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 御驾“亲”征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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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乌拉山下的女子,不爱女红独爱那鹰击长空……升空!升空!去独享那做为勇士的光荣!”听那女声哼唱断断续续地传来,怀里的小脑袋立刻探了出来。
“是额吉,额吉在唱歌。”
自清军攻破了城门后,阿敦把小巴特尔带到城楼和我待在一起,就再没回头。
楼侧这间用来放弓箭的小矮房里,我抱着巴特尔捂紧了他的耳朵让他听不到城下震天的嘶喊,也不想让他看到丁点儿血腥……他还这么这么的小。
阿敦的哼唱我也听到,这歌我曾听她唱过数次,昔日的歌唱听来大气而又豪迈,如今却只觉得悲沧而又凄凉……唔?我竟能听到歌声?
这才发现,不知道何时外面静了许多,不绝的金铁交织之声也早也停歇,只听得不断涌入城内的踏踏马蹄声频响。
心下怃然,门破也即城破,孟纳尔留守的兵士全加起来也不过数千却和朝廷近十万大军相敌……以卵击石的后果可想而知,玄烨应该很快就会发现这不过是个空城,阿敦打的不过是个拖延战而已。
“额吉!“在我怀里扭动不休的巴特尔已是不耐,挣脱了我的手臂冲了出去,跟着他后面我循声而去……
却见城下满目疮痍,尸横满地,阵阵涌来的血腥让我发呕欲吐。
半个时辰的功夫这城破后的孟纳尔就宛如地狱……不忍去仔细打量,只是小心地避开脚下……那一个个本是鲜活的生命。
巴特尔哭着跑进被清军骑兵圈起来的一处地方,那里……是竖着准噶尔大旗之地,孟纳尔城内的点将台。他的额吉战袍浴血正半靠在一个人的身上。
“这是噶尔丹的王妃,就是她在守这个城让噶尔丹逃跑的。”一个校尉模样的军士给骑兵的一统领说道。
“呸!晦气,这才发现敌人竟是个娘们!”
“这臭婆娘!拖延时间放走狗贼,将军为何犹疑,属下这就去了结了她!”
“慢!上面有令,城中的妇女皆不准动,把她绑了就是。把这小孩儿也一起拿下!”那将军喝道。
“喳!”
“不许动他们!”气吁吁地跑下楼来,费力的拉开最前面的那匹战马,在众人的诧异目光中挤了进去挡在血泊中的母子身前。
走进去才发现,阿敦靠着的那个人竟是穆夏,满身血污早已没了气息。
被清军围困其中的阿敦却丝毫不惧,只是低头瞧着自己的儿子,抹了一把巴特尔的泪脸 “巴特尔忘记额吉的话了?巴特尔是蒙古的勇士,能流血不能流泪。”
“巴特尔不哭,可是额吉,你的脸上也在流泪。”小小的手抚上了他母亲的面颊。
“那是血,不是泪。记住!勇敢的人不会流泪。”阿敦笑了,在孩子面前笑得如雨后初霁,这个时候的阿敦依旧豪迈卓然犹如当年,就像第一次看到学骑马的儿子跌倒的母亲。
泪水再无法抑制汹涌而出,蹲下去想去抱走巴特尔……
“茉儿,我两赌两输,这命自会赔你,但阿敦求你,我的小巴特尔请帮我保住他的命……”
我点点头,只觉得她拉住我的手,冰凉而又颤抖……
“又出来个蒙古娘们,一起绑了!”校尉喝道。
“你敢!”含泪指着那校尉鼻子怒叱。他没看到眼见的是手无寸铁的妇孺孩童,而不是敌人的士兵么?
倒不是我莽撞,这个世界我怕野兽怕贼寇,却就是不怕清军!不管他是哪门子将军。
“唔?你会说满语,不是蒙古人?”那将军却有些惊诧,看看我身上的服饰又道:“就算你是满人,出现在这贼城,看起来还和这贼首关系匪浅,都给我一块绑了吧!”
