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音被挤的站在一旁,双拳紧紧的握起,此刻,感觉自己就像是多余的一样。
他退后一步,再退后一步,很想转过身,飞跑出去。
可是他不能,这样跑出去,岂不是让无月为难么?
他要等,等着他们亲密完,要笑着道别,然后离开,再独自舔自己的伤口。
繁星紧抱了一会儿谭思成,想着桓音还在旁边,这样抱着确实不好,可她又不想松开,又担心桓音,又不得不松开,只觉心里煎熬的很。
她仰头,看着桓音,谭思成像是这才回了神,拍着繁星的后背道:“我哪里有吓星星?是星星吓我才对,你将成成吓的动都不敢动,以为星星变了心。”
“没有,我没变心,我的心一直都在。”繁星听着谭思成语气里比往日分明的甜腻亲密,就知他是故意要表现出这种情深意浓的感觉给桓音看。打击情敌么,这是任何一个男人女人都会做的事情,他心里不安,这也不能怪他,而这不安是她给他的,就更不能说他什么。
可是,繁星担忧的看着站在一旁,脆弱的像是一阵风一吹就能倒了的男人,心里很是着急。
桓音的指尖深深的扣进手心里的肉里,面容上努力的想要让自己笑出来,却是觉得自己笑的惨淡。
从来都不会是他,从来都不会是他,对不对?
早知道的。
他早就知道的,为什么还是会如此伤心?
无论是以前对她狠心薄情的珍贵妃,还是现在这个在意她的美貌男人,或者是以后,无论是谁,都不可能是他的,对不对?
他不配的,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经不配了!
“无月,我……我……”桓音的身子轻轻的颤抖,想要告别的话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他顿了一下,眼里有着泪光,偏过了头去微微仰着,才能让自己坚强的不流泪,“我路上累了,先休息了。”
还是与往常一样的语调,他的那个“息”字总是比别人的音发的高一点,听起来带着别样的韵味,优雅而又温柔。繁星看他笑的凄惨,说完转身就走,心里一慌,忙放开谭思成,就追了上去。
谭思成怀里一空,只觉心突然万箭穿心一般的疼,如死了一般失去了温度,直直的向着深渊里沉去,又冷又冰,感觉不到任何的温暖与阳光。
他的身子摇晃了几下,似有些承受不住。
怎么会这样?
她不是说,说那个男人已经死了么?
那这个突然跳出来的男人是怎么一回事?
刚还说,她没有变心,她的心一直都在的啊!
怎么,会成这样样子?
在这种情况下,她放开他,去追另一个男人了。
繁星几乎是向床下奔的时候脚一勾就趿了鞋,向前冲了两步,却是硬生生的停住,回转过身来,两手一把握住谭思成的肩,焦急的道:“成成,等我回来给你解释,别乱想,等我!”说着,她就在谭思成的脸上亲了一口,急慌慌的飞奔了出去。
桓音一出房间里门,面容就再也挂不了努力维持着的平静的表情,痛苦的皱起了眉来,大力的向前奔跑,一手抹着眼泪,轻声的哭着。
不想看到,真的,不想看到。
为什么每一次,都不是他?
为什么?
繁星的记忆力恢复,武功自然也记了起来,一下子从新手升到了顶级高手的行列,虽然桓音也会武功,却是很快的就追上了他。
“桓音!”繁星一把握住桓音的肩,焦急的看着他,沉痛而又心疼的道,“我不想让你伤心的,对不住!”无论是夜无月还是繁星,这辈子,他的情,她都是要欠下了。
对不住!
又是对不住!
以前她话不多,就说过这一句,可是她不知道,她要是不说,他心里还能好受一点,她一说,他反而更加难过!
他宁愿她欠着她的,他宁愿她一直记着,也不愿意听到她的对不住!
