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好功课,徐起阳对于社会和一些世俗的东西也逐渐形成了自己的认知,并迅速成熟起来。
郭品骥似乎是在玩一场游戏一样,其乐无穷,而简白也相当配合。
徐起阳能感受到,简白的确尝试着想要做一个普通人,至少他很不想在别人怪异的视线中生活,因为他聪明地猜到,那样不是什么好事。
而让徐起阳对郭品骥颇为佩服的是,他居然为了简白设计了一整套完善的培养计划,而他最终想要培训出来的人,是一个亲和力颇强,随时随地都带有轻松微笑的人,礼节兼备,又能说两句俏皮话。
最初,徐起阳还觉得郭品骥设计的这个结果实在是太科幻了,但随着时间渐渐推移,徐起阳惊讶地发现,郭品骥理想中的简白却正慢慢地有了雏形。
他的笑容变得自然了许多,到后来,连徐起阳都看不出什么破绽来。
这还不是最叫郭品骥吃惊的事情,简白除了笑容之外,也学会了哭,知道怎样才能够让自己哭出来,包括什么时候哭,还有如何生气,面部表情如何变化,简白也都一一学会,并且灵活掌握了。
不得不说,简白真是个聪明的人。
而郭品骥也不简单,简白的变化,可以说,有八分的功劳都在郭品骥身上。
在和简白和郭品骥相处的这段日子里,徐起阳过得并不枯燥,他早就脱离了当年华人留学生的圈子,一心一意地和他们混在一起,满脑子都是如何把简白改造成功。
在最后的半年内,简白已经被郭品骥调教得很成熟了,三个人时常坐在一起,喝点小酒,聊个小天,偶尔简白说两句俏皮话,气氛十分融洽。
可是有时候徐起阳也会觉得奇怪,即使在他读完国外的高中,因为家里出了点儿事回了国,复读一年后考上了国内的警官大学,回想起过去时,他仍觉得哪里不大对。
简白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可以说是判若两人。
简白是自己的朋友,自己又是一点一点地看着他成长起来的,徐起阳自然为他感到高兴。
他最在意的,不是变化了的简白,而是导致了这一切变化的郭品骥。
其中最困扰徐起阳的问题就是,郭品骥为什么那么热衷于这件事呢?仅仅是因为简白是他的室友?
根据徐起阳对郭品骥的了解,他绝不会是这么简单的人,可是徐起阳同样不愿意把自己曾经的朋友往坏的方面想,只是在偶尔想起来的时候,稍微慨叹那么一两声,也就罢了。
四年后,徐起阳被调回了老家倥城,并在这座城市里,再度见到了老朋友简白。
第五节 大麻烦?
再次见到简白的时候,徐起阳简直不敢相信这就是当初那个对人情世故丝毫不通的少年。
这变化也太……
对面坐的是一身白衬衣,一脸轻松愉快笑容的简白,徐起阳甚至觉得,没了郭品骥在旁边呆着,自己跟简白单独相处,还真是不适应他这样的巨变。
面前的他,完全就像是一个正常人,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丝毫看不出什么差错来。徐起阳在警官学校读了那么多年书,对人的微表情也是有一定研究的,可是,他居然完全看不出来眼前的简白有什么异常。
难不成……他的病被治好了?
郭品骥说过,简白的问题属于先天不足,很难治愈,但是过去了四年,徐起阳有道理相信,简白的问题并不是无药可救的。
想想也是,郭品骥那种方法,完全是治标不治本,就算是能保持基本的礼节,可也做不到如此完美吧。
昔日的朋友恢复了正常,徐起阳自然也感到高兴,也没多去问关于他病情的事情,两个人找了个大排档,吃烧烤喝啤酒,彼此讲一些开心的事情,气氛倒也融洽。
只不过,徐起阳在听说简白回国之后的打算后,就惊讶了:
“你说什么?要干什么去?”
徐起阳把酒杯抵在嘴唇边,听到简白轻松无比的话时,愣住了,面前的碳锅鱼咕噜咕噜地冒着热气,两个人的对话出现了短暂的空档。
简白抬手挠了挠耳朵下面,笑得无比真诚:
“我要去殡仪馆工作。从事殡葬行业啊。怎么了,很奇怪吗?”
徐起阳由于震惊把被杯子顿在了桌子上,缓了一会儿神后,才继续问:
“你家人同意吗?”
简白笑得挺没心没肺的。眉眼间的调侃神情居然有了些郭品骥的影子:
“他们当然不同意啦,我专业不对口嘛。”
专业不对口?
徐起阳在心里暗暗吐槽道:废话!当然不对口!你一学it的海外归来精英,干什么工作不好,干什么殡葬行业?
要是徐起阳是简家老爷子,听到自己的儿子居然有这种理想,非气得背过气去不可。
可是简白显然是打定了主意。面对徐起阳完全不赞同的表情,笑眯眯地问道:
“作为我最好的朋友之一,你一定会支持我的决定的对吧?”
徐起阳一个倒噎,劝说的话硬是生生地卡在了嗓子眼里。
这小子,别的没学会,郭品骥的无耻倒是学了个十足十。
他这话一出,自己还怎么劝他啊。
一想到郭品骥,徐起阳也被提醒了,这小子自从高中毕业之后,就不知道去哪里混了。和他们的联系也是少之甚少,不过,对于这个对自己影响颇深的朋友,徐起阳还是记挂的。
一方面,他们曾经在一起读过书,又是在异乡共度了一段时光。自然有一股特别的感情,另一方面,郭品骥“调教”简白的时候,安排自己去角色扮演,自己从中也受益良多。
既是良师,又是益友,即使联系变少,也应该问问他的近况如何。
自己当年因为家里出了些事情,父亲意外去世,徐起阳不得不回国。在国内复读一年之后,按照父亲生前的遗愿考入了警官大学。
因为他走得匆忙,又把大部分的时间投入到了复读工作中,自己在国外的铁哥们儿也被他暂时抛到了脑后。
也不知道他的近况怎么样了。
简白像是看穿了徐起阳的心思一般,说:
“你是想问老郭是吧?他自从家里出了事之后。就没和我联系了。”
家里出事?
