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渐渐迷离,他看到焰驰眸中的情欲,也透过他的眼,看到了自己的模样。
幼时常唱的童谣随着节奏莫名地在脑中回荡:牵手手,手牵手,一生一世一起走,没有愁来没有忧……
他想,他是疯了。
这手;能牵到何时呢?
孩子气地摇了摇被焰驰握在手中的手;这个男人似乎不是可以许下一生的人,或许这世上终究是没有可以永远握在一起的手。靠在熟悉不过的怀抱之中,感受着耳边吹来的淡淡鼻息,此刻,他只想保留住融化在唇边的淡淡笑容。
热气从屋中的大木桶里袅袅升起,水气弥漫着整个房间。梁枫仪将下巴顿在木桶边缘,正享受着身后的人给他擦背。
“喂……下次,换我还压你吧。”庸懒的声音缓缓扬起,脸上的笑容里微微带着点恶意。
“做梦。”身后那同样坐在热水中的人回绝得很快,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
呃……做人要厚道哪……
“可是,我很痛。”本来肩上的伤就够他受了……在加上……哎,一失足成千古恨,他可不赞成那种“痛并快乐着”的思想。
“……”
于是,背后半晌没了声音。
梁枫仪转过头去,迎来的却是极淡的吻。
“下次我会轻点。”
梁枫仪愕然,靠,居然还有下次?
不过‘下次’二字是谁先提起的?
OH,MY GOD!
缠在腰间的手猛然收紧,焰驰俯身吻下,越吻越深……
这一次,焰驰的动作确实很轻,不过之后三天某人仍然没下过床,整个一坐月婆形象。
也就是在这三天之中,摄政王重伤不治而亡的消息传遍了凇渡、惠州……也传回了焱国。举国上下沉浸在哀痛之中。为稳军心,焱王御架亲临前线。另派钟挺虎、鲁权、霍德轩三元大将代摄政王之职,继续进攻森国临州。
已夺下翼州这座卫城,田齐、林郡两路,城又有惠州这座所城,最后再得堡城凇渡,也就是说,摄政王虽薨,但此时战局已定,接下来穆岩能做的,也仅仅是死守王都霜林城……灭森,只是时间问题。
“这是什么?”
焰驰挑眉,望着盘中黄不黄黑不黑的东西,疑为狗食。但这盘已经是一桌食物中工序最为复杂的了,同时也是仅有的“盘装物”。早知他竟会做出这种玩意,那一开始就不跟他赌棋了。
“煎、鸡、蛋。”梁枫仪打着哈欠,懒懒答道。他双眼微眯,像只刚睡醒的猫,一边答着,一边用伸手拈起一块扔进嘴里,露出灿烂地笑容。“恩,长相欠佳,不过味道不错。”
“那这些呢?”
