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莲一点反应也没有。
咖啡厅的几个服务员见状也纷纷跑过来,惊恐地问发生了什么事。
“快,快打120。”子瑶脸色煞白,全身发颤。
她又摇了摇李玉莲,确定她是昏厥过去,挑出手机拨打了林南音的电话:“你妈昏过去了。”
李玉莲昏过去的同时,也就是那声炸雷响起的同时,城南的高架桥突然塌崩,当时一辆市外环形车正驶过,造成五死九伤。
而这座高架桥刚好是由曾自豪的集团承建的。
市委领导及负责桥梁建设的相关人员闻讯就赶往出事现场。
所谓的福无双致,祸不单行就是指林家这种状况了。
李玉莲因脑溢血而被送入医院急救室抢救。
林南音赶到的时候,只见裹着黑色披肩的薛子瑶正孤伶伶一个人坐在急救室外面的蓝色椅子上,双眼毫无焦点的盯着地上某处。
“她是怎么昏过去的?”他从没听说李玉莲有致命的身体疾病。
子瑶看着一脸焦虑不安的林南音,不知要如何解释。
“你对她做了什么?”林南音见她只顾看着自己,而双眼却没有任何内容,仿佛看着一堵墙似的,又恼又急,一怒之下抓住她的双肩咬牙切齿问道。
“我什么也没有做。”她已经从刚刚的惊惧中平静下来了。
“那她为什么躺在了这儿?”
“你认为我做过什么就做过什么吧!”
54。
“是不是我家欠你的;你非要讨还回去?是不是!”林南音气得一双手掐着她的脖子;眼神是子瑶从未见过的怨恨:“那么;我们就一起下地狱吧!”
那么,我们就一起下地狱吧!那就这样吧!子瑶心无惧意;其实还有些欢喜地想到;这样未偿不是最好的结局。
那双手越收越紧;越来越用力,子瑶的脑子里闪过一道白光;呼吸越来越困难,但也不挣扎;任由那张脸在自己越来越模糊的视线里变得狰狞。
“林南音,你住手!”刚闻讯赶来的黑楠看到这一幕;惊得魂飞魄散,他冲过去去拖林南音,可林南音一点反应也没有,一脸不至子瑶于死地绝不罢休的狠劲。无标下,他只好一拳打在他的后脑上,林南音顿觉脑壳里面一片星光乱闪,一双手方才放开。
薛子瑶因为颈间的手突然松开,上下两股气流猛然间剧烈冲撞而咳得惊天动地。
林南音看看薛子瑶那张咳得发紫的小脸,又不敢置信地看看自己的这双手,一脸的痛悔莫及,他在做什么?他刚刚对她做了什么?
“子瑶,你没事吧?”黑楠拍着薛子瑶的背,看着她咳成这个样子,心痛极了。
子瑶好不容易才停止咳嗽,眼泪都出来了:“你索性就将我掐死算了,林南音,这样我们就一了百了了。”
林南音虽然后悔,可并没有向薛子瑶道歉:“你走吧,这一辈子我都不愿再见到你。”
薛子瑶愕然地看着他,有些不敢相信刚刚那句话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可很快,她起身,一声不吭脚步坚定地往电梯口走去。
黑楠一脸沉重地看看林南音,转身随薛子瑶跨入电梯。
直到晚上十点,一脸疲累的林傲才赶到医院。
李玉莲依然还在急救室抢救中,身上插满各种管子,让人看了揪心。
一天没吃没喝的林南音坐在急救室外面等待医生的消息,见到林傲,面无表情。
“时远是谁?”林南音突然问道。
林傲是认识时远的,初次见时远还是六年前,他刚刚大学毕业,跟在当时一个知名的房产商旁边,看样子是深得这个房产商的垂青,几次吃饭,娱乐消缱都带着他。时远的笑容谦和,目光犀利,行为持重,对时事政治及各方面的咨讯都相当了解,常常不鸣则已,语出必惊,且见解非常独到精辟,他天生仿佛就是搞治政的料,他对时远的好感油然而生,那时就断定时远是个能做大事的人,而且他身上有些东西令他感到很亲切,仿佛他们很早就认识,熟知彼此,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后来时远自己创业,也请林傲吃过饭,林傲不是随便个什么人请就会去的人,但不知为何,时远打电话给他,他很乐意出来。时远的象棋下得极好,而偏偏林傲平时的爱好就是写字画画和下棋,这也刚刚投其所好,难得有时间的周末,时远会约他去隐密一点格调却甚为雅致的茶楼,泡一壶特级大红炮,在有着古筝音乐的包房里对奕一下午,其乐融融。后来时远也为事业上的事有求于自己,每次时远送他礼,他都推却,可但凡他要的项目,都会竭力帮他。在他的心里,林南音是自己的儿子,但在这个城市他借着自己的身份横行霸道唯我独尊无人给他半点压力,他藏了私心地培养时远,让林南音感觉到压力有敌人。这样又卖了人情给时远,又让林南音在风雨中更茁壮成长,何乐不为。可连他都没有想到,因为一个薛子瑶,自己儿子竟然被集团股东给驱逐,更让他匪夷所思地是时远竟然摇身一变成了南方集团最大股东。在煤气层这件事上,他并没有向以前一样为林南音做更多的铺垫工作,林南音并非一般游手好闲的官二代纨夸子弟,他自己勤免努力谦虚加上基因遗传,本身也是个非常不错的企业领导人,而且南方集团已成为界业翘楚,依他对局势的判断,对儿子能力的分析,想要拿到这个项目就如囊中探物,却没有想到一夕之间,儿子辛辛苦苦创建的帝国成了别人的。
他知道这件事对林南音的打击是空前绝后的,虽然林南音有坚强的意志力,他从小到大遇到什么事能自己解决的肯定自己解决,可他还是想找他聊聊,帮他分析一下为什么会到这种地步,还有没有回以回旋的余地,是谁将公司的机密给泄露,他为什么不将那个泄露机密的人给检举而自己承担了所有后果?