十多年来相濡以沫的感情,被压抑着的爱,在今天,终于了承受不住,爆发开来。
桓音一把推开了繁星,哭着向她大喊:“为什么要说对不住?为什么?为什么每一次都不是我?!是不是因为我已经不配上了?是不是?是不是你嫌弃我已经不……”如果早早的告诉他,他心里有准备,悲伤低落过后,会将酸涩深埋,也不会如此失态。
他知道,妹妹是为他好,王府里的一些人也是为了他好,所以才没有人将她另有所爱的消息告诉他。可是瞒得了一时又怎么瞒的了一世?他总是会知道,这种正面上狠狠的打击比让他侧面知道得来的痛苦更让人受打击!
繁星一把捂住了桓音的嘴,一手拿衣袖去给他擦眼泪,急着:“胡说什么了!我怎么会嫌弃你!”
“那你说,你说!”桓音挥开繁星的手,哭着双手去推打她,泪流满面的质问,“为什么不要我?为什么?我不奢求多余的,可为什么连一个侍子的身份都不愿意给我?我真的就那么脏那么烂那么破那么恶心那么不堪那么让你难以忍受?我等了你这么多年,这么多年……”
桓音哭着哭着就没了力气,身子软倒了下去,繁星连忙半扶半抱着他到了一旁的游廊里坐下,拍着他的背给他顺气,却是沉默着。
桓音边哭边打着繁星的身子发泄,一些听到动静的下人出来看,她一双冷厉的眼带着警告的扫了过去,眼睛微眯,凤凰园里那两个下人吓的一抖,忙避了开去。
桓音哭了半晌,哭累了,才伸着纤细的手指摸着脸上的眼泪,鼻子一抽一抽的吸着气啜泣,胸随着一起一伏的。
繁星掏出了手帕,轻轻的给桓音擦着泪,他接过来自己擦着,却是红着眼睛鼻子,头转到了一边,吸着鼻子的幅度也越来越小。
繁星看他止了哭声,慢慢的放开他的身子,离了一些距离,低沉的道:“我也不想说对不住,可是桓音,你是知道的,我这辈子,怕是欠定你的了。”
桓音转回头,柔弱的眼里含泪目光却是带着倔强,咬着牙看着低着头的繁星,悲凉的问:“真的不行么?一点点的施舍都不行么?”一个侍子,最低最低的一个位份,这样也不可以么?
繁星抬起头,眼里有了一抹忧伤,面容带着苦涩:“桓音,我不想施舍。我们的桓音,虽然不是绝顶的漂亮,却是高洁雅致的,我半分都不像委屈你,因为你值得更好的。而谭思成,我也不想委屈他,我答应过他,要一心一意的对他的。”
桓音凄惨的一笑。
高洁雅致?
多么讽刺的话,多么讽刺!
“你很爱他吧?”桓音吸了一下鼻子,仰了头,哀伤的问。
繁星点了点头,很坚定。因为没有多少伤痛,她的感情不如夜无月那样来得绝望而又刻骨,可是是真的很爱,很爱他。
桓音无声的笑了出来,空气里满是凄凉的味道:“半点、半点、半点都不爱桓音么?”
繁星抬起头,晶亮的眼里目光诚恳,声音平静语调绝对:“我喜欢的,是那个灵魂纯净的桓音,一生一世都是朋友的喜欢。我的爱,给了一个人,就再也没有多余的了!”
桓音止了哭声,点了点头,他懂了。
说来说去,她还是不爱他!
朋友。
朋友……
她说朋友……
桓音目光茫然的看了下四周,其实朋友就已经很不错了,可是对于一个深爱的人来说,总都是不够的。
繁星顿了一下,又怕桓音想不开,又接口道:“不是你不配让我爱,也不是你的身份条件不好,而是我爱的那个人,恰好不是你。”这话有够残忍,她心里明白,却是不得不说。
桓音沉默了。
是啊,不是配不配的问题,也不是身份条件的问题,珍贵妃比她大了整整十二岁,孩子都有两个了,她还不是爱的深?
