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白指指自己轻松的笑脸,对深深皱起眉头的木梨子说:
“果然,这次也是一样,我刚接到你们那个夏绵的电话,说小安自杀了,我挺惊讶的,因为我觉得,她不是个会自杀的人,但是后来我就想清楚了,她死了就死了吧,无所谓。”
当简白无比轻松地吐出“无所谓”三个字的时候,木梨子倒吸了一口冷气。
看到木梨子这个样子,简白好像是不好意思的样子,低下头吐了吐舌头:
“是不是平时看不出来我是这个样子的人?不好意思啊,我是开殡仪馆的,每天迎来送往,我知道见什么人该说什么话,露出什么表情最合适。所以,现在见到小安的朋友,我该露出的,就是轻松的样子,至于接待客人,就又是另外一种方式了。不过,我跟你说实话啦,我心里压根不是这么想的,能露出现在这样的表情,完全是条件反射。”
木梨子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想起来了什么,马上问:
“可是……当时你明明救了安啊,把她从着了火的屋子里救了出来……”
她早已忘了自己来这里的初衷。
在安出事之后,她所熟悉的人,好像一个个都变了。
且不论她的朋友都因为安的死有了或多或少的转变,比如夏绵变得更稳重,江瓷变得有些脆弱敏感,这都是在合理的范围内的转变。可最让木梨子觉得难以接受的,就是修和简白的改变了。
安的死亡,好像打乱了他们一向平衡的生活节奏,或者说,一向表面平衡的生活节奏。
第二十二节 宿命?
情感淡漠,是对外界刺激缺乏相应的情感反应,即使对自己有密切利害关系的事情也是如此。患者对周围发生时事漠不关心、无动于衷,面部表情呆板,内心体验贫乏,是一种心理疾病。
根据简白所说,他是有这种病的,但是,有些症状又不是很对应,比如说他的面部表情并不呆板,逻辑思维相当清晰,内心体验看起来也不是特别贫乏。
不过,木梨子只多想了一会儿,就明白了。
简白的智商应该很高,这足以弥补他情商方面的缺陷,日常生活中许多要依靠情商处理的事情,他只需要通过自己的智商,就能很好地解决。
比如,在面对安的死亡这件事,他是没有任何真正的情感体验的,但是根据他的智商和常识判断,自己的养女自杀,自己应该感到伤心,所以,在外人面前,他会把自己的这种感情表露出来。
至于如何通过面部表情或是言语表达,他只需要模仿别人就好了。这些事,对于简白来说,都不会太难,至少木梨子在和他短暂的接触中,根本没注意到他有特别明显的情感淡漠症状。
对于木梨子的疑问,简白依旧是一副轻松的笑脸:
“我那时候进去,也不一定是为了救人啊。我只是觉得,如果我看到了这种场面却不做点儿什么,不大像个正常人。这些年,我一直在试着做个正常人,所以我去把她带出来,只是出于我想要做个正常人的愿望而已。”
简白缓了口气,语气中有了些许遗憾:
“真可惜。其实小安这孩子吧,从我的理智来判断。她是个特别有趣的人。她早就知道我是个情感淡漠症患者,一般人在知道这种事情后,就懒得再向我表达感情了。因为不管他们对我付出多少,我都是感受不到的。可是她不一样。她对待我,一直就像是对待父亲一样,我的感情体验不到。但是我的理智能感受到。尽管她知道我感受不到她的感情,可是她就像是完全不知道一样,该怎么做就怎么做,我也不介意陪她玩这场角色扮演的游戏。也多亏了她陪着我,这几年下来,我有时候甚至觉得。我像是个正常人。”
木梨子深吸了一口气,情绪渐渐平复下来。
简白的话,又叫木梨子对他同情起来了。
修和简白有些像,但又完全不同。修是属于那种把自己的感情掩藏得很深,内心里热情如火外表冷峻如冰的典型。可简白是完完全全没有感情的人类,他不能够感受到正常人的喜怒哀乐,本来就是一种悲哀。
一个没有感情但是有理智的人,面对一个对他付出正常人的感情的人的死亡,就算是体会不到真正的悲伤,但仅仅是有“我应该伤心”这个念头,而且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伤心,就已经是难能可贵了。
至于她为何会反应过激,是因为这些天来连番的精神刺激,让她变得如同一只惊弓之鸟。对于任何意料之外的事情,都会异常敏感。但经过一番心理调试后,她很快恢复了镇定。
此刻的她,产生了一个亟待解决的疑问:
“您为什么要把这些告诉我呢?如果一直瞒着我,不是更好?”
简白淡淡地笑着,平常看起来无比正常自然的轻松笑脸,在木梨子的眼里却变得微微扭曲僵硬起来。他把玩着一支圆珠笔,悠闲地答道:
“在小安死之前呢,我本来是没有这个打算的。可是,她死后。我也想了很多,有些东西,就没有隐瞒的意义了。”
木梨子的眉头一皱。
她记得,修也是这么说的。
“没有隐瞒下去的意义了……”
那个所谓的“意义”究竟是什么?对于简白来说,对于修来说,他们似乎都掌握着太多木梨子不知道的信息,而且,他们的改变,都是因为安。
不过,在知道了简白患有情感淡漠症后,再面对简白,木梨子便不再有心理压力,她直接把此行最大的目的问出了口:
“我想知道,简叔叔,安在出事之前,究竟经历了什么?在那半个月里,我们没有见面,据修所说,他也和安没有交集,那么和安接触最多的,也只有您了。您有没有察觉到什么端倪?”
