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羽反问道:“爹爹他呢?他是否会去西域?”
我微微摇头:“文和先生必须留在洛阳,不然我远在西域,就真的变成了瞎子聋子了。”
她轻啮润唇,低吟了片刻,最终答道:“那便与你同去吧。”
“那……人家呢?”没被点到名字的双儿终于忍不住拉了拉我的衣角,可怜兮兮地问道。
我腾出一只手,抚摩着她柔顺的头发,道:“你在家陪玥儿玩好了。”
她立刻鼓起腮帮表示反对:“不要。”
“不要任性,双儿。”当姐姐的急忙来劝。
我挥了挥手:“怎么,你想去西域?”
“不行吗?”她仰起脸蛋,小小的脸上写满了期盼。
我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尖,露出了笑容:“当然也可以。”
她欢呼了一声,一把将我的右手抱在怀中。
“双儿已经不小了呢。”蔡琰笑着对我说道。
我点了点头,感受着手上传来的柔软与青涩,若有所思:“你说得不错。”
双儿忽然有些羞涩:“那……”
“小昭,”我先去征求她唯一的亲人的意见,“如果你不反对,过些天,我就纳双儿进门。”
“双儿早就……非公子不嫁了,哪里还用问小昭。”小昭眸中带喜,轻声答道。
我点了点头,从双儿的胸口抽出手来。
“爹爹,”一直蜷缩在我怀中的马玥忽然拍了拍我的下巴,欢声叫道,“玥儿也要去!”
我用毫无商榷余地的口吻回应道:“不行。”
“为、为什么?”小玥儿立刻摆出了一副哭相。
我摸了摸她柔软的脸颊,轻声道:“不行就是不行。”
她撇了撇嘴:“那好吧……”
我无声地一笑,将她托起坐在我的肩上,收敛起笑容环视了一周,才稍稍压低了声音说道:“你们都是聪慧的女子,对于我目前的形势或多或少也有所了解,若还有些什么疑问,不妨现在就谈一谈吧。”
蔡琰看了看贾羽,又转向我,毫不避讳地问道:“夫君可有自立之意?”
我身子不禁一颤,看着她清澈的双眸,微微点头,诚恳地答道:“有一点。”我吸了口气,略带自嘲地说道,“说来你们或许不信,我从十岁之时,或者更早,便有这种念头。大汉既然已经腐朽,便是将它彻底推翻,也没什么大不了。所以我鼓动父亲倾尽全力攻杀韩遂,以据有凉州之地,继而以之为根基,直至攻入了洛阳,占领了皇城。可惜,在最关键的时刻,他退缩了回去。”我又将肺中的那口浊气吐出。
蔡琰认真地聆听完了我的解释,并没有另做评论。
我将小玥儿放回地毯之上,轻声道:“我并非贪恋权势之人,只是……有些事情,只能由我来做。”
在这一刻,我只感觉到圣光附体,救世主降临。
11 前辈是班超
蔡琰轻轻摇头:“我是你的夫人,既然嫁给了你,你所决定的事情,我本该遵从,但……”她光洁的脸上明显露出犹疑之色。
我朝她一笑:“你是我的夫人,我所决定的事,你当然可以提出意见,即使反对也不算什么。”
“你当真要自立?”她已经第二次问了。
我整理了一番思路,再次正色答道:“未必一定会,但我不否认有这种可能。”
“哦?”贾羽柳眉轻轻扬起。
“不妨直说,”我叹了口气,“我的目的并不是去做皇帝,而是改变这个世界的秩序。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我可以走两条道路,其一便是做皇帝。”
“其二呢?”蔡琰问。
“做权臣。”我吐出了三个字,然后问道,“这两条道路,哪个更难?”
“当然是做皇帝。”蔡琰不假思索地答道。
“做权臣吧。”贾羽轻声道。
我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貂蝉疑道:“为什么做权臣更难?”
我解释道:“做皇帝时,所作所为需要考虑的顾忌与威胁要少得多;而做权臣,皇帝与同僚都可能会成为无法忽视的阻碍,而且,难以善终。”
蔡琰若有所思,貂蝉则仍然略显迷茫。
至于小昭和双儿,还有小娥……根本没有用心听讲。
“还有问题吗?”
“你……何时动身?”蔡琰垂下目光。
我苦笑着耸了耸肩:“朝廷还没正式通知,就算他们再心急,也总得让我休息十天吧。”
她嘴唇微动,声音轻不可闻:“希望如此吧……”
-
当我再一次静下心来,思索西域大都护的事情时,我发现自己对于这个官职所知极少。
我知道西域都护府是用来控制西域各国的,但是从本质上来讲,他并没有权力也不可能插手各国的军政事务,但他手握军队,又不是单纯的大汉驻外机构。
手握军队,却无法就地征集粮饷……这便意味着,这个机构需要从大汉内地来获取这些与生存息息相关的重要物资。
这难道不是朝廷对我的一种控制吗?
