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是有,但我更想听听主公是如何回答的。”或许是位高权重的生活削减了祢衡的不平之心,他竟然露出了清爽的笑容。祢衡的相貌原本就相当俊美当时少有,这俊朗一笑之下,一时让我有些眼花。
“原来如此,”荀谌点了点头,没有继续在这个问题上再做纠缠,转而向我说道,“谌若归顺王上,能否给个清闲的职务?”
我忍不住笑出声来:为什么总有一些人会给我带来意外?
“仲德先生,你看一看,有什么职务适合他?”我把专业问题推给了吏部的部长。
程昱一手捋须,缓缓答道:“吏部有访贤司、档案司,尚书台也有档案司,都是相对清闲的部门,工部的几个司目前事情也不算多。”
“档案司……想必是个枯燥无趣的职务,”我还没说话,荀谌已经自己摇了头,“谌便毛遂自荐,申请去访贤司就职吧。”
我笑得合不拢嘴:“荀氏交际广泛,又有名望,访贤一事若是交给了你,似乎也十分合适,就这样吧。”
“王上当真答应了?”荀谌向我确认。
“当然,”我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答复,“待到吏部正式发文宣布之后,你便可以走马上任,去为我推荐各地贤才了。”
荀谌敛起嬉笑的神色,郑而重之地躬身向我施礼:“荀谌拜谢王上!”
“友若先生也是妙人呵。”我笑着点了点头,又问戏君,“还要见谁?”
戏君看了看手上的名单:“应该没了。”
我微微一怔:“不是还有郭图、许攸、淳于琼这些人吗?”
戏君扬了扬眉毛:“这些人王上若是要一一接见,难道不嫌烦吗?”
我一想也是,于是伸了个懒腰,从长凳上站起:“能得到麴、田、沮、荀四人,我已是不虚此行。剩余的众人,由法院、兵部和军事院先为我筛选审查一遍吧。”
王烈、荀攸、戏君等齐声应是。
这些人都是战俘,由这三个部门审查也符合常理。
“这些人先安置在原来的马府里,每人一间,做好守卫工作,但也不必太过死板,有些要求能够满足的话也不妨满足吧。”我笑着拧了拧腰,“今天便到这里吧,你们辛苦了。”
“按王上的意思,是否要从轻处置这些袁氏的旧臣?”曹操最后问了一句。
我摆手道:“袁氏已近灭族,袁熙我都留下来了,还怕那些旧臣吗?”
“臣替本初多谢王上。”曹操双手紧抱,一揖到地。
“我知道这些人中有你的故交,希望你处理好。”我随手在他背上轻轻一拍,迈步离开了大帐。
帐外,一阵暖风徐徐扑了过来。
已经五月中旬了啊。
76 我也想要当校长
“伯华,”我抽空把张贲唤来询问一下马腾的情况,“你这几天也看了几次了,我家老头子的病情如何?”
张贲知道事情的重要性和敏感性,因此十分谨慎地组织着措辞:“属下每日都去诊治三次,老先生……”他称呼马腾为老先生,倒是十分恰当,“虽然精神旺盛,但对于人和事却没有任何记忆,甚至对于岱公子、邹夫人和依依小姐,似乎也都毫无印象……属下推断,老先生应该是受到了很大的刺激,导致头脑不清……”
“他……真的是疯了?”我低声问道。
张贲微微沉默了一阵,点头道:“老先生经脉略有紊乱,气息却很正常,应该是头脑上的问题,属下医术不精,对于治疗此症没有任何把握。王上若能延请沛国名医华佗,说不定他有办法可以医治。”
我翘了翘嘴角:“令尊医术绝不比华佗逊色,他也治不好吗?”
他摇了摇头:“属下早已将老先生之症状详细报于家父,但家父也束手无策……”
我长叹了一声:“精神病哪有这么容易医治的!”
张贲抬眼看了看我,不知该如何回答。
“王上。”贾诩轻轻叩了叩门扉,迈步走了进来。
“属下先告退了。”张贲朝贾诩点头致意,而后躬身退出。
“岳父,”我一眼就看到了他手中的信件,忍不住摇头,“又是公事?”
“倒不是要紧之事。”他抬眼瞥了眼站在我身后的梁聪。
梁聪当即躬身:“王上,小人去殿外护卫。”
“不必,”贾诩制止了他,将手中信件递给了我,“这是河东太守梁山呈上的公函。”
“哦,难怪……”我点了点头——难怪你要看他的儿子一眼。
梁聪的脸色明显一黯。
我打开公函一看,脸色也微微一变。
梁山这封信,既不是对河东一郡政务工作的汇报,也不是对之前朝廷增加自己食邑的感谢,而是直言不受封赏。
“汉室虽然无道,但臣食其俸禄,以人臣之身而暗通王上,已非忠良所为,每念于此,常心感不安。今臣不肖子聪,欲使其父为人唾弃,故以区区封赏上告于王,王上若以此增臣封邑,臣若安然纳受,唯恐昼夜难眠,愿王上怜悯臣心,收回此恩。”
“一辉,令尊写来的公函,你要不要看一看?”我把公函递向了身后的梁聪。
一脸灰败之色的梁聪却没有接过,只“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毯之上。
“家父已在给小人的书信中怒斥了小人一通,言辞之激,小人从出生以来从未见过,”他刚说了两句话,声音就有些哽咽,“家父说小人得到王上信任之后,不仅没有谨言慎行为王上效力,反而处处以家族小事为重……他……他还大骂小人就是费仲、赵高在世……”他说到后面,竟是说不下去。
“……先起来,”我随手一挥,发出一道绵软劲力将他轻轻托起,而后才问道,“赵高我知道……不过费仲是谁?”