木梨子本来以为简白会知道一些东西的,可是简白的回答异常简洁:
“我不知道。”
木梨子一怔,简白则笑开了,他像个少年一样,抬手搔着头发,蛮不好意思地说:
“我感受不到别人的情绪。那半个月小安特别忙,殡仪馆的事情也多,所以……”
木梨子有些失望地抿了抿嘴唇,这时,简白抬腕看了看手表,扬扬手,对木梨子说:
“那个……梨子同学,抱歉喽,我有工作,这个点儿我约了人。”
这就相当于逐客令了,但木梨子又不甘心一无所获地离开,于是提出了一个有些唐突的要求:
“简叔叔,我能看看安的房间吗?我想知道她生前……她生前留下的东西。”
说到“生前”的时候,木梨子还是不可避免地哽咽了一下。
她不是简白,也不是修,简白完全不会有“难过”的抽象概念,而修则把自己的悲伤压抑得太深,她毕竟是有着正常情感的人,安的死亡,她到现在都没有全然接受,于是她尽量避免谈到这件事。
可是,这件事现在偏偏又是避无可避。
简白笑笑,挥挥手说:
“去吧。我带你去。你在那儿找找看有没有你想要的东西。可是我得先告诉你一下哦,警察他们也来调查过了,把房间弄得有点儿乱,后来我把里面的东西基本恢复原状了,毕竟是小安生前住过的房间嘛。能不能找到别的东西,就看你的运气了。”
木梨子点头谢过简白。在他的带领下,来到了安的房间。
简白把她带到后,就离开了,并把安的房间门关上,给木梨子更多的调查自由,他则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安的房间虽然处在向阳处。但房间的窗帘却是被拉得严严实实,因而房间中的光线偏昏暗了一些。木梨子抬手按亮了门口的灯,房间顿时被柔和明黄的光线灌满了。
干净整齐、空气散发出一股自然花草茶清香的房间,在灯光的照射下,显得无比温暖,再加上浅玫瑰色、雕镂着漂亮浮纹的墙纸。这里有种莫名的家的温馨感。
木梨子朝房间里走了几步,四下环顾一番后,发现房间里的东西很简单,称得上是一览无遗,一个带有书架的书桌。一张床,一个床头柜,一个小型电视和电视柜,一个影碟机,便再无别的东西了。
乍一眼看到这个房间,木梨子就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但是她暂时用语言描述不出来,只好先看看有什么东西,再进行判断了。
木梨子首先打开了床头柜,发现里面放着一些女孩子的小玩意。比如发夹,梳子,化妆品,分门别类,一清二楚,而床头柜上摆放着的小台灯,灯罩也很干净,显然是经过了精心的擦拭。
她合上床头柜,再把视线投向了书桌。
书桌上的笔无比整齐地插在笔筒里,每一支笔都像是全新的。墨水充足,桌子被擦得一干二净,而桌子附带的书架上的书,也是摆放得无比整齐,一丝不苟,连边角都对齐了。
正如修所说的那样,最下面一层,摆放的都是相对较厚的书,但也厚不到哪里去。木梨子随手抽出了其中一本看起来最厚的,翻到最后一页,发现也只有349页。
她握在左手手心里的、那个写着“361页”的纸角,到底是指什么?
木梨子把拿回来的书放了回去,为了不破坏整齐和谐的美,她下意识地把这本书和其他的书的边角对齐。
在她专心致志地对书角的时候,她突然意识到了,自己刚进来的时候,所感受到的那种异样感是什么了。
这个房间的确是非常干净整齐,但是……干净整齐得太过分了吧?
木梨子扭头去看屋子中的床,边角被抻得整整齐齐,枕巾也像是新换的,上面连一丝头发都没有,地板也被打扫得一尘不染,就连房间的死角,都没有一丝灰尘。
这是谁打扫的?是简白?
他似乎说他整理过这个房间,可是也只是恢复了原状而已。
这个所谓“原状”,到底是指什么?是单纯地把东西收拾好,还是恢复了安最后离开这个房间前的状况?
木梨子在心里暗暗记下这个疑点后,走向了电视柜。
她并不打算在电视柜这里多花功夫,因为这里看起来并没什么太多的疑点,她只想把电视柜的两个抽屉打开看看里面有什么东西,就把重点放在调查她的书架和床头柜上,毕竟这两个地方最有可能藏着安的秘密。
木梨子拉开了电视柜右边的抽屉。
果不其然,这里也和房间里其他的东西一样,摆放得整整齐齐,电视的遥控器四平八稳地放在抽屉的一角,一些数据线都被缠得仔仔细细,放在一个收纳盒里,还有电视机的说明书,都好好地摆放着。
木梨子又拉开另一个抽屉。
这里是满满当当一抽屉的影碟。
木梨子简单地拿起最上面的几部影片看了看,发现了一件古怪的事:
这些片子,都是关于宿命的影片,比如恐怖游轮、亡命感应、伊恩斯通之死一类的片子。
这本来没什么不对的,但木梨子敏锐地察觉到了某些不正常。
宿命的主题?
安为什么有这么多关于宿命的影碟?
是因为她喜欢这类影片,还是她想通过这些影碟,传达些什么信息?
木梨子回头望着这个房间,一种奇怪的感觉从她心头渐渐升起。
她记得安并没有洁癖,也没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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