我如是想着。
从大汉向西域输送粮饷,必然要经过凉州啊……
我又暗自笑着摇头。
在我有限的学识里,能和这个官职有所关联的人物,也只有班超。
班超在历史上从来都是作为正面的励志人物出现的,当然以投笔从戎最为人所知,他一生的近半时间,就是在西域度过的——我可不愿向他学习,老死在天边异国。
既然提到了班超,我便亲自去拜访了岳父蔡邕。
“班超?”蔡邕立刻便明白了我的意图,“书房里有班超的传记,贤婿不妨一阅。”
我大喜,急忙跟随他进入书房。
蔡邕翻找了大半天,才从满屋的竹简中找到了一卷书简,抖了抖灰尘后抛给了我。
我猛吹了一口气,将竹简平平展开。
班超是在跟随窦固出击匈奴一战中崭露头角,从而得到机会出使西域,在西域与匈奴使节斗智斗勇,表现出色,被留下来镇抚西域。
之后汉宣帝驾崩,班超打算回国,结果被于阗王抱住大腿恳请留下。班超考虑到国内没有机会,还不如留下,便继续奋战在西域。
我很快就发现了一个问题。
从班超的简历来看,大多数战斗,都是借用疏勒、于阗等国家的兵马,很少有单独作战的情形。即使后来大汉皇帝派遣徐干辅佐他时,也不过送来不到一千的士兵——而且都是戴罪立功的囚徒;第二次又派和恭等四人率领八百兵马前去相助……
我忍不住问道:“班超去西域时……带了多少人马?”
蔡邕凑上来往竹简上扫了一眼:“第一次出使之时,不过三十六人吧。”
我哆嗦了一下:“做都护时呢?”
他细细看了看竹简:“徐干一千人,和恭八百人,至少有两千多人了吧。”
我从他手中夺过竹简,瞪大了眼睛妄图从字缝之中找到大军的影子。
但是,这只是徒劳。
而且……在西域干了足足三十年的班超返回长安时,得到的官职……竟然是区区射声校尉!
于是他在半个月后去世了。
蔡邕解释道:“西域都护的官职历来均是比二千石,却从不是手握重兵的实权人物。”
“那……”我疑惑地看他,“怎么才能镇抚西域?”
“贤婿聪慧,岂能看不出来?”他叹了口气,“我朝势强之时,西域自然归附;我朝混乱之时,西域诸国便视都护如无物,甚至攻杀都护。”
我缓缓道:“那……我手中的兵马呢?”我现在只关心这个问题。
“老夫以为……朝廷既然要削弱贤婿的兵权,自然不会让你率领大军前往西域。”蔡邕顿了一顿,“况且……以朝廷目前的粮饷状况,也根本不足以支撑。”
这倒是大实话。
司隶连续两年大旱,年年都靠其他州郡的粮食勉强维持,哪里还拿得出多余的粮饷来让我使用。
至于凉州……马腾已经将数千头牛羊送给刘协,自己手中的军队也大幅精简,若要他再供养我一万五千的骑兵,而且是千里迢迢运往西域,一两个月或许可以,但长年累月下来……凉州是绝对没有这个能力的。
我吐出胸中一口浊气,起身向岳父告别。
蔡邕送我出门,满怀关切地提醒道:“西域诸国反复无义,只知服从强势,宽怀用处不大,贤婿当多立威信,而后治理。”
我点了点头,替他拉上了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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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府邸,我立刻召集文武进行议事。
我开门见山地将自己的忧虑说了出来:“难道我只能带三五千兵马平定西域?”
贾诩反问道:“诏书规定过士兵的人数吗?”
我一怔:“似乎没有。”
他摊开双手,笑道:“既然没有规定,那还担心什么?”
邴原亦道:“朝廷对马大人的任命本来就是特命,与寻常都护的权限大不相同。”
我接受了这个理由,又问道:“那粮草问题如何解决?”
现在我不担心钱的问题,只担心粮食——现在这个社会,有时候金子确实买不到粮食。
“主公勿忧。”程昱道,“朝廷和凉州确实无法给予主公太多帮助,但主公可在西域屯田以供养士兵。”
“屯田?”我一怔。
他点头道:“屯田并不违反诏书。”
我沉吟了片刻,抚掌道:“应该可行。”
程昱微微翘起嘴角:“主公似乎忘记了一事,诏书上说得很清楚,‘假节,建衙,开都护府,都督西域一切军事。’”
“先生是说……建衙?”我沉声道。
“是。”他点了点头,“主公应该明白这两个字的意思吧?”
我当然明白:“我就是西域之主!”
12 护卫
“不不,”程昱纠正了我的主观臆断,“建衙只是意味着,主公能够自主任命属下官吏而已。”
我揉了揉下巴:“谁能告诉我西域大都护麾下应该有哪些属官?”
贾诩点头道:“按照旧制,长史、主簿自不可少,公子治军,当然也有参军、司马。另外,西域都护府有时也会设立副都护或者校尉,作为副手。”
“还有乌鸡校尉。”王烈补充道。
“乌鸡校尉?”我蹙眉问道,“这算个什么名称?专门养鸡的?”
“是天干中的戊己,”他咳嗽了一声,解释道,“戊己在天干十支居中,意味着此官公正中立,不偏不倚……不过,最初时,戊己校尉是用来屯田的。”
我不禁一笑:“子尼,此职非你莫属了,我军的粮草供应,便全交给你负责了。”
国渊急忙拱手:“当不辱命!”
“其实,公子需要哪些属官,自己设立便是,谁管得着?”贾诩最后又丢出一句话来。
我立刻眉开眼笑:“此言正合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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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我再一次前去拜访马日磾和张温。
没有人对我说实话。
相对而言,马日磾甚至还不如张温坦诚。
马日磾虽然和蔼可亲,一副家族尊长的模样,但翻来覆去,无非只是安慰我接受任命,努力工作,不负朝廷和陛下的重托,不辱马家之名罢了。
张温反而对我说了几句真心话。
“老夫早就提醒过你,切不能贪恋兵权,可惜你没听进去。”
我反驳道:“辽东如此情况,我不把握兵权,如何能够全身而退?”
张温没有回答,而是又一次语重心长地说道:“老夫再劝你一句,散掉兵马,在洛阳也好,在汉阳也好,本本分分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