可林南音这些天行踪无定,他打电话他也不愿接。
其实又何需要起问,他早就知道答案了,林南音一向行事低调谨慎,出入他身边的人从目前来看,能出卖他的人除了薛子瑶还能有谁。
这个女人的本事比他想像得要大得多。原以为那只是一只羽翼未丰,不成气候的小雏,是他低估了一切。
一个人心里最怕的就是仇恨,给予一个人变得成熟变得有力量的也是仇恨。
那个只在报纸上看到过的女孩,让他深深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感。他不知道她一个人凭什么能摧毁一切。
但此刻,他有了极其不好的预感。
不,那个女孩是还没有成气候的,一定是有人在后面推波助澜,在帮她。而这个帮她的人会是谁,为什么又要帮她?和她和自己之间有什么样的关系,脑海一闪,隐隐知道大事不妙。
“怎么问起他?”他有些狐疑地问道。
“他对我说过一句话,我今天所拥有的一切都本该是他的。”
“什么意思?”
“他让我来问你。”
一句话,林傲像被人从头顶打下一根直通地底的钉子,人定在那儿。可很快又有人将那根钉子从他头顶携出,整个人因为尖锐的疼痛而踉跄地晃动了几下,林南音怕他摔倒,一把扶住他,让他坐下。
他缓缓坐下,低着头,抬了抬手,示意林南音,他没什么事。
他欲盖弥彰的表情,他惨白到发青的脸,他一直在颤栗的身体,已让林南音闻到了属于黑暗的,见不了光的秘密的味道。
林傲脑海里出现很多有关时远的画面。从初次见他时,就被他身上那种谦和低调和压抑着的激情野心给吸引了,他在时远身上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已,他欣赏时远,怜爱时远,又有点畏惧时远,这种畏惧是来自时远对自己的了解,他不喜欢别人太过了解自己,这会让他没有安全感,何况就一个毛才长齐的后生,那么明察秋毫的洞悉自己的一切。可是更多的时候,他觉得时远比林南音更像自己的儿子。他身上那种隐忍,坚毅,睿智,临事时的处变不惊都像自己。
还有一种似曾相相识的感觉也让他感到不安,会让他惶恐地想到他在部队时找的女朋友——程欣。
时远有一双和程欣很像的眼睛,汪汪地里面盛满柔情。特别是他低睑了眉眼跟他对奕的时候,那眉目和程欣几乎是一模一样的。
但那时他想,怎么可能?如果程欣告诉自己有了他的骨肉,他也不会退伍,就一直在部队里呆下去……
此刻,他不敢深想,其实深不深想或想不想,答案就在那儿。
他的眉间蓦地跳动了两下,整个人缩进椅子里,将自己缩成一团,承受着内心那一波一波的揪痛。
林南音看着林傲这样子,突然觉得他老了数十岁,想说的狠话终是没有说出口,刚刚他通手机上网,得知曾自豪的公司出了事了,如果东窗事发,林傲必受牵连。这多事之秋诸事连连,连老天都不放过他们。
他也不敢想以后,不管如何,林傲是他的父亲,在二十一岁以前,他是无比崇拜这个山一样伟岸高大的男人。而事实上,他可能不是一个好父亲不是一个好丈夫,但他实打实地为人民为社会做了很多的事。唯一的错,就是不该发生七年前的那件事。那件事如果他一直不知道,林傲还是那个在他心中伟岸如山的男人。
可是,没有如果。
李玉莲一直到凌晨四点才从死亡线上给抢回一条生命。
但医生宣判她左边身体瘫痪。
两个男人一时悲痛无语,默默走进病房。
清早,薛子瑶有过短暂的睡眠,那段时间她能肯定自己是睡过去了的,因为她梦到和爸爸妈妈在一起,还是在现在她睡的这个房间里,不过梦里还有林南音,黑楠和一个小女孩,他们仿佛是一家人,大家有说有笑地围着桌子在包饺子,看上去其乐融融。
但这是个悲伤的梦境。
她在梦里就发现了问题所在。
这个梦里没有自己。
爸爸妈妈黑楠和林南音都在,唯有没有自己。
怎么会没有自己?
她在梦里四处找自己,从厨房到餐厅,从餐厅到客厅,到爸妈的卧室,到自己的卧室,到书房,阳台,她角角落落都找遍了,可就是没有自己。
她因为找不到自己而痛着醒来,然后张开口大口大口的呼吸。
东边的天空已经微微发亮,这又是一个忧伤的阴天。
总算,雨停了。但空气还是湿漉漉的。
她想起昨天那个女人。
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黑楠起得很早,在新的环境里,还是有点睡不习惯。
看到已经坐在客厅里发呆的子瑶,以为她又是一夜没有睡。
“黑楠,我刚刚梦到我爸妈和你了。”
“是吗?”黑楠因为子瑶睡着了,心情也觉欣慰:“梦到我们怎么了?”
“梦到你们在这里包饺子,我爸妈笑得很开心。这些年我经常梦到他们,但从未见他们从没有笑过,只有这一次是笑着的。”子瑶回想起爸妈的笑,心里终于感到舒服一点了:“黑楠,其实梦里还有林南音。”
“子瑶,有些东西你要学会放下,人才不会活得那么累。”
“你想跟我说什么呢?”
“你做什么我都尊重你的意思。只是子瑶,你有没有问过自己,真将林傲告倒了,你以后是不是就会开心起来?林哥这样爱你,你也是爱他的,看他痛苦,你能开心得起来吗?他真恨了你,你能开心得起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