“费仲……是帝辛身边的佞臣,阿谀奉承,贪好财色,”贾诩答道,“费仲阻绝斥忠臣进言,只报喜不报忧,帝辛听信其言,导致尽失忠臣之望。”
我凝神想了想:“这个帝辛……又是谁?”
“帝辛……”贾诩也思索了半天,才终于给了一个最简单最容易理解的解释,“帝辛是商朝的亡国之君。”
“哦,你为什么不说是商纣王……”我摇了摇头,又道,“你也二十岁了,动不动还给我来演一场哭鼻子的戏吗?”
梁聪一般胡乱擦拭着脸,一般抽噎着反驳:“小人可不是演戏……而是真的从没有被父亲如此责骂过……”
“妈的,你家老爹竟敢拐着弯子来骂我是商纣王,不行,我要杀了他这个佞臣费仲的糊涂老爹!”我一拍案几,佯怒道。
梁聪吓了一跳,急忙就要求情,我哈哈大笑。
贾诩笑着捋须:“说起来,原魏郡太守张杨疗养多日,近来似乎可以一用了。”
“哦,”我想了想,“若有空缺的郡守,不妨放他去治理。”
“张杨的意思……似乎认为自己是外来之臣,不大愿意去外郡。”贾诩解释道。
“唔。”我摩挲着下巴上毛茸茸的胡茬。
贾诩又道:“朝廷中的空缺倒是很多……尤其工部、兵部,还有多个司没有专职长官,不如……”
“不不不,”我伸手打断了他的建议,“我有个更好的想法。”
“洗耳恭听。”他含笑点头。
“之前我不是打算再开太学了嘛,”我道,“那是培养文士的学院,我现在想……是不是也能设立一座专门培养武将的学校?”
“哦?”纵是贾诩也忍不住一怔,“武将的学校?”
“不错,毕竟,天下之人并非人人都喜欢读史诵经、舞文弄墨,也有相当一部分人喜欢武勇并希望从战场博取功名,”我缓缓描述,“若能开设这么一座军校,就能将这部分人搜罗起来,专门传授兵书战法,为朝廷赔养军事人才。在我的设想中,他们不仅要学习兵法和武艺,也要适当地学习一些经典书籍,了解一些朝廷的时政与法度。而且,这军校也对广大为将者开放,像秦阵、拓拔野这些文化水平较低的将领,也可以抽空参加学习,用以提高个人……岳父以为如何?”
贾诩怔了一怔,竟没有很快回答我。
我又道:“至于校中的先生,除了专职授课者之外,还可从年岁渐老的将领、在洛休整的大将中挑选,当然,朝中众臣若有空闲,都可以前往传授。而学生……毕业之后,既可以根据学业成绩进入各地的防务院、军事院,也可以被军方选拔进入部队,这样,在我平定天下之后,这军校也不至于无事可做,你觉得呢?”
“王上之设想,实在太妙,”贾诩终于反应了过来,捋着胡子点头,“文武并举,的确是堂堂王者之道,而且考虑得相当周详,几乎可以立刻实施。不过……唯一让人略有忧虑的是……”他放缓了语速,“军校若是为朝廷培养将领之处,那校长的人选就不得不认真挑选了……”
“我想……这第一任军校的校长,就由我自己担任吧。”我拍了拍袍摆,笑着站起。
“看来一切都在王上的考虑之中。”贾诩笑了笑,两道笔直的长眉微微向上抖动了一下。
我会告诉你……太学的院长需要熟读所有历史经典,这个我承认自己没有本事当,但中华军校的校长……难道身为天下第一名将的我也当不了吗?
这可是来自委员长给我的提醒。
77 帝王身边的小吏
摆在我面前的是一份名单。
这是袁氏旧臣的劝降情况,我不得不凝重地把它看完。
“审配、郭图、逢纪……这三人都拒不归降?”我皱着眉头问道。
“审配自不必多说,之前已经当面表明了态度,只没想到郭图和逢纪这两人却也如此忠于袁氏……”戏君也是一脸不解。
荀攸叹了口气:“士为知己者死,或许他们真的感念袁本初知遇之恩,不愿在新朝为官吧。”
“以前我还不大看得起这两人,认为他们最多也就是袁氏的弄臣,不料这几日下来,他们才是袁氏的忠臣呵。”王烈也感慨道。
曹操点头道:“本初是个豪迈多情之人,有这三人为他陪葬,该不枉此生了。”
“奉孝,”我将目光转向了有些沉默的郭嘉,“郭图……是不是你的本家?”
郭嘉勉强一笑:“是嘉从兄。”
“你没有劝一劝他?”
他摇头道:“他……一心求死为袁氏陪葬,嘉……劝阻不得。”
我喟然长叹了一声,不再言语。
“王上……”还是戏君开口询问,“这三人……该如何处置?”
“放了吧,”我看了看自己的手心,“我不想杀死忠之士。”
“此三人在冀州都颇有声望,若是潜回冀州登高一呼……恐怕会给我朝带来极大的麻烦。”法正低声道,“因此……为安定冀州考虑,此三人不得不除。”
戏君瞪了他一眼,却没出言反对。
法正并没有畏惧,只是耸了耸肩。
我摇头道:“就让我仁义一回吧。他们若是在起祸乱,就让褚燕直接带兵杀了吧。”
“王上仁慈,愿此三人得以醒悟,从此安心度日。”王烈朝我躬了躬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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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仅仅一刻钟之后,王烈就带着部下各个一脸煞白地来向我通告。
“审配等三人被释放后,几乎同时在房内自杀。”
我吃了一惊:“立刻送去救治!”
王烈沉重地摇了摇头:“已经没救了……”
“妈的!”我一拳砸在了案几上,“看来老子又背了个莫名其妙的骂名!”