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得有些糊涂:怎么,高顺原来还是个心怀天下立志为民的汉子?相比自身,我从小就想当国家元首,打个喷嚏地球都要抖三抖,放个屁全世界都要开窗子透气……这两者之间的差距好像有些巨大?
“我入伍后面对的第一个敌人是黄巾军,”他追叙少时回忆,“没想到全是同城的乡亲,有许多人都是我从小的玩伴。”
我只能默然:黄巾军当然就是由各地的农民构成的,而各地国军征募的还是农民……同乡相残,这本来就是一件残忍的事情。
“那场仗打完之后,我杀了四个敌人,跟许多新兵一样,晚上怎么也睡不着。”他的嗓音降低了三分,“一闭上眼……漫天都是白天被我杀死的人……他们跟我一样,原本都只是乡野的农民而已……”
“连续在并州打了十几场仗,我杀了几十个敌人,也终于被丁原丁大人提拔,但是我却更加困惑。”他的模样确实有些困惑,“他们举事只是因为活不下去而已,他们有错吗?但是,我参加军队为国家平定叛乱,我有错吗?”
我能说什么?双方都没有错,都只是要活下去而已。
“我终于明白,错的不是我,也不是他们,而是远在千里之外的地方。”他目光灼灼,却无可奈何,“是我这辈子都碰不到的地方。”
我忍不住叹气:你不会……也想推翻旧世界建立新秩序吧?这不像是一个东汉年轻人应有的思想啊。
“于是我想,既然不能安定天下,我大概还能安定一方吧?”他似乎在自问自答,“于是我跟着丁大人四处征战,想着凭我这么多战功,谋得一县令长什么的应该不成问题……却没想到丁大人刚到洛阳,就那么容易的死掉了……”
丁原是个不折不扣的杯具,但是我不清楚他怎么就这么废物,也许是因为太老吧?但是董卓也不年轻啊!入主洛阳时至少已经五十岁了,还不是照样雄心万丈?!
“于是我们并州的人马大半又跟了董卓,被董卓看中的吕布也渐渐成了我们的首领,但董卓暴行逆施的所作所为,跟我们并州子弟却没什么干系。”高顺撇清历史,“那一年我真是浑浑噩噩,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么,还能做什么……”
梦想一破再破,的确令人崩溃。
“我被庞将军生擒,原本也不过一死而已,我并不惧怕,反正在吕布手下根本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与其如此,还不如痛快一刀!”他攥着拳头,“但是……长公子你却三番四次来劝我,就算是块石头,也要动心吧?”
喂喂喂,别动心啊!我是有妻妾的人了!
“长公子夜袭吕布,让他狼狈撤退,也算帮我出了一口恶气,我也下决心为你家出力平定一方。”他吁了口气,“没想到州牧大人娶了小妾后再也不图进取,所有政务都甩手扔给赵、庞两位,不止是我与甘宁,连赵、庞几位都时常劝谏,但……”他继续叹气。
“我问一句,”我趁机提问,“赵是谁?”我不记得老爹身边有姓赵的大将啊。
他抬眼答道:“赵歧赵大人啊。”
我一拍后脑:“原来是他……他……他、他是什么职位?”
“尹啊。”他用奇怪的眼神看我。
尹?不是只有河南一地才叫尹么,凉州有这个职位?
我摇摇头,示意他继续。
“我想了很久,比起在州牧大人麾下无所事事,还不如追随长公子平定四方。”他很认真地说道。
我不得不确认:“你不是想做郡县首长治理地方么?怎么又想上阵厮杀了?”你刚才说了那么一堆,怎么说变就变?
他果断地回答:“不平定天下,如何治理地方?!”
34 新的开始
原属马岱的二营被撕成了碎片,一千多人被填补到其余四营之中。
由于徐晃和李典尚未回营,而秦阵又是个不喜操劳的主,所以基本上全权交给了程昱,程叔叔只定了大计便撒手交给了杜畿,让年轻人灵活处置去了。
最后三四五营的空额全部填满,剩余的零头当然全部划归我的名下。
于是一营的人马突破了两千。
作为主将,我也有资格比他们握有更多的兵士。
按照张温之前的嘱咐,我让陈到接管了贾穆的大队。这个大队有人抱怨他们是不是成了关系户之班,不过在陈到跳上马背一展身手之后,心服口服的士兵们很快就收回了怨言。
多出来的一百多人我分别划给了杜畿和张机,之前的谈话也让我明白:对于忠心耿耿追随我三年之久的老部下,我应该用行动来回报他们。
果然,得到了额外士兵的杜、张两位旅长无不做出感激涕零士为知己者死之状。
其实这并非单纯是为了笼络属下,同时也是出于实际的需要。杜畿主持军法,随着高顺两千新人的加入,所管事务必然大大增加;而三年来,在我的授意下,张机一直在与各营各旅进行士卒的交换,他的后勤旅也基本成型,所集合的士兵大多对后勤的兴趣超过杀人,反正这次出征辽东,车马辎重为数众多,给他多派几十个人帮助后勤,这也算是发挥所长了……
而高顺以一千二百人补为二营,张辽以一千一百人暂设为六营。至此,我麾下六营合计八千一百六十三人全部编制完毕。
高顺大概是顾念与张辽的交情,特意多给了一百人。只是如此一来,他们两营人马都不足一千二百五十人的整编人数。不过考虑到这两营人马都不会跟我太久,我也懒得抽调士卒予以补充,否则到时候换来换去,实在不利于将领们长期带兵。
我在整合过后的八千兄弟面前隆重介绍了高顺和张辽两位新加盟的营长级别的大将,并作出了短期的指示。
既然高顺已经对我表达了忠心,我也得让他看出我的诚意。原本我曾想委托高顺暂时统领全军,负责日常训练,但考虑到他毕竟是新来将领,对各营人员尚不熟悉,我又指派了孙文做他的助手——当然,孙文只是辅助,而绝对没有监视他的用意。
高顺始料未及,显然有些惊讶,当即推辞。
而我则做出解释:“目前徐晃与李典两位营长尚未回归,你负责也只是负责这几天的操练而已,不要有负担。”
他这才肯拱手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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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任赵国相并未如期上任,直到六月二十三日才姗姗来迟。
张机禀告我,被袁绍派来接替我的人是张郃。
因为我已经在洛阳连开两次朝会,官职也转为辽东太守,领征北将军,所以也不需要与他进行文书的交接……所以他直接将我赶出相府也是理所应当的。
按说张郃历史上也是一员名将,五子良将之一,但是我个人对他没有任何好感,也没有产生一丝把他拉入麾下的念头——这大概遗传了我在三国志系列中的不良习惯,谁让他和于禁的忠诚实在让人难以放心呢?早在第九代的时候我就经历过刚刚出城携带大量粮草辎重的于禁部队二话不说转身变脸朝我的城市发动了猛烈的攻击……
河间张郃,河间驴肉火烧……
我搓着下巴舔了舔嘴唇,沧州的这道特产,不知道现在有没有初现端倪?