“将军,我会带着这母子跟着你出城便是,绝不逃跑!不过如果你恣意要捆绑我们犹如对待犯人,我只怕待会你会后悔。”
眼角远远瞅到被噶布、阿图、马齐等侍卫簇拥着进得城门的那个蓝色身影,心已经立刻萦绕了上去,淡淡地回着他。
“后悔?难道你还能认识哪位朝廷显贵?”那校尉打着哈哈笑出声来,语气不屑。
“哦……我认识御前一等侍卫噶布大人。”见噶布已是瞧着了我,正在给他主子汇报,我说得有口无心。
那冷洌的眸子立即锁住了我的,带着一抹狂喜,他调过马头,飞骑而来……
“呵,你怎么不说你认识当今圣上那?吹牛也得靠谱才成。”那将军笑道,即刻引起身边军士一阵哄笑。
“她倒真没说大话。”一男声在圈外朗朗而起,引得众人侧目。
那将军扭头看来,眨了下眼,看清了这说话之人,骇然楞在马上犹若木雕。
“朕认识她,就怕她不记得朕。”他翻身下马,大步而来,我伸出手去立即被他拉进怀里……
后知后觉的这将军率先伏地高呼:“参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人见状不敢怠慢,瞬间呼啦啦地齐齐跪倒,山呼万岁,声震天地。
靠在他温热的怀里,听不进外界的潮水般的高呼,却能听清他的心跳,一下一下,坚实而有力。
泣夜
万境不出一心,一心融通万境。
佛说物界一切唯心造,心不同则所见不一。
眼睛看到的景物万千;无一不是根据心境应对相生。
同一片大漠,同一块戈壁;这回程的一路心境却大相径庭……来的时候只觉得那铺天盖地的黄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处处泛白的干涸戈壁宛然就是“鸟飞绝人踪灭”的写照。
“烨儿;你看那边有湖!戈壁上的湖啊!怎么来的时候我没见到呢?”指着前面那片波粼水光惊呼。其实打马过去才发现不过一片池塘大小的水洼而已,面积大小远算不上什么湖,却已足够让我开心。
一阵阵风吹来,带着点水气的凉意顿时赶走了已在戈壁中行走一天的燥热。玩心大起,下马脱靴提起袍角踩进了水里,啊……舒服。
回头朝他招手,他无奈地笑笑,给身边的几个亲卫嘱咐了几声,这就过来,却不下马只是看着我玩水玩得哗哗声四起。
“你看你看,这还开着花呢!奇怪了,来的时候怎么只觉得荒芜凄凉连草都难见一根,现在却钻出这么多美丽的东西。”这映着纯净透澈的一汪蓝莹莹天空的“池”;边上碧绿的嫩草中点缀着许多纯白的绒毛小花,在微风中摇曳煞是可爱。
“同一条路,心境变了,眼睛里自然也就能看到它们了。”他看向池边的那片雪白,“快六月了啊,我们出发的时候却不过四月。”
“这么快就……六月了,如果是在京城我该换上纱衣了。”拉了拉身上的夹袍有些忿忿。大漠中气候两极得厉害,早晚冻死,正午热死。这冰火不融的矛盾天气却偏在一天中更替。
“来的时候就没听到你抱怨过天气。”他朗朗地笑着,语带纵容。
是啊……来的时候我眼里心里可看不到也想不到这些。当时出师未捷粮草受挫,哪还有心思去在意这些个身外之物。如今却是大捷,前日接到阻击噶尔丹残军的西路军统帅费扬古的捷报,西路军在昭莫多拦截了噶尔丹精锐,斩杀了七千余人,生擒了三千余人,获马驼、牛羊、庐帐、器械不计其数。
可这“大捷”并未给皇帝带来“大喜”,因为那敌首——噶尔丹又从清军天网一般的阵营中离奇逃逸。
这消息阿敦若能提前预知,也许就不会在孟纳尔城破后的那天夜里……自绝……
不,心底一个声音对自己说,阿敦不似噶尔丹,皇帝亲率的大军兵临城下也未见过她惊慌害怕。她……也许就没想过活着,我还记得那日她的手冰凉而又颤抖……
还有……穆夏。揉了揉发酸的鼻头,明明我不欠他任何东西,为什么一提及这个名字总让我泪湿满襟。
这两姐弟是玄烨的敌人,也就是我的敌人,不是么?为何每每却要为敌人流泪?