或许,这样也是好的吧……
只要不是珍贵妃,是不是他也没有那么的重要了。只要她好,只要她不再像以前那样痛苦,就比什么都好了。
桓音还回了繁星的手帕,努力的对着繁星露出一个笑容来:“他爱你么?”
“刚成亲时感情还不是很深,后来就相爱了,很相爱。”繁星答着,脸上升起了一抹笑容来。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不知不觉中,情根深重。
成亲?
桓音瞪大了眼,心里一阵失落,身子突然软了下去。原来已经都成亲了啊?!难怪妹妹不在信中告诉自己,是怕他想不开吧?其实,这么多年都挺了过来,他哪里有那么的脆弱?!
“那你还不赶紧回去!你这一出来,他怕是要伤心了!”桓音着急的推着繁星,让她走。那个男子的头发只是束着的,他一时根本就没有想到会是成亲,可是不是成亲,一个男子又怎么会出现在她的房间里?早知这样,他也不任性了。
繁星站起来,有些不放心的看着桓音:“那你……”
桓音也站了起来,笑容虽酸涩,却是努力的扬起,语气刻意带着轻快:“我好着呢,能娶到那么美的男子,又爱你,又冷静,又漂亮,又年轻,也是你的福气,可比以前好了太多,我心里,到底是欣慰而又高兴的。”他笑着、说着,眼泪却是流了下来,慌忙转过了头去,不再看繁星。
从来都是这样贴心善良,繁星心里感动,眼眶也湿了。是的,比起夜无月和珍贵妃来,繁星与谭思成的确比她们好了太多!
“我送你回去吧!”繁星还是有些不放心,向着凤凰园外走。
桓音没再推辞,跟在繁星身后,心里感动,眼泪又一次流了下去,
她娶了亲了,他还是重要的,虽然,这关心也只是对朋友。
可是,已经够了,真的够了。
不是因为在他前边有着一个珍贵妃,也不是因为他不干净了,而是无论是谁,他都不是她想要的那一个。
只要她不是厌弃他,不是从此要忘记他,就已经够了。
繁星送回了桓音,让他的小厮小心的守着,又急慌慌的赶回凤凰园。
谭思成僵硬的坐在了床边,除了已经收回了的手,姿势半点都没变。
他有些惶惑,不知道该怎么办。
如果她是以前的繁星,敢这样与男人纠缠不清,他那可以提着她的耳朵,大声吼骂她,然后一纸和离书,将她扫地出门。
可是如今情况不一样,他已经不是池州里那个数一数二的家族、忠侯府的嫡公子了。他只是一个平民,而她是高高在上手握权势的淮南王。他的身份,容不得他放肆,就算是要和离,那也是她说了算。
她明显是对他还有情的,他也对她有情。可是要是这样继续下去,他的情迟早会被磨尽。
说好了,要对他一心一意的,怎么连身份变了,说过的话也可以不算数了么?
谭思成有一股深深的被欺骗了的感觉。
谁说那个男人已死的?
谁说心里只有自己一个的?
谁说从此一生一世、不负君心的?
那抱在一起又算怎么回事?
见别的男人伤心,连自己的丈夫都不顾的追出去,又算怎么回事?
还说让他等她,听她解释!
是听她的谎言么?
骗子。
大骗子!
顶着一张纯洁绝美的脸,眨着一双干净明亮的眼对他说着谎话,欺骗他的感情!
他怎么就那么笨?!
笨死了,竟然会栽倒在了一个女人的手里!
繁星一冲回凤凰园,也不管两个围在门口面色有异色向内张望的小厮,一看谭思成还好好的坐在床边,她安了心,心里又升起了怜惜了来。
谭思成一听见响动,猛然扭头看繁星,见她一步步走过来,眼里升起了希冀来。
她说过的,要相信她这个人,不要相信她说过的话,那也就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