“烤玉米,烤土豆,烤红薯,烤……”望着饭桌上那黑里透着白,白中还带着黄,爆裂已不成形的物品,梁枫仪笑容依然灿烂,昧着良心吐出一个没说服力的词:“烤……鸡蛋。”
所谓“烤”其实只是将玉米、红薯、土豆、鸡蛋统统扔进炉灶……锅都不用,想来实在没有比这更省事的了。
眼焰驰微微抬眸,漫不经心地扫过这张笑脸,目光柔和如水,虽然是带了些无奈。
“懒鬼……”
剥尽蛋壳,趁梁枫仪不备,突然将鸡蛋塞了他满嘴,然后优雅地莞尔一笑,若无其事地剥自己的烤玉米。
说来奇怪,在这府邸中西北边上被人遗忘的小院子中,没有奴婢伺候,没有护军守卫……他们一住,便是好几日。门口有井、大堆新砍好的木材,地窖里有蔬菜、水果……几日下来,焰驰几乎没有跨出这荒芜的小园子半步,似乎正在酝酿着什么。梁枫仪没有刻意去询问,但也没有忘了他答应过会告诉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于是,梁枫仪也倒是正合了意,懒得动弹,安逸地住了下来。
白天,焰驰大多靠在窗边读书,或抚弄着院中一把古琴,梁枫仪总是不解风情地睡到很晚起身,或是咬着苹果发呆;夜晚,他们常常相依偎着坐在院中,或沉默,或逗趣谈笑,偶尔,孩子气地互相恶整一翻,打发着无聊时光……
笑容时常淡淡挂在脸上,只是眸间偶尔不经意地闪过一抹难以形容的落寞。焰驰细微的表情,他没有看漏。
日扶摇琴听音,夜伴星晨入梦。
时光如此淡然而美好,可惜,梁枫仪却可以感觉到,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而他,却不敢说一句: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
“主子!一切都按您吩咐安排妥当。属下来报到了。”当钟挺虎、鲁权、霍德轩半跪在小院子门口时,梁枫仪与焰驰正在院中摆弄着木炭跟铁架,准备烤肉吃。
若不是这三人突然到来,梁枫仪差点忘了焰驰还是个‘王爷’,一个已故的摄政王,虽然这天离赤炎的‘忌日’不过才五天。
“地头蛇,你们来得正好,给我去抱些木炭来。”焰驰头也没抬,若无其事得继续摆弄着手中的火匙。
梁枫仪也没抬头,自径往碗儿里倒油。
钟挺虎正了正身,沉沉答了声是,却不见动静。
半晌,才补了句,“王爷在门外。”
“倒是安宁饭也吃不上一顿了……”焰驰蹙眉冷哼,淡然一笑,而那笑意却未曾入眸。
该来终须来,是挡也挡不住的,明明是当初处心积虑争来的结果,如今倒成了一种讽刺。
“让他进来。”
焰驰放下手中的火匙,声音沉而平缓。
梁枫仪微微抬眸,却睹见那双悠然背着的手,似乎在微微颤抖。心中怦然一惊。
他也会有怕的时候?钟挺虎口中的王爷,究竟是谁?似乎就是他等待多时的“风暴”吧。
没有来时,时时挂着,而正当来时,他却突然松了口气,有些困乏了。梁枫仪退了两步,想进屋去,并非他不想知道,而是理智告诉他,知道得越多,越是理不清。既然选择不闻不问,安然度日,怕还是回避的好。他怕麻烦。
“你别走。”焰驰一侧眸,正巧对上了梁枫仪的目光。“我说过,会让你知道,明明想知道,何必又躲。”
他是极狡猾的主儿,难得他下定了心,他却是想逃跑,置身事外。
焰驰淡然叹了一声,似笑非笑。梁枫仪苦笑,索性蹲在墙边,准备仰望全局,便见钟挺虎神色肃然地领着个人朝圆子这边走了来。
进园子门之前,由于虎背熊腰的钟挺虎挡在了前面,梁枫仪看见仅仅是一双浅黄靴,若隐若现。
然而,当两人进了门,钟挺虎立刻弓身侧身立在一旁,那男子却是两步上前来,见了焰驰,俯身便叩。
“臣弟赤炎领命前来。”
突然之间,梁枫仪懵了。
他盯着焰驰,又望向着那男子,愕然……因为此时他的瞳孔之中,同时映着两张同样的面孔,不同的是一个桀骜如鹰,一个温润如玉。
身材颀长,着雍容华贵黄色火麒麟绣袍,腰间系着月牙白腰带,上悬着血红玉佩……