“太阳快落山了,这水马上就会凉,走吧,我们该回去了。”他翻身下马,把我拉出水来,看着我突然变得绯红的眼,却视若无睹,拨开我脸颊旁滑落的一绺鬓发。
“烨儿,巴特尔以后还会回蒙古么?他和他母亲天生就应就属于草原。”巴特尔是噶尔丹的儿子,对蒙古草原有特殊的意义,虽没想干预这本属于军国之事的对巴特尔的处置,却还是想绕着弯的问下他。毕竟,我曾答应他母亲。
“我没想杀他,不然也不会让他跟我们回京。”他扶我上了马背,一踩马蹬也在我身后跨骑上来。
当下安了心,往后靠去,他的温热气息顿时覆了上来……还有一个人,脑海里浮起她的名字。
“准葛尔部塔拉尔城城主有个女儿叫萨萨,不知道西路军有没有俘虏她,如果她还活着,放走她好不好?”
“塔拉尔?你认识她么?”身后的他微诧。
“她的未婚夫叫穆夏,就是那天我叫阿图他们把一个人埋在阿努可敦坟旁的那个阿敦的亲弟弟。”
“如果死了呢?”
“那就让萨萨和她未婚夫合葬一起吧。烨儿……”我转过头去红着眼睛睇着他,要他答应。
“恩。罢了,这些事都做完了以后不准你再想到别的男人!哪怕是个死人!”他深暗的眸子里最后的一抹坚硬软化在我的泪眼里,无奈地轻叹。
重重地吸了下微酸的鼻头,立刻对着他绽出一朵大大的笑容,见他眼神微恍,飞快地在他脸上“滋”地偷啄一口。
得手容易,想退却难,他把我圈紧,脸缓缓俯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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癸未,上达察罕诺尔。召见蒙古诸王。
西域战事告毕,西军已尽歼准噶尔主力,仅余噶尔丹和几十骑亲兵逃遁。本准备追杀到低斩草除根的西路大军却接到皇帝的诏令,命大将军费杨古带部分清军留防科图,保护喀尔咯牧地以防噶尔丹反扑,令西路军即刻跟随中军的步伐班师回京,就在这……察罕诺尔,御驾等候着西路大军,准备一起回銮。
班师的皇帝御驾在五月底到达察罕诺尔,这里得到王师凯旋消息的草原的各蒙古旗主、王公、台吉送酒运羊犒劳虽算不上箪食壶浆,和两月前相比,倒也让人犹如隔世之感。
从沙漠瀚海,恶风寒漠的塞外到达这草木葱茏、青山远黛、白云悠然的高原草甸,不单单是我,就连身边向来严肃少言的几个负责御驾安全的近侍脸上也多了几分舒缓。
可……我知道这一切不过是表相而已,因为离京师的路程愈近,玄烨的脸却愈沉,就象草原上大雨来临前的天空,乌云暗涌。
却……不愿问他,这么多年来渐渐地似能和他心意相通,我知道他在忧虑……却一直犹疑着作出那个心中其实已经清晰无比的决定。
因为……常宁的一份份密折雪片般的纷至沓来,每多收到一封,他的神色就多一分凝重。
那张和这天空一样平静的脸孔下却常常涌着大海的波涛,不过我相信一切都会过去,挫折不过是那激流中阻水的块块磐石,再大再沉的石头却也剪不短那流向大海的意志,终究会被超越,被漫过……
就如同那个名字……索额图。狠狠地把手中的石头朝面前的叫“淖尔”的海子丢去,“嗵”地一声瞬间不见,湖面上泛起一轮轮涟漪反射着星星点点的红色夕阳。
“宛仪!”小九子从东边驻营之处骑着马遥遥跑来。
近了,才见他一脸笑意:“来了两个蒙古美女,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