徐起阳的心里一突,马上追问道:
“出了什么事了?”
简白正准备端起杯子喝酒,听到徐起阳的问话,口气轻松道:
“好像是他的外祖父死了。你也知道,品骥只有一个妹妹,父母早亡,他们家当家的也只有他的外祖父了。现在外祖父一死,家里的公司就转交到他的叔父手里头,他也分到了不少的房产和地产,算是生活富裕奔小康了。”
简白讲述这些的时候,口吻极度平淡,可是徐起阳也没觉得哪里不对。
原因无他,他只是清楚郭品骥和郭家的关系而已。
在郭品骥和他们相处的时候,他就开玩笑似地讲过他们家的家史。
徐起阳初次听到这个故事的时候,颇有穿越之感,因为郭品骥讲述的是现在已经很少见了的事情。
私奔。
郭品骥的母亲本来是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掌上明珠,偏偏看上了出身寒微的郭品骥的父亲,故事情节发展极为老套,家里的大家长,即郭品骥的外祖父不同意,郭品骥的母亲又是个认死理的姑娘,一气之下就玩了一手私奔,想办法跑到了国外,和郭品骥的父亲逃到了美国。
其实这场私奔,对于郭品骥母亲所在的家族来说,是尽在掌握之中的,他们逃到哪儿,住在哪儿,包括刷信用卡刷了多少钱,买了什么,郭品骥的外祖父都了如指掌,只不过他被自己不听话的女儿伤了心,勒令手下的人不准去帮他们的忙,要让他们好好地吃吃苦头,只需要监视他们就好。
郭品骥的父母刚开始在国外过得挺清贫,可是不得不说,一对小夫妻是真爱,即使过着苦日子也能幸福愉快。而郭品骥的父亲也是个努力的聪明人,他们渐渐地在美国站稳了脚跟,还添了郭品骥和郭思谕两个小孩子,生活也算是安定平和。
而外祖父呢,满心等着自己的女儿回来向自己哭诉请罪,没料到等来的却是女儿生活和乐的消息。这位权威惯了的大家长羞恼之下,赌气地不再关注这个不孝的女儿,只叫手下人隔一个月朝自己汇报一下女儿的消息就好。
不料,在郭品骥八岁的时候。他们的家里闯进了匪徒,把他们家里的财物抢掠一空,还动手杀了试图反抗的郭品骥的父亲,郭品骥的母亲哪里见过这样的悍匪,哭着求饶,也没逃脱一劫。被那些人一枪爆头。
郭品骥带着妹妹躲在衣柜里目睹了这一幕,他死死地堵着妹妹的嘴,趁那些人分散开来寻找财物的时候,从衣柜里爬了出来,带着妹妹从窗户里逃了出去,算是躲过了一劫。
但是,他的妹妹落下了心理阴影,在跟着哥哥郭品骥在不远处一条小巷的垃圾堆里窝了一段时间后,郭品骥想要回家看看,或是去报警。但是妹妹死活不肯回家,她固执地说,爸爸妈妈都没有死,但是郭品骥劝她回去看看的时候,她又尖叫又哭号地挣扎着不肯回去,也不允许郭品骥回去查看。
他的妹妹郭思谕的心理很好猜。她猜到了父母可能已经死亡的事实,可是她不肯承认,甚至想要通过逃避来否认事实的存在。
郭品骥那时候也只是个孩子,实在拗不过哭闹不休的妹妹,只好陪她继续呆在外面,饿了的话就拣点儿别人吃剩了的汉堡、三明治吃,期间也在不断地对她进行劝说,试图让她接受这个事实,可是郭思谕死活不肯离开自己藏身充满垃圾的小巷,郭品骥又不能离开她。只能顺着她。
后来那帮匪徒逃离了,卷走了他们家所有的财物,而警察也认定,这两个孩子有可能被人掳走了。
在郭品骥的认知里,自己除了父母之外就没有别的亲人了。而那个远在中国的自己的外祖父,这些年来对自己不闻不问,郭品骥也没想过要去投靠他。
至于向警察乞求帮助,郭品骥更是想都没想过。
因为那帮人破门而入的时候,就是穿着一身假冒的美国警察的警服。
这也叫郭品骥认定,警察也是不可信的。
郭思谕更甚,她胆子特别小,在街上流浪时看到警察都会落荒而逃。
谁知道那些警察到底是不是坏人呢?
因此,他带着自己的妹妹,在美国的大街小巷开始了流浪。
时隔两年之后,失去了自己女儿的外祖父才找寻到了自己流落在外的外孙和外孙女,把他们接回了家。
经过两年的流浪生活,郭品骥原先的性格已经完全改变了。
徐起阳还记得,郭品骥在讲起这段往事的时候,笑嘻嘻地道:
“以前我可是个文弱的小少年呢,哪里像我现在这么冰雪聪明……”
跟郭品骥说话,就得习惯他时不时冒头的自恋情绪,不知道这是不是也是在他的流浪过程中形成的坏习惯。
郭品骥在讲起这段本来不堪回首的往事时,不仅一点儿都不伤心,反而带着点儿自得。
细细想来,也是可以理解的。
毕竟他那时候年纪还小,心思又不如女孩细腻敏感,对父母的死亡又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