秦初约既是艺妓,怎会卖身?”

青珏公主也很好奇,“秦小姐不是画满居的台柱?难道跳槽了?”

绣屏笑得更欢了,“不瞒公子说,咱们清水楼虽然刚起步,但幕后老板神秘莫测,有好几把刷子,挖角各大青楼头牌可谓信手拈来,如今许多这行里冒尖的新人都出自咱们清水楼,所以你们算是来对了地方。至于秦小姐……”

她叹了口气,朝中央的圆台甩了甩手帕,“她是例外,今夜的头牌中仅有她是为了赎身,她可是一块肥肉,身价高得吓人,李妈妈哪里舍得她走,不过她素来清高,脾气也倔,李妈妈也只好放任自流了。虽说美人泪英雄冢,但天下间真正愿意斥金风尘的能有几多?”

我心里唏嘘,青珏公主却十分感兴趣地笑起来,一拍桌子说道:“我只闻她大名,尚未见过一面,若是她长得合我心意,我便把她收了去。”

绣屏那个眉开眼笑,连连称款爷款爷,毕恭毕敬地问我们需要什么酒菜,青珏公主随意在单子上指了几个价格惊悚的菜,便挥手让她下去了。

青珏公主啃着瓜子,“哎,你去花名册那儿看看今天的活动阵容如何,我担心会有皇亲贵族来坐场,万一认出我来就完了。”

我得了令,走到花名册板前看了眼。

上面整整齐齐地挂了好几排绿木竹牌,上面写了不同花娘的名字,秦初约的牌子挂在十分显眼的首位,牌子上还系了一圈艳红色的花球和铃铛。她后面的几位有赛昭君,白荷,和月姑,也不知是我孤陋寡闻还是他们名声未噪,总之我半分印象都没有。

依绣屏的说法,这些算是后起之秀?如果是的话,这阵容应该不算大。不过光凭秦初约一人,都有足够的吸引力,所以到底会不会有皇亲贵族来观场,实在不好估测。

我默默记了几个名字,便回过头去,但陆续进来的客人们将我挤在了外围,我伸长了脖子寻了半晌才看见我们的位置。恰巧,青珏公主也频频往我的方向看了好几眼,然后拿着绣屏刚端上来的酒杯晃了晃,又嗅了几下,才笑意盈盈地放下。

我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回到位置上时,她挂起了一脸无害的笑意,问:“怎么样?”

“不怎么样,除了秦初约,其他的我都不认识。”

她挑着眉“哦”了一声,也没追问我那些所谓的不认识的头牌姓甚名谁。然后将那个酒杯拱到我跟前,“这可是沉窖二十年的万花红,宫里进贡的也不及这个醇香,尝尝?”语毕她也举了自己的酒杯喝了一口,赞了好几声。

我未饮过酒,小凤仙也不嗜酒,据说这玩意儿能迷乱心智,也不知是真是假……青珏公主见我犹豫,眼眉一横,道:“这可是我亲自为你斟上的,别人可没这福气,怎么?不愿意喝?”

我为难了,想的问题比较现实,万一待会儿醉了,被人占了便宜那多吃亏?但碍于她逐渐凶狠的目光,我只好勉强地端起酒杯一点一点地抿。

这水酒入口辛辣,嘴边肉壁顿时感到如针刺一般的疼痛,只用舌尖舔也呛口得很,酒味儿还会在嘴里蔓延开一股难以言说的苦涩。我只稍稍咽了一口,便一直咳嗽不止,眼眶泛泪。

他大爷的,老娘宁可喝马尿也不要再碰这个玩意儿!

她见我出糗,笑得开怀,还时不时地帮我拍背顺气,“过些天要落雪,天气凉,喝这个能暖身,”她朝我凑过来,声音压得极低,“有没有觉得浑身燥热?”