火麒麟是焱国的守护神,也是王者的象征,而能穿火麒麟绣袍的,只有焱国的君王。
“起吧,不用拘礼。”焰驰朝那人温和地笑笑,可那容却像是从云层之上洒下一般,深不可测。
“谢皇兄。”那男子起身之际看见了梁枫仪,眼底掠过几分惊诧,神情微征,瞬即恢复,嘴边噙笑的转开视线望向焰驰。
同卵双胞胎?这个是赤炎?那么焰驰是……
“得知臣弟死讯,此刻,梁枫翼已经顺利避开守卫监视,逃出皇宫了。大计初成,皇兄,还请速回朝。”男子脸上微笑,双眸犹如深湖,好似清澈却不能见底。
“唔……”焰驰闷哼,脸上看不出表情。“钟挺虎,备快马两匹,夜里便起程。”
“是!”钟挺虎闻声而起,匆匆而去。
“主子,王爷,属下也退下了。”
焰驰微微点头,与鲁权、霍德轩又一齐出了园门。
于是,小小的院落里,便只剩下三人。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这一刻,梁枫仪这才顿然醒悟。
原来,一开始便落入了圈套,而这所谓的圈套,原来是个恶作剧。多少君主愁的是兵政难以双赢,惟恐武奖用兵自重,祸国乱民。如今这两兄弟一主外,一主内,皇帝也可以换着当……
[梁枫翼已经顺利避开守卫监视,逃出皇宫了……]
大哥……
而想笑一下,却扯不出笑容,想哭一下,却流不出眼泪。梁枫仪呆呆坐着,似笑非笑。
成者王,败者寇。不应有恨。
明明知道有这么一天,却未曾预料它来的如此之早。
他,终于要对淼国下手了。
大战之道有三,算定战、舍命战、糊涂战。用兵如下棋,斗的是智谋,而非勇。林木森攻淼,破釜沉舟背水一战,打的是场舍命战;穆岩刚愎自用,经略防御无能,打得不过是场糊涂仗,而焱军,出兵之前,早有谋在先,一步步进攻,胜负早有算定。那淼国呢?虽然因林木森的进攻暂时处于被动,但他父皇并为拿出全部兵力用于防守,这是为何?
因为他们都未放弃。乱世之中,我不犯人,人依然会犯我,只有进攻才是真正策底的防守。
原来焰驰的诈死之计,目标,根本不是森国!焰驰故意让国中出现漏洞,引诱他大哥逃走;然后带兵来犯,而这边,自己又偷偷潜回。国内布局,严阵已待。焰驰是想一网打尽,以免夜长梦多。
终于,焰驰的目光又落在梁枫仪身上,像是正在等待质问与发难。
“我说……该说的都说完了吧?”
没有想象中的狂风暴雨,梁枫仪出奇地平静,甚至眼眸之中看不出一丝的异样,嘴角还挂着淡淡的笑意。
焰驰微愣,而赤炎脸上表情虽淡,但眼底却带着丝玩味瞅着两人。
“恩。”
“点火,烤肉,我饿了。”
焰驰眼中虽有疑惑,但仿似也稍微松了口气,老实说,他真没想到,这顿晚餐居然还有机会继续,于是竟真的走到架好的烤台边点起火来。
赤炎含笑,微不可闻地轻叹口气,也走到烤架边摆弄起来。
“你……”梁枫仪顿在墙边,朝那个自称赤炎的,抿嘴而笑,勾了勾手指。
兄弟两对望,见焰驰点了头,赤炎便起步走到墙边,也蹲了下来,脸上是温和笑意。
“王爷有何指教?”
“殿下言重了,指教可不敢当。”梁枫仪笑道,微微抬眸,望向焰驰,再细细打量眼前之人。“只是想先看清殿下的相貌,以免日后弄错。”
赤炎闻言,扑哧一笑,很慷慨地道,“王爷请随意……”
于是梁枫仪便足足盯了这人将近十分种,很遗憾,他什么也没有看。
淡然如水的双眸,与焰驰完全相反,不深,只是太浅,所有情绪意图似乎全然显露在眸中,竟是丝毫不去隐瞒的。
当然,梁枫仪也作出了判断,此人,绝不会比焰驰好对付。
在袅袅升起的青烟之中;阵阵烤肉香弥漫在园子中。“已故”的摄政王、焱王、淼国的人质皇子……这身份尴尬的三人,此时只平静的站在烤肉架边,动作优雅地享用着美食。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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