好吧,我决定不去想张郃了。以他现在的地位和立场,我很难将他说服吧?
更关键的是,老子现在坐拥徐晃、李典、张辽、高顺四员大将,加上秦阵这位杀才,指挥一场只有不到一万人参与的小型战役,已经绰绰有余了,我不需要这位据说被乱箭射中膝盖而死的大将。
真是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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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就到六月底,程昱与我商议将物资装上车马派出先遣部队运出邯郸,分批次向幽州运送。
“现在才二十四啊,公明曼成都没有回来,不必这么急吧?”我并不太急切。
“张郃已经到任,我们这许多辎重集在一地实在危险,”程昱解释道,“不如六营人马分别护送向北先走。”
“就算这里不太安全,分批运送的话,恐怕也不太令人放心吧?”我可没忘记,“张燕的大军是不是还屯在常山境内?”
“大人还记得啊……”他欣慰极了,“不过他已经被袁刺史赶出冀州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我就像个睁眼瞎子一样,对于冀州的事情毫不知晓。
“袁绍初临冀州,当然要显示自己的威风,”程昱微微冷笑,“据传张燕一听袁刺史接手冀州,立刻闻风北蹿。”
“北蹿?”我联想能力极强,立刻感觉此事很像一个阴谋,“难道袁绍想在半路截杀我?!”
“你兵不足万人,钱粮更是少得可怜,怎么会值得袁刺史兴师动众?”程昱讲话依然不留情面。
“我也只是随口一说而已……”我脸不红心不跳,“那么,他是计划对幽州下手了?”
“恐怕就是这样了。”他攥了一把胡须,沉声道,“让张燕贼军扰乱幽州,而公孙度正在猛攻辽西,卢植短期之内若是不能平定这两方势力,袁绍就有理由出兵北上,名正言顺地接管幽州。”
“如此说来,我们更不能随意运出粮食了。”我沉着地分析,“张燕虽是乌合之众,但也有几万乱军,再有袁绍精锐虎视眈眈,我们好不容易才购置来这点粮草,绝对不能拱手让人。”我的心都在滴血,我大半的家产才买来八千人大半年的用品,万一被那帮混蛋吞了,就算我能逃得性命,但是翻身的老本可全都没有了啊!
——反正我觉得就算我去求马腾,他也肯定不会给我提供超过一万铜板以上的零花钱的。
“你错了,”程昱摇头,“正因为袁绍要占据道义,就绝不会贪图你这点便宜,就算要吞,也要等时机成熟,他才敢无所顾忌。”
我想了半天,才开口道:“虽然有些道理,但是还应谨慎啊……”这毕竟关乎几千黄铜啊。
他也点头:“当然,所以……我建议将这些辎重先运到元氏。”
“元氏?”我瞪大了双眼,“你没说错吧?放在袁绍眼皮底下?!”
程昱一脸严肃:“是。”
我一屁股坐下:“你想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不错。”
“万一……”我心里没底,“他大胆包天,毫不客气地吃掉我这点东西呢?”
他冷笑道:“既然他已经这样,我们便连赵国也出不去了,还不如趁早返回洛阳,请朝廷大军为我们做主。”
35 又是意外
六月二十六日,徐晃与李典如同事先约好了一样,前脚接后脚回归邯郸。
徐晃第一件事便是清点士卒,他差点崩溃:“怎么少了这么多?!属下离开时还有五千九百人啊!”
我一把将他按在板凳上,缓缓说明:“有四千多兄弟已经押护粮草出邯郸了。”
他抹了一头的汗水:“难怪、难怪。”
“不对,”李典奇道,“我们查点军营,至少还有三千人在邯郸啊。”
我微微点头:“我临时从凉州又调来了两千三百人,分设两个营,交给张辽和高顺带引,他俩和你俩的四五营已经先走一步,这两三天你们是见不了面了。”
“张辽?”他露出古怪的神色,“大人让他做了营长?”
“呵,不错,”难道你也有意见?“文远堪称一员勇将,独领一营应该不成问题。曼成你觉得不妥?”
“大人,恕属下多嘴。”李典直起身子向我一揖,“张辽固然勇猛,但毕竟是后来之人,杜畿等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