我深深地呼了一口气,一口酒下肚果然暖和了许多。“挺暖的,不过我喝不惯,我就是穷命,喝不了好东西。”

青珏公主坐直了些,上下打量我,“你……没觉得难受?没觉得下面异样?”见我摇头,她把我的酒杯一把抓过去,嘴里嘟哝起来:“明明下了三倍效用的春情,怎么会没用?”

因为清水楼的活动即将开始,周围一片人声鼎沸,我没听清,便追问了她一句,她诡异地看了我几眼,冷冷说没事。

我没做她想,只当她脾气与小凤仙那般古怪,到了犯病的时候。

恰时,四下也喧闹开来。

李妈妈是清水楼的老鸨,半老徐娘一个,却也算风韵犹存,她摇着绣扇一扭一扭地从楼上走下了中央圆台,正儿八经宣布:“今日,清水楼为酬谢客官们的鼎力支持,特办一场花魁之宴,咱们清水楼的花娘们可都是含苞欲放的新新美人儿,谁能拿到美人儿的初/夜,钱说了算。”话尽,便引得大家一阵热烈的掌声。她示意大家停下,然后开始介绍即将登台的女子。

既然秦初约不是第一个,便必然是压轴。我心想完了,要想等到这第一艺妓,至少得耗上两个时辰,跟青珏公主出来这一趟果然是我脑筋打结了。

来泡妞的男人们热情高涨,拿着自己手里的银票或金锭子来回甩,希望能得到台上唱曲的美人儿垂目。连番换了好几个女子,都顺利卖了出去。我看了看台下最终敲定价格的男人们,再悲哀地望了一眼卖初/夜的青楼花娘,大抵都是些美女配野兽的组合。

我越看越没耐心,几番催促青珏公主打道回府,她却无动于衷,非要见秦初约一面。

于是左顾右盼,总算在第二个时辰末等来了。

当秦初约从楼上步步下移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亮得发直。她依旧是那身浅淡出尘的打扮,狐裘卷领,雪白色的毛袄大罩子将她的身子牢牢包裹住,倒徒生了一股幽然神秘的气质。

她是哑巴,听了大家对她疯狂的呼喊也只回以浅浅一笑,再无更多神色。 她默默地将琴从绸布中取出,立在圆台上的长椅上,她的手,仍旧紧紧裹了一层白纱。

我十分好奇,不知不觉嘀咕出声:“秦小姐的手怎么了?这样的手怎么弹筝?”

青珏公主白我一眼,表情明晃晃写着土包子三个大字,“她的传闻没听过?”

29章

“她的传闻没听过?”

我本来都蔫了;如今又振奋起来,“什么传闻?”

青珏公主朝我靠近了些;几乎用喊的我才能听见她在说什么,“秦初约算是我所见过的最独树一帜的艺妓;她深居简出;出演的场次极少,但次次都满堂叫座。她于两年前横出,身份一直无人查清,她的手更是一大特色;至今无人亲眼见过。据传她琴技超群;是因为曾经受过十分严苛的训练,但因为她容色绝佳甚为出众,被他人妒忌下毒,手已溃烂仅余下白骨,她如今拨弦全都依靠玳瑁。”

我听得目瞪口呆,青珏公主见我被唬住,然后笑出声来,“这你都信?傻了吧你?”她又喝了口酒,“这些江湖传闻没几个可信,如若她的双手皮肉尽失,岂不相当于废手?哪里还能拨弦?”

我看向圆台上缓缓撩勾琴弦的秦初约,她的眉眼随着轻柔的韵律微动,偶尔一阵风过衣间,拖出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气来。四周悠扬的乐曲环绕,连众人的呼吸声都显得绵长缄默。

一曲终了,我也没听出是啥调,只见那群色域迷眼的男人们附庸风雅地喊着好一曲长相忆,再来一阙花恋蝶。

李妈妈见状连忙走上圆台,将众人躁动的情绪安抚下去。

“众位客官,若你们能够将秦小姐的人买去,日后想听多少就听多少。”

台下站起一个啃着猪蹄的男子,他抹着嘴角的油大声问:“要与秦小姐欢好也可以?”

顿时众人一阵哄笑。

李妈妈也跟着哈哈一笑,“那是自然,任你们为所欲为。只是……”她的眼往那男子的腰间钱袋中瞥,“你拿得出足够的银两来买下秦小姐么?”

那男子被激怒了,当即甩了猪蹄,拍拍胸脯骂道:“他娘的你看不起老子?”然后从钱袋中拿出好几锭黄金摆在桌上,“老子有的是钱!”

李妈妈大致算了算,然后挂出一副冷笑的表情,“你那些钱,还不够买秦姑娘的洗脚水。”

我吓了好大一跳,忍不住心中悲凉。那亮闪闪的金子少说也有二三十两,这些够我吃一辈子葱油饼和稀米粥的钱,居然还买不起秦初约的洗脚水……是她太金贵还是我是活得太糙?果然成长环境决定命运。

那猪蹄男被众人唏嘘下去后,各路虎视眈眈的真款爷便开始摩肩擦掌往上叫价了。十万,百万的黄金节节高升,听得我一阵心惊肉跳。

我如今想到烧给陌奶娃的那条丝巾就后悔欲死,如果那丝巾真是秦初约的,卖出去说不定可以买下一个跟缙云湾差不多大的村庄,他大爷的我翻身做地主啊!

青珏公主也跃跃欲试,看着大家彪价码她眼里闪着精光,偶尔跟着嚎一嘴。

我不解地问她:“男人把她买回去就算了,你凑什么热闹?”难道买回去当粗使丫头使唤?暴殄天物遭雷劈。

“她琴技超群,留她给我做指导,再说,这么漂亮一姑娘,留着也赏心悦目,有需要时还可以将她送人套人情。”

“……”

我本还觉得赎身是件脱离苦海的好事,现下突然了然,秦初约若是真将自己卖了,似乎并不比如今的生活好到哪儿去,简直是从狼窝跳进了熊洞。

直到最后两百八十万两黄金再无人能往上抬高时,青珏公主才拍案而起。

“我出五百万两!”

此话一出,大家的眼比看见秦初约时还要直。

见绝世美人令人惊异,见绝世款爷更令人咂舌,何况是那么细皮嫩肉的绝世款爷。如果大家知道她真身其实是绝世富婆,眼珠子都要掉了吧。

青珏公主也不知从哪儿学来的男人姿态,伪装起来格外逼真,她一脚踩在椅子上,朝秦初约抬了抬下巴,“美人儿,你跟了哥,吃香喝辣无所不能。”

李妈妈的嘴简直要咧到脖颈后去,她连忙转头问秦初约意下如何。出乎众人意料的是,秦初约盯着青珏公主看了将近一盏茶的时间,才微笑着摇了摇头。

青珏公主从小养尊处优,从未被当众拒绝过什么,如今热脸贴了冷屁股,脸色极其难看。但碍于如今身份不好发作。她不甘地坐下,白了秦初约一眼,道:“没眼光,长得再好看也不过是个身份低贱的烟花女子,给脸不要脸。”

我皱起眉,着实听不惯她那些刺耳的字眼。“我倒觉得她眼光挺好的。”

她的眼立刻竖起来,不满地看着我,看样子想恶训我,偏偏她的声音被下一刻哄然而起的声浪淹没下去,我半个字都没听见,围绕在耳边的全是男人们迫切的问话:

“秦小姐,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

“就是,万一我们出了价你不愿意,岂不白忙活了。”

“喜欢哪个男人你就指一指,只要是你看上的男人,倾家荡产也必然会带你走!”

李妈妈挨不住大家起哄,转身对秦初约耳语了几句,秦初约听后,视线一转,似乎开始在人群中搜寻。她的目光流转得极慢,一寸一寸,拂过每个人的脸,那蜻蜓点水温润柔和的眼神如同轻盈的火种,每过之处都会燎起一片密集的火热。她的视线停驻在我身上时,我的心咯噔一下开始